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州将军府书房里漈哥哥跪坐在书桌前写着送给王的捷报,这一切终于有了一个结束,一年换来一个短暂的太平也是值了,漈哥哥心里这样想着,心情也是好了不少,龙飞凤舞的字展现在纸上多了将领的刚劲干脆,那拿毛笔的手修长白皙,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征战多年的将领所拥有的,但那掌心处的老茧又无一不在证明着他征战沙场的时间。
从生下来就注定的将星,连启蒙的书都是兵法阵法,六岁开始练习兵器,那么弱小的身躯却要拿起那比自己都要高,都要大的剑,瘦小的双手拿起那沉重的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练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和超乎常人的毅力让他少年学成,才八岁他就能打败王族所有的人,整个大梁的所有勇士,成为这个梁国最强的人,他的父皇以他为傲可却又惧怕他,他的兄弟以他为榜样可又忌惮他,所以他九岁那年就拿着那沉重的剑随着他的叔父去了战场,第一次看见那鲜血淋淋的场面,第一次闻到血的腥味,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知道那血原来可以那么热,一切都是第一次使他除了赤子之心以外什么都变了,变得杀人可以不眨眼不皱眉,变得鲜血溅到衣服上都不觉得厌恶,变得闻到血腥味都不觉得腥了倒觉得反而是一种享受,有时候在战场上的他就像是一个从鲜血里爬出来的血人,双手沾满了鲜血,或许这就是战神吧,一个战神应该有的样子,不过他倒是觉得战场比官场肆意多了,自在多了,没有繁文缛节,可以活出真性情。
十三岁回城,再去看那王城,陌生而又孤独,四年塞外今朝而回,旧人新颜旧景新物,一切已不再如初,可上天对他不薄,在这新人里他遇到了她,就注定了这一生的缘分,十五岁他带着她去见他的王叔,说她是他此生唯一的王妃,可他又要出征了半年不到陆州大火,蒙鲁的伏击,他的王叔为了救他死在了那时,他第一次尝到亲人逝去的滋味,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血也可以烧的他撕心裂肺的痛,那一战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他本想求死可又想到她一定还在都城等他回去,他就不能死一定要会都城,可到了都城却像流民一样连王城都进不去,要不是见到他的皇弟他当真就会死到那时。
后来父皇的死,朝局的动荡,他不得不当一回死人,让天地间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连他父皇的殡礼他都没有参加,可就是这样他一当就当了七年,而她等了他七年,明明每一日都能看见她,每一日都离她离得那么近,可他却不能说不能出现不能做任何事,他此生最亏欠的只有她,她从豆蔻年华等到了桃李年华,心渐渐地冷下来可又被每一夜的梦给再次捂热,她每一次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可第二日她都又会在站在那城门口,那个他曾走远的地方在远远望着等着他回来。
他回来了,七年他终于回来了,二十一岁的他成年男子的成熟稳重又多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他还是那个所有人中的佼佼者,还是那个自己最初见过的样子,只是棱角更加的分明罢了,他没有变而自己的容颜也没有变,依旧是那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只不过是都长大了,她没有问他这七年去了那做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们的情无论多少年都没有变,而她不会在让他走了,一步也不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漈哥哥去了那陆州东北方向离山附近,那有一片树林树木都长得很高很旺盛,漈哥哥站在那呆呆的看着那些树,用手温柔的抚摸着就像是在问候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而我就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看着漈哥哥,我知道这一片树林就是当年陆州大火发生地方,而且漈哥哥今日来还是因为今日是落阳王叔的祭日,我随着漈哥哥穿着同为白色的衣袍,因为漈哥哥说这里煞气太重,怕我身子弱抵挡不住死活不让我上前,我拗不过他只能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对着树林里面拜了又拜,头上磕出了一片的淤青,白色的衣袍下摆和膝盖的部位沾满了尘土,而我随着他在远处恭敬地拜了三拜起身看向漈哥哥他又在那跪了许久才起身,因为跪久的缘故双腿有些发麻,一时站不稳就要倒下去,我也顾不得他之前说的什么立即跑过去扶住了他,谁知他到反过来捉住我的手一脸严肃的说道。
“嫣儿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就擅自过来?”
