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引发的热度，让晏姿始料未及。
石飞宇把一箱又一箱的橙汁搬到公司，快把大厅摆满了。他无奈地说道：“我儿子吵着要投票，不投就不吃药睡觉，他妈太能惯孩子了。”
“我怎么觉着，是孩儿他妈粉上哪位小姐姐了呢？”向棠毫不客气地拽出一大瓶橙汁，把纸杯摆好，给众人都倒上，“买一箱可以投五票，挺划算的。不过我强烈建议，下回和鸡尾酒合作，橙汁喝多了脸会肿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养生了，真不容易。”晏姿拿起一杯尝了一口，确实甜得要命。
“不养生不行啊，追热点让我头秃啊。”向棠指着电脑屏幕，“看看，这一周的搜索热词，都是和《闪耀少女》《即刻出道》有关的。”
“你们看过的人，觉得这两个节目有什么区别？”晏姿看了下表，外卖小哥还有20分钟才能到，正好可以利用午休时间闲聊一会儿。
向棠耸耸肩，“就是没有大区别，两家互撕，才有这么高的热度啊。撞嘉宾、撞舞台置景，连服装和晋级方式都撞，简直是撞脸姐妹花。”
“也不能说完全一样。”石飞宇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现在已经露出一点苗头了，《即刻出道》想要走黑红路线。他们让几个没什么实力的选手晋级，引发粉丝骂战，这就比《闪耀少女》有话题度了。”
“剑走偏锋啊，接下来的宣传策略难道是比谁的骂声更响？”晏姿还是选择喝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我不是幸灾乐祸啊，不出大事，咱们也不来活儿啊。”
“说到大事，内定算大事吗？”向棠点开一个网络社群的讨论专版，“有传言说，虽然节目才录了两期，C位已经内定了。”
“这算不上大料，只能算常规操作。”石飞宇接话，“选秀其实和其他综艺节目一样，都是有台本的。也就是小孩子才信可以靠投票改变一切。”
“以您多年的经验，常规都是怎么操作的？”晏姿觉得，如果能摸清楚节目组的套路，说不定就能预测什么时候会曝出丑闻。
“节目刚开播，选手都没有群众基础，自然要靠嘉宾吸粉。”石飞宇款款解释，“结果你们看到喽，当红的小鲜肉就那么几个人，都不够瓜分的。乔天霖的经纪人防着还有网红想爆照蹭热度，推了这个机会，不过她又去联系了一档文化类的真人秀，上次的事件对乔天霖没什么影响。”
晏姿点点头，石飞宇继续说：“现在大家都用手机看节目，越来越没有耐心。就像看书一样，节目要是前十五分钟不好看，观众啪地就把视频关了。所以第一期很关键，得牟足劲儿制造记忆点，好招昏招齐上阵，把观众的眼球抓住了就是胜利。”
“所以《即刻出道》一开始就让跑调、跟不上节奏的选手晋级，让嘉宾互撕。这么来看，《闪耀少女》是没什么记忆点。”晏姿在本上画出对比图，《即刻出道》领先一分。
“不过这种互撕招数，其他节目都用烂了，会引起观众的反感。这时候必须得树立一个正面榜样，用实力留住观众圈粉。这就是小棠说的内定了。”石飞宇狡黠一笑，“节目组精明着呢，每个选手到底是什么水平、背靠什么资源，他们门儿清，和选手的经纪公司也早就打好招呼了。”
突然提到“资源”，晏姿眼前一亮：“对对对，谁是隐形的富二代、星二代，谁是力捧的一姐，您肯定知道吧。”
“别人我不知道，我家臭小子pick的宁柒，家底可不是一般厚。”石飞宇压低声音，“宁柒的老爸在生意场上很吃得开，圈内很多人都认识他。我打算托人要一个宁柒的签名，如果臭小子好好考试，我就送给他当奖励。”
“您真是‘中国好父亲’。我爸要是也像您一样就好了。”向棠比出大拇指，“虽然我知道投票不能决定一切，但是期待喜欢的人一步步走向成功，这种节目对观众来说，还是有一点意义的。”
“别扯远了。”晏姿提醒向棠，“《即刻出道》的宁柒是力捧选手，那《闪耀少女》呢？”
“应该是玥琪。”向棠打开数据分析表，“她的镜头数最多，她的应援灯牌的镜头数也最多。”
