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旅店并无异常,露蓠从原路又翻了出去。出了巷子,正好看见“不夜天”的后门出来一人,打着电话,她正好听见了“小阎君”三个字,一定是阎少陵,这人好像要去跟他汇合,她赶紧跟了上去。
露蓠很庆幸自己的车和那人的车停在一个停车场,开着车悄悄尾随其后,这一次格外小心,很快就到了一个地方,远远地看见阎少陵上了车。
车子开始往国道上跑,方向似乎是冲着边境上去的,越开越偏僻,大概跑了四个钟头,盘山公路上来往的车辆明显减少,就这么跟下去肯定会被发现,露蓠及时停下,把车扔在了半道上,自己上了山。
这段时间靠着千岁的指点和自己的摸索,她已经渐渐可以控制尸性了,凭现在这身手脚力,加之山里的直线距离明显小于公路盘绕的距离,跟一辆车不是问题,于是,阎少陵的车在公路上跑,她则隐在山上追。
约莫有半个钟头,一个原住民村落出现在了前方,阎少陵的车离开公路拐进了村里。
村里的人似乎跟他们挺熟悉,下了车,一个中年男子迎上前把他们引着进了一户人家,一个小伙子则把车子开走了。
露蓠有点搞不清状况了,跑这来干吗?她仔细观察了下村子,没看到什么妇孺,外面活动的全是男人,难道这个阎少陵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卖女人给这些村里的男人?徐琳琳不会是被卖到这里了吧?
她悄悄摸下山,可着实是有点儿背,村子里的地都还没踩热,一把斧头就架到了脖子上,“干什么的?”一个铿锵有力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露蓠自觉地举起双手,“好汉饶命,我是来旅游的,迷路了,不是坏人。”边说话边小心地慢慢地转过身子,只见一个原住民打扮的壮汉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这附近没有景区,跑到这里来旅游?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露蓠明显感到脖子上的斧头往肉里压了几分,她扯开嘴尽力挤出一个无比良善的笑容解释道:“大哥,我真是来旅游的,我这人每到一个地方,就爱往山里跑,原生态的地方最吸引我,真的,就像你们村子,很有民族特色啊。”
见壮汉上下打量着她,忙又软声开口:“大哥,你看我这小姑娘家家的像是坏人么?你瞅我这浑身上下有藏武器的地方吗?”
壮汉似乎有些被说服了,他语气稍缓了缓,“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搭过路车来的啊,这大晌午的,正好路过,就想来村子里看看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壮汉放下斧头,“这里没有吃饭的地方,赶紧走!”
露蓠可不想就这么走了,她一脸讨好地说:“大哥,我早上就没吃饭呢,天气又热,我这又饿又渴的实在是走不动了,你看这样吧,上你家讨口水喝讨口饭吃行不行?我付钱的。”说着便掏出几张百元钞票伸到壮汉面前。
“我家没吃的,你赶紧走!”壮汉显然不吃这套,粗鲁地推搡着她。
这么偏僻的村子,看着也挺落后的,几百块应该不算少吧,可他完全没放在眼里,非急着赶人走,况且哪有对陌生人直接上斧子的村民,太可疑了。
“太狠心了,算了,我走,我走就是了。”露蓠装作失落的样子,塌着背垂头丧气地从壮汉身边经过,就在即将背身离去的那0.1秒,一阵劲风直袭后颈,多亏了她非常人的体质,疾速闪身躲过了致命一击,再转身,对方已凶相毕露。
“你果然有问题!”壮汉阴沉地持斧继续向她砍过来,她灵巧一躲,挥拳出击,没成想对方是个练家子,一击未中,还让她倒退了一大步。
嗯,这劲道对得起一身的腱子肉。这个时候还有心想这些,也太轻敌了。历史曾无数次告诫我们,永远不要轻易低估任何一个人,可她显然没记住。
对方并不是一个只有蛮力的山野村夫,本以为随便几下就能将其拿下的露蓠,在第二次过招时还没撑够一分钟,就被锋利的斧刃划开了喉咙。
这些年,她不过是凭着尸毒赋予的非人体质练了些拳脚功夫,对武学并没有往深处钻研,所以当遇到高手中的高手时,不放尸性,还真打不过。
对方仅跟她过了几招,就摸清了她拳脚的套路,拆招就像解数学方程式一样简单,低估了敌人的她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脖子上涌出了一股湿热。
这致命的一击有些吓到了她,捂着往外喷血的脖子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写满了不相信,难道今天就这样死在这里了?
壮汉蹲到她身旁,轻蔑地看着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粗糙的大手伸进她的衣服口袋,掏出了手机,正要打开看,露蓠突然扑了起来,一把抱住他的头,没有任何犹豫地放出獠牙咬进了他脖颈处的动脉。
就像被猎豹咬住喉管的羚羊,刚刚还很厉害的壮汉弱弱地挣扎了两下,便再没了动弹。
吸干了最后一滴血,抬起头时,露蓠脖子上的伤口已停止流血,而且有愈合的迹象,她倒没什么感觉,只茫然地擦了擦嘴,看着地上的尸体,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也是她第一次吸人血,两个“第一次”都来得太突然,她……她头脑一片空白……
直到听到有人喊:“白顺,白顺……”她才清醒过来,连忙拖着尸体钻回山里。
面目狰狞的干尸躺在草丛里,露蓠坐在一边有些恍惚,虽是出于正当防卫,可她毕竟还是吸了人血。这些年,她极其努力地克制自己,为了避免误伤人,她不是去家禽屠宰场寻找被废弃的动物血,就是去野外捕猎,多年来异常痛苦地坚持着不碰人血,没想到今天却前功尽弃。
千岁说僵尸吸过人血,就无救了,她一直在寻求变回常人的法子,可现在,一切都无用了。
她惨然地哼笑了两声,眉眼间忽然涌上一股狠决的神色,既如此,那便顺应天意吧,当下先把这尸体处理妥当。她亮出尸甲,奋力地在地上刨起土坑,却不知此刻的忙碌,正好错过了阎少陵的离开。
阎少陵在村里用过午饭,便跟人进了山,走了一个钟头,在一个天然山洞里看见了隋杰一帮人。他们今晚就在这里留宿,明天一大早还要翻山越岭才能到达接应地点。
这个运货通道隐秘又折腾,但是却十分牢靠,前面几次运毒都是这样走的,不过毒品的事阎少陵从不参与,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
未免被发现,晚饭就简单地煮了点泡面,阎少陵随便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他嫌洞里的味道大,便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这深山老林是有野兽的,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隋杰有点不放心,想派几个人跟着,被阎少陵拒绝了,他撩起衣服亮了下别在腰间的枪,大家也不好再阻拦,因为都知道他的枪法很神,指哪打哪,百发百中。
这边他打着手电筒在山洞附近转悠,另一边,露蓠发现之前给阎少陵带路的中年人从一条隐秘的山道上钻了出来,悄悄摸摸地回村去了,她便顺着山道摸进了山里。
黑夜是僵尸的活动时间,它们可以正常视物行动,所以露蓠在山里转悠并不会有任何困难,她凭着细微的生人气息很快就找到了阎少陵。
只见他拿着照明灯往一个山坡上走,然后在一块巨石旁停下坐着抽起了烟。露蓠隐在黑暗中静静观察着,她至今还没搞清楚阎少陵跑这儿来干吗,但白天的遭遇至少说明了一点,这美人儿不是善茬。
阎少陵默默抽完一支烟,然后又拿出一支咬在嘴里,没有点燃,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间,山里温度还是有点凉的,他坐在石头上很快就浑身窜起一股冷气,不自觉地抖了抖,游离的思绪也拉了回来,蓦地,他感觉到了黑暗中似乎有一道视线紧紧地锁在自己身上。
他微微绷紧身体,右手缓缓地移到腰间,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下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可是这么多年枪林弹雨地熬过来,早炼出了一身敏感的机警,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露蓠看出他有所察觉了,立刻收回目光,往灌木丛里矮了矮,没发出任何响动。
两边都在静待对方下一步动作,僵持中,忽然从另一头草丛中传来脚步声,且有灯光扫过,是隋杰。
他打着手电筒照过来轻声喊道:“小阎君,山里凉啊,回去吧,洞里暖和些。”
阎少陵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你先过来。”
隋杰茫茫然走过去,阎少陵左手从他那儿拿过强光高射程手电筒平举在耳边,右手拔出枪指向对面一片浓墨般的虚空,从左到右慢慢地环扫四周,目光凌厉如电。
隋杰下意识地往阎少陵背后一躲,慌乱地掏出手枪也不知道该指哪儿,眼睛四下地转来转去,嘴唇颤抖着问:“小……小阎君,什么情况,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是有野兽吗?”
露蓠很庆幸自己这个藏身地很是隐蔽,所以手电筒扫射下,她并没有暴露,更幸运的是身后的树洞里钻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它似乎没有感觉到露蓠是个活物,慢悠悠地踱到了她身边。
露蓠趁机将手伸进狐狸嘴里,用它的尖牙划破了手指,黑色的血气刚一流出,狐狸就直接炸毛了,龇着牙低吼着,发疯地冲了出去。
阎少陵瞧着草丛里的大动静在快速逼近,立刻后退一步,对准了枪口,隋杰吓得紧缩在他身后,只留着一双眼盯着前方,一动不敢动。
当毛乎乎的黑影从草丛里跃出,飞扑至眼前时,隋杰扯着嗓门吼出了人生中的最高音,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也只能指望阎少陵了,只见他冷静地放出了大长腿,快准狠地踢中狐狸的头部,它“砰”地飞出去跌得老远,直接一命呜呼。
隋杰目瞪口呆,竟然一招KO了一头野兽,他余惊没过,战战兢兢地扒着阎少陵的肩膀探出身子问:“是个啥玩意儿啊?狼?”
阎少陵斜睨嗤笑,“一只小狐狸而已,看把你吓的。”
隋杰踮起脚伸长脖子把手电照过去,直嘬牙花子,“啧啧啧,这畜生身形可不小啊,哎呀,小阎君身手真是了不得啊,我今儿算是长眼了。”他双手竖起大拇指用力地晃了晃。
阎少陵提着枪拿着手电筒往周围又扫视了一番,拍了把隋杰,“走吧,回去,今晚多安排几个人守夜,大家都别睡得太死,保持警戒。”
隋杰忙不迭地点头,紧跟在阎少陵身后往山洞走去。
露蓠没有跟上去,阎少陵的警觉性太高,她只有等到半夜再悄悄找过去。
山里灵气很足,露蓠一直打坐到深夜,吸过人血的她,发现身体似乎更强了,脖子上的伤口愈合得竟然没有一丝痕迹。
夜里两点,露蓠悄声摸到了山洞外,洞口守着四个大汉端着冲锋枪来回巡视,她只能从山壁一侧极轻巧地攀爬到洞口上方,贴近听了听,里面有十个人的呼吸声,这么多人还带着武器,看来他们是要从事违法犯罪活动无疑了。
这个阎少陵真的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