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瞒着我,我把正九支开了,你大可与我坦言相待!”
许郎中起身,背着手蹙着眉头,看着她。
风吟缓缓抬头,露出一抹笑意,
“多谢许郎中,没有戳破我。”
“今日我上山,便是留了时间予你。那时候你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又留下?”
“原来如此,那为何留我一人在这又想着我会走呢?正九带我来时,你大可不必答应医治我,如此一来岂不是更方便了”风吟反问。
“你受伤又有求于我,我是郎中,不可见死不救。我借口家中无草药,与小九又上山,留下你一人,院中有晾晒的草药,你说过你爹娘是渔村郎中,若你有意要走,大可自行上药。而后离开,可你并没有离开!”
“原来…许郎中有意而为之?”
她的眼里,却只有释然,再无其他。“你又如何知晓,我欺骗了你呢?”
“今日我煮的粥是用的小米做成,予你夹的菜里有杏仁,若你爹娘真的是郎中,又怎会连小米与杏仁不可同食都不知?院中的草药我是故意留下来的,若你真的是郎中的孩子,又怎会不用药?忍着疼痛任伤口发炎?”许郎中言语里多了几分怒气。
“你身上的伤都是些轻微擦伤,都不致命。唯独脖颈处的伤口较深,若如你所言,屠村逃亡,那他们刀剑已伤到了你,又怎会不取你性命?”
风吟低头不语,而后又笑了笑。
“或许先生只是妄加揣测罢了呢?”风吟笑问道。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他们伤我却不杀我么?”
“你不必与我解释,萍水相逢,我只救你性命。不问过往,只是…今夜你便走吧。”
许郎中垂下头,仿佛在做最后的决定。
“你的伤已经上了药,几日便可康复。我也给你买了件新衣裳,至夜,你换上那件干净衣裳,免得再沾染风寒。”
风吟坐在床头,望着许郎中,良久才说出话来。
“多谢许郎中救我一命,也多谢你不再相问……我的确有所隐瞒,只是实在不能相告,你是个好郎中,也是个好人!”
好看的杏眼里浸着眼泪,但她这时的言语,都是发自内心。
“不必再说了。我唯一心愿,便是你不再与正九有任何来往,他年纪小,爹娘也死在逃荒。我不愿他因你在受任何伤。无论你是什么来历,我觉得,不再有联系反而对你们都好。”
许郎中说是决定,却又更像是恳求,恳求风吟不要再与正九来往。
他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总觉得十一的岁数,有这般沉稳心机,一定不简单。
“我答应你!”风吟笑着说。
不一会儿,正九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风吟姐姐!我打了些水来,你可以擦擦脸啦。”
他一边放下盆,拿着干净的布打湿,拧干了递上前去。
风吟笑盈盈的接过来,
“多谢小九!”
她拿着那块儿湿布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她刚上了药,等她早些休息,我们便出去吧!”
许郎中正小心地提醒着正九。
正九想着也是,风吟姐姐刚上了药,应该好生歇着。
正准备出去,突然转身问道,
“许郎中呢?只有这一个床榻,你今夜睡哪儿?”
“你与我去正厅里将就一晚吧,这床榻就留给女娃了,我们两个男子,自然不能欺负人家了不是?”
许郎中笑着说,又走上前去,轻拍正九的脑袋。
“走吧,采了药材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两人点头示意离开,正九先出门,许郎中关门时,又望着风吟,再次示意。
风吟笑着点了点头。
门关上了。
四下再无其他的声音,房间里又只剩下风吟一人。
叹了口气,又看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他们是好人,不假。我也该去找个容身之处了。”
她小声地说着,话语微弱地只有她一人听见了。
将身子坐正了,又把床榻尾那里的新衣裳取了过来。
就着房间里十分微弱的烛光,忍着受伤的疼痛,换好了衣裳。
子时。
风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与衣衫,就着正九端来的水洗漱好了,便准备出门。
刚把房间门推开,就看着地下摆着的几个小包药材。
她弯腰将药材捡了起来。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有淡淡的蒲公英和金银花的味道,不难猜到,这都是一些内服的消炎草药。
她抱着这几包药材,会心一笑。
哪怕许郎中知道自己骗了他,也终究救了自己,哪怕最后必须“赶”自己走,也还是担心自己伤口会感染。
经过正厅,她看到了趴在桌上小憩的许郎中和正九。
许郎中的外衫搭在正九的身上,自己的身上却单薄无一。
风吟在柜子上扯下一件外衫,小心的搭在许郎中的身上。
又看了一眼正九,睡的很沉,她挺喜欢正九的,正九救了自己,还为他上山采药。
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是什么样的福份,才能遇上这两个大善人啊!
行至门口时,风吟向着他们趴着的那张桌子,跪了下来,磕了头。
救人一命便如同再生父母,他们值得她跪拜。
风吟走了。
许郎中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紧闭的门,再看看熟睡的正九,舒了一口气。
他无法信任这个突然到来的女娃。
他害怕她的身后牵扯到的东西太多,自己只是一个郎中,大可不必躺着一趟浑水。
救了她一命,他自然是尽了自的本分了。
萍水相逢,
愿你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