“这只是表面现象。”石飞宇语出惊人：“吸粉的人气选手，不会只定一个。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也就是说，正风光的宁柒和玥琪，也不过是为真正的内定C位铺路？
这时外卖到了，闲聊只好暂停。晏姿觉得可以对节目再观察一段时间，先不急着和他们二人摊牌。
这个冬天，因为关注选秀，晏姿觉得日子也没那么沉闷了。虽然时过境迁，自己再也不会因为粉丝的小作文，就真情实感地喜欢上某个明星，但她们饱含浓烈爱意的文字，让晏姿恍惚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人们夸赞少女时代是明媚娇艳的花季，这种形容其实戴着厚厚的时光滤镜。
真正的少女，诚然是青春四溢的，但是总摆脱不了感伤和闲愁。少女的世界就像拍立得相片，所得总会失真，所念总为虚幻。
少女时期的晏姿，不是人群中出彩的，多数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长大的世界就像一张订好的机票，不必期待会发生什么，只要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到来就行了。
她在弘文一高读了三年，留在脑海中的回忆却淡如烟云。
她甚至没听说过肖铭深这个名字。后来她向高中同学确认过，肖铭深当年确实是风云人物。这让晏姿反思，自己到底在自我封闭的茧中躲了多久。
突然想到学生时代，让晏姿一直困惑的疑问又浮上心头：名校毕业的学霸肖铭深，为什么非要来娱乐圈蹚浑水？
晏姿已经和大学同学彻底断绝往来，她还有一些高中同学在燕城工作，自己工作太忙，许久未曾联系。她现在突然想找到一个同学聊聊天，哪怕是漫无目的也好。
翻开通讯录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当年班级里的“包打听”俞欣。她热衷组织聚会，做销售工作做得风生水起。
“最近有聚会吗？”晏姿发去语音。
“嗨，我当是谁呢，大才女怎么想起我来了？想组局，周末就有一个，来啊。”俞欣秒回。
年根将近时，俞欣都会组织同城同学聚会。虽然人一直凑不齐，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张罗。
“好啊，今年我能来了，等我。”
周末一转眼就到了。这次聚会选在一个自助的清吧。桌上的烛光盈盈，调酒师随着爵士乐晃动手腕，倒蛮有情调的。
晏姿一进门，俞欣就热情地招呼，然后是一番略显尴尬的寒暄和互相吹捧。
“嘿，咱们班的才女，现在混娱乐圈了。”俞欣冲几个拿酒杯的男生嚷嚷，“你们谁都没想到吧。”
“那可不，当年你多文静啊。”一个圆头的男生接话，晏姿没认出来他是谁。
不过这不重要，她原本就不是来叙旧的。晏姿漫不经心地说道：“还不是托肖学长的福，要不然我哪儿有机会啊。”
“哪个肖学长？”俞欣瞪大了眼睛，想了一会儿吃惊地说：“该不是那个高考保送的肖铭深吧，他也混娱乐圈了？”
“你们这么说，我也有印象。当年他保送的大红榜可是在校门口贴了一个月呢。”一个长卷发女生撩了一下刘海儿，晏姿也没认出她是谁，不过可以确定这个女生整过容的。
“我都没注意到，惭愧惭愧。”晏姿喝了一口金汤力，味道还不错。
“你是贵人多忘事吧！”俞欣吃吃笑道，“也是，你们这些学霸，才不会关注谁金榜题名呢，就我们这些学渣才耿耿于怀。”
“又瞎用成语！”圆头男生哈哈乐道，“不过那大红榜确实让某些人眼红不痛快了。据说校领导想贴一整个寒假，好好风光风光，结果被人告了，说会影响正常参加高考学生的心态，啧啧啧。”
原来如此。肖铭深比晏姿高一个年级，而那个寒假，晏姿不幸得了水痘，高烧不退，最后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当然没机会看到大红榜了。