我被他一吼倒并没有生气,知道他是在关心我的身体,但又怎么会至他于不顾,自从之前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对我满是愧疚与弥补,对我百般的呵护甚至有些关心过头,可我要的只是他的安好罢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担心再说你也是带我见过王叔的,王叔认识我,自家人又怎么会伤我呢,你说是不是?”
“胡闹”漈哥哥看着我伸手拦住我的腰让我尽量能靠到他的身上,不免心里一暖,只听漈哥哥又说道,“这里完事了,我们走吧,我让张子勇他们在不远处见我。”
“张子勇?”
“嗯,我让他们去的离山,怎么嫣儿忘了?”
“没,我以为你直接让他们会军营呢。”
“让他们会军营我就逮不到那两个小家伙了。”
漈哥哥说的让我越听越迷糊也没有在问下去,反正一会都会知道。我和漈哥哥共骑同一匹马一直沿着正西的方向走着,走了一段时间几乎是到了离山山脚,而这片树林到这附近就算是到了头,周围不小的一片平地,一百多匹的马,张子勇和所有人都坐在马上,看着远处往这边来的漈哥哥,等到走进了些在马上对着漈哥哥行礼,之前漈哥哥说过将在外王令有所不受,这礼数也是都免了,所以他们不用下马行礼,只用在马上行半礼就好,漈哥哥让他们都起身,眼睛环视着这些人似是再找些什么,随后淡笑着说道:
“幸苦你们了。”
“都是臣等该做的。”张子勇看着漈哥哥又行了一礼。
“这一战我打的着实是爽快。”张子猛是直性子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从不故意遮掩什么。
漈哥哥听张子勇这见外的话确实是不开心,但听到张子猛后面说的话心情倒是好多了,他们兄弟两个性子当真是反着来,一静一动,一稳一躁。
随后往那队伍后面看了看严肃的说道:“我都亲自来接了还不出来。”
听漈哥哥的语气,所有的人都严肃了起来,连张子猛都收起了嬉皮笑脸,看着他们所有人的神情,随着漈哥哥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有两人骑马走到队伍前面,身上穿着将士的盔甲,带着头盔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但是这样我也认出了他们两个是谁,也明白漈哥哥发这么大火的原因了,挡在漈哥哥发火之前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漈哥哥说道:
“他们两个不是在将军府吗,怎么在这,难道这几日他们都在离山?”想到这不免有些后怕。
“嫣儿应该问他们才是?”漈哥哥铁青着脸盯着曜和月,只是挽过我的腰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微微用了些力,想让我把这件事情问清楚了,也是害怕自己一会要是发起火来翻脸不认人。
我把自己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看着曜和月吟,放轻了语气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这几天打仗打得天下可乱得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姐姐恕罪,我们知道错了,可,可就是因为这天下正乱着,所以我们才想帮点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姐姐和高将军都不跟我们说,我们这才擅作主张的。”
曜低着头陈诉事实的说着,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想来也是知道自己错了。
我听完曜的说辞转过头看向月吟,问道:“月吟呢,可有什么要说的?”
“臣弟无话可说甘愿领罚。”月吟抬了抬头可并没有看我,看的是漈哥哥,看着漈哥哥铁青的脸又低下头恭敬的行了一礼。
“领罚,你放心我回去就罚你,今日我是来给子勇你们俩个接风的,别的回去再说。”
“漈哥哥”听漈哥哥的话当真是担心漈哥哥会罚的重了,毕竟他们两个平安就好,看着他摇了几下头,漈哥哥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也没有在说什么,伸手抓紧缰绳示意启程,我看向月吟和曜,正好对上他们两个看我的目光,微微皱眉示意他们一会回去小心说话,随后漈哥哥加紧马肚向前行了几步,而后面的大军都跟在漈哥哥的后面,曜和月吟也是乖乖的跟着回了陆州的军营。
到了军营连议事厅都没有进,只是所有人都翻身下马,漈哥哥就又把月吟叫到了面前,呵斥的说道:“去高台那跪两个时辰,跪够了在到议事厅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