回京州的路上,褚映安叽叽喳喳的,却无人理他,褚映礼,黎青梅和褚映骁都很安静,似是很疲倦,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褚映安觉得他们可真无趣,便坐到了马车外面,骚扰赶车的耿忠,耿忠并不想理他,却又不能反击他,心里憋屈的很,偏生褚映安觉得有趣,耿忠心里的白眼都翻上天了。
天黑时分到的京州,马车先是去了黎府,黎青梅下车时,褚映骁出奇地没出声,只是望了眼她的背影,便疲倦地合上眼,这很不像他,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
次日清晨,攸元帝便召了这三兄弟入宫,褚映骁和褚映礼将西州诸事整理了一番交了差,对此,攸元帝很是满意,除正常的嘉赏以外,攸元帝还有了由头赐府邸于褚映礼,兄弟两人谢了恩便立在一旁。
之后,攸元帝便转悠到了褚映安面前,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安儿,可还记得临行前,父皇交予你的任务?”
“自然记得,父皇的嘱咐,儿臣一刻也不曾忘。”褚映安忙恭敬答话。
“西州一行,儿臣颇涨了些见识,只恐言辞粗鄙浅陋,不足为道。”
“哦?不妨说来听听。”攸元帝踱着步回到位子上,用手撑着头,侧耳倾听。
“不论是蝗灾还是饥荒,看似天灾,实则人祸。一则,地方官员内外勾结,只手遮天,强权之下,百姓有苦难言;二则,农林制度漏洞百出,才使灾害有机可趁,一发不可收拾。”
“三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若是连基本的生存都没了保障,便相当于是舟行旱地,空谈,可笑,西州这样的事若再有第二回,只怕攸元百姓的心便要寒透了。”
“你既说农林制度漏洞百出,不妨细说看看。”攸元帝似是很感兴趣。
“蝗虫喜干旱,而西州所到之处,林木稀薄,泥沙松散,更别说蓄水了,即便没有这次旱情,蝗灾也还是会来。”
“兴水利,造林木,这且是后话,单说这次灾情的持续时间之久,后果之严重,就知前期防护意识有多薄弱。”
“无人比地里的庄稼人更熟悉蝗虫,早在第一只蝗虫出现时,百姓便感觉到了,与官府相较而言,百姓并无大局观念,这本该官民携手共同抑制住的灾情,却因着官民间的相互隐瞒而耽搁这么许久……”
“安儿此行的确颇有长进,回去可得好生谢谢这背后的高人才是。”攸元帝忍不住插话,脸上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笑意。
三人出了大殿,褚映骁便借着给皇后请安的由头,先行离去了,褚映安兴冲冲踮着脚,搭上褚映礼的肩,边走边道:“多亏有五哥,映安今日方才勉强过关,改日定要谢过五哥……”
话还未说完,褚映安便被突然出现的少女揪着耳朵拉到了一旁,褚映礼笑着摇了摇头,便独自走了,丝毫不理会身后褚映安的鬼哭狼嚎。
“这么好些日子不见,你都跑哪去了,你说,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少女叉着腰质问道。
“我的好柳儿,这你可实在冤枉我了,前段日子,我被父皇派去西州办事,昨夜方才回来。”褚映安摸着被揪红的耳朵,委屈地解释道。
“那是我错怪你了,揪疼你了吧。”薛柳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我以为安哥哥因为上次的事,故意躲着我呢。”薛柳儿委屈道。
“上次?嗐,那不过是你孩子气的玩笑话,我不会当真的,你啊,也别放心上。”褚映安无所谓地摆摆手。
“可我是认真的。”薛柳儿固执道。
“柳儿,你别闹了,你还是个孩子,分不清什么是男女间的喜欢。”
“我分得清,只有对着你,我才有这样的感觉。”
“薛柳儿!你清醒点,你只是因为与我一同长大,才误以为这就是喜欢,等有一天,你遇见更好的男子,就会明白,我不会是你最好的选择,永远!”褚映安突然激动了起来,将薛柳儿吼愣住了。
“褚映安!你凶什么凶啊!我告诉你,我的喜欢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也无需你回应,你等着吧,有一天,我会为别人心动的,那时,你就后悔吧!”
薛柳儿反应过来就是一冲吼,吼完就转身走,留褚映安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出了宫门,褚映礼便看见久候多时的耿忠,“逃出去的那个,追查出什么消息了吗?”
“那人从皇宫的偏门进去后,便失了踪影,再无消息,耿忠办事不力,请主子降罪。”
“无碍,要的就是这打草惊蛇的效果。”
耿忠跟在身后思索了好半会儿,才恍然大悟似地追说到:“主子,耿忠好像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狗急跳墙,摔个半死,对吧?”
褚映礼忽地瞥了耿忠一眼,道:“最近的书是真没白读,你愈发会用成语了。”
“谢主子夸奖,耿忠会继续努力的。”耿忠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褚映骁到长宁宫时沉着脸,并不说话,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怒气,皇后见了,也不敢贸贸然开口,只是命人备些清心的茶饮,焚上安神香。
过了好一会儿,褚映骁似是平静了下来,皇后方才开口道:“骁儿,你若是生气便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自己个难受。”
“母后,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撇清干系,置身事外,五弟已开始起疑了,若是事情败露,我这个太子之位怕是难保,母后也知父皇有多忌讳兄弟残杀。”
“太子这是打算甩开我了?”
“你怎么来了?”皇后惊道。
“哼,我若不来,怎会知道太子原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那人冷哼着,很是气愤。
“皇家自古如此,干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早该习以为常的,不是吗?”褚映骁站起身,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嘴里吐出的字眼却如冰刀般绝情。
“殿下不会真以为自己可以撇清干系,独善其身吧?我若被成功铲除,你说,下一个会是谁呢?殿下可不要忘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人缓缓开口,好似从未生气。
“若非干爹的计划失败,我又何至于出此下策。”褚映骁闷声道。
“计划失败又如何?被他发现又如何?凭这点小事,也想将我拉下台,那他可是小瞧了陛下和我的交情。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解决的。”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沉住气,沉住气,往日里做得不是挺好的吗?这次是怎么了?”
“又是因为那丫头吧,我曾无数次提醒你要以大局为重,可你却整日被这些儿女私情冲昏了头脑,你若成了皇帝,还怕那丫头不是你的嘛!”说罢,那人便拂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