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罕城的夏,奇热无比。无论是华夏人还是帕提亚人都打起了头巾,程煜也不例外,谁也不想被灼热的阳光晒伤。
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柱国监除了监正查士丁辞职之外,其他也没什么不同的。
红豆体贴的端上了一碗冰镇椰枣酒递给了刚刚走进酒馆满头大汗的程煜,坐在了对面,道:“萧大哥刚走,带着小五去澡堂了。”
程煜听后面露喜色,接过椰枣酒一饮而尽,笑眯眯的说:“红豆姐,我晚点再来看你!”
程煜说完便走出了酒馆。
“澡堂在过了广场往南走五十步的小巷子里!”红豆冲着程煜还未坐稳就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嘱咐着,无奈的笑了笑,将程煜留下的空碗收了起来。
自从进了柱国监有两个月没见过老萧了,两个人的时间总是很巧妙地错开了,这次老萧刚从车行押了一趟货回来正赶上柱国监休沐。
虽然说起来程煜现在是老萧的老板,但两人好像跟程煜刚到雪陵时没有区别,甚至比那时还要亲密,只是谈笑间澡堂里的一池新水已经不知何时被两人泡的浑浊不堪,吓得小五一直没敢下池子,只得在旁边用木盆抽水往身上浇。
毕竟夏天的比罕城水比油贵,平日里冲澡是种奢侈行为,许久未沐浴的二人自然是一身泥垢。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打断了谈笑的二人,木拖鞋声听着像浴客但却无比的沉稳厚重。
小五看到来人后,慌忙弓腰行礼打算退出澡堂。来人正是安时鹿。
看到小五的囧态,安时鹿皱了下眉,冲小五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但并没有阻拦小五离开。
安时鹿同小五一样,都是贱民出身,如果不是被前任宰相安景山收养不可能有今天的权力地位。对于自己的贱民同胞,他其实有些痛恨的,痛恨他们的愚昧和软弱。
只是。。就算是跟随红豆多年的小五在自己面前也无法平等的交流。
“安大人。”安时鹿的到来有些意外,光着屁股的程煜和老萧只得坐在池子里打招呼。
“刚去了酒馆听红豆说你们在这。”安时鹿靠近了池子,脱下了拖鞋,“车行干得不错,我正要托程公子押个货。”
程煜连忙往旁边挪了挪,在池子里给安时鹿留了个位,“没问题,我等下正要去车行。”
程煜虽然答应的干脆,但也是无奈之举,安大人要自己送货自然没法不接。但是心里却不得不小心,不论是负债还是被阿旗梅迫害之事,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跟安时鹿有直接关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对安时鹿的依赖越来越深。
“取货地点已经跟徐老板说过了,你直接去就行,柱国监那边珀西已经去给你请假了。”安时鹿俯身看到了满池污水,楞了一下,穿上了刚刚脱下的拖鞋,转身拿起了木盆,“萧兄的情况我有所了解,但文凭被夺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如果萧兄想做些什么生意可以随时找我。”
“多谢安大人关心,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不会客气。”但老萧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感谢的意思。
程煜疑惑,但老萧知道即使饿死他也不会向安时鹿开口的,要不然当初把程煜送到酒馆后也不会匆匆离开。
安时鹿往自己身上浇了盆水向两人点了个头就离开了。
“你跟安大人有什么过节?”程煜看着若有所思的老萧问道。
“都是上一辈的事了。”
老萧撂下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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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去备点干粮,等下咱就可以出发了。”巩向民把一大瓢水泼在马匹身上,刷了两下,映着阳光闪闪发亮,“咱也试试这都护府的战马。”
被水星溅到的程煜也没躲闪,笑着说:“巩兄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吧。”
虽然两人的初次见面不算愉快,但经过鹅谷的危机,现在也算是惺惺相惜的朋友了,尽管巩向民有些观念似乎不太对,但不失为一个英雄好汉。
“胳膊有时会疼,疼的想死。不过最近没犯过了。”巩向民伸出自己的胳膊表示没事,但随后又补了一句,“要是以后再犯,砍掉算了。”
“会有办法的。再说,巩兄还没砍下我的胳膊,怎么能先砍自己的呢?”程煜一边安慰一边打趣道。
“当日在酒馆,我如果真要砍,小五能拦住?哪有人二话不说就砍人胳膊的?”似乎马匹的清洗工作已经完成,巩向民放下木瓢,走到程煜旁边,“我只是觉得你蠢,贱民不值得帮,你帮了他,他回头就对主子表忠心,还说晚上要拿刀弄死你。”
“唉。”程煜已经听红豆解释过了,知道对方不会领情,但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恩将仇报。
“若想佛渡人,人须先度己。老三那应该差不多了,走吧。咱们去鹅谷渡个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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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山山下镜湖边,高厉俐弓腰呈防御姿态,眉头紧皱,凌厉的目光警惕地盯着面前围向自己的士兵。左手紧紧抱着一只被打死的野兔和一个水壶,这足够阿大阿二和自己再坚持几天了,大师虽不吃肉但这一壶水总也是有用的。
雨越下越大,右手拨了拨被雨水压下的帽沿,随后摸向黑袍下腰间藏着的短剑。
灰衣术士念过咒语后将法杖刺向地面,这似乎给士兵壮了胆,继续向着面前的高厉俐逼近,背后就是湖面,高厉俐已经退无可退,目光虽然狠厉但隐隐的有了些无助和困惑。
危急时刻,远处传来一声马嘶,一个蒙面人骑着一匹大马快速逼近。蒙面人虽未出手,但高速冲来的马使得士兵不得不散开躲避。
蒙面人冲散士兵在高厉俐面前高速掠过,伸出一只手。
虽不知蒙面人是谁,但高厉俐还是心领神会,拉着那只手借了把力,跃上了马。
两人一马冲破包围,消失在了士兵的目光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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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镜湖几里外山洞内,火堆燃起,蒙面人脱下了湿透的外套,解下面巾,正是程煜!
“你是从莎车来的?”火堆旁刚刚放松下来的高厉俐问道。
程煜抖了抖脱下的外套,“不是,我徐记车行的,从比罕来。”
说完话程煜抬头望去,火堆旁已经空无一人,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一把短剑已经架在颈部,高厉俐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了