原来自己是这样和肖学长完美擦肩而过的啊。总算搞明白这点了，晏姿觉得这次没白来。她话锋一转，想引出更大的“鱼”：“我确实记性不太好，当年你们都追明星，天天投票，我都想不起来是谁了。”
长卷发女生噗嗤一乐：“你不提这茬，我都忘了。咱们那时候也真逗，投票要发短信，一块钱一条，我一个晚上就欠了一百多块话费，被我妈暴揍一顿。”
“就十几岁小孩子才有闲工夫追星嘛，像我这把年纪，天天苦哈哈搬砖，哪儿还有心思给明星花钱。我还想在脸上贴个二维码，求求各位走过路过，赏口饭吃呢。”俞欣一番话，配上她搞怪的表情，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不行，拐弯抹角问，好像没有用。晏姿只好装出神秘兮兮的表情，俯身说道：“哎，给你们讲个大八卦。我也和你们一样，觉得追星是咱们学习意志不坚定的人才干出来的事儿。结果我发现，肖学长也追星，还是粉丝团的管理员呢！”
“不会吧。”俞欣夸张地表现出惊讶，“听说他们班的班主任管得很严的。肯定是上大学时追的，精神空虚吧。”
“等等。”长卷发女生伸手示意，“我想起一件事儿。”
众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于是她洋洋得意地整整裙子，端着酒细细品了一口，才缓缓说道：“肖铭深魅力大着呢，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暗恋他的女生偷偷结成了一个小团体，像追星一样发布他的消息。突然有一天，有人拍到他放学骑自行车带女朋友，这事儿被他的班主任知道了，但是他月考又是第一，班主任就没找他谈话。有些女生气不过，就去八他女朋友。贴吧小号、qq号都被翻出来了，发现她也是熙雯的粉丝，就化敌为友，放过她了。”
“哈哈，追星的爱大于男神啊。用现在的话说，只要你给我的爱豆投票，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大家笑作一团。
熙雯正是当年女生选秀节目的人气选手。晏姿在同学们的鼓动下，也投过她几票。可是娱乐圈的水太深，熙雯顶着人气王的名号出道，却早就被人们遗忘了。
肖铭深确实一直运营一个女明星的粉丝团，难道就是熙雯？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疯狂迷恋明星的人。真的是长情，为女朋友运营？
同学聚会最大的乐趣，就是分享八卦，以及挖陈年八卦。这次晏姿为大家提供了很好的八卦话题，分别时，他们纷纷要求以后有空多聚聚。
晏姿所处的圈子，自然不会缺八卦，有时八卦还会自动找上门来。
又关注了选秀节目半个月，晏姿基本熟悉了选手之间的关系，以及节目组给她们的人设。不用网友分析，她也判断出来，真正的C位是谁了。
《闪耀少女》有一个叫可岚的女生，一开始不出彩，但是剪辑用她的低调努力去对比很想赢的玥琪，很快就吸来很多粉丝，希望“小白兔”可岚能够击败“妖艳贱货”玥琪。
哪儿有什么“小白兔”？晏姿向石飞宇打听过，可岚的经纪公司实力很强大，之前不过是故意放低姿态而已。他们比观众更熟悉欲扬先抑的套路。
双方粉丝对打，使《闪耀少女》的网络播放量瞬间反超《即刻出道》。正如石飞宇所说，观众迟早会厌恶“黑红”的宣传策略，和看菜鸡互啄相比，更喜欢看神仙打架。
一成功吸引眼球，剧情立刻升级：
这日早晨，晏姿的手机新闻弹出一则消息，让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清纯女团练习生，深夜纵欲狂欢，画面让人震惊》
画质虽然模糊，但能清楚辨认出搂着男人脖子献吻的就是可岚！
而且男主角被挖出，正是《闪耀少女》的现场导演！
可岚的C位之路还没开启，就因为这个惊天大料就此断送了吧。
与此同时，工作群里许久未曾说话的肖铭深发布了消息：“来活儿了，准备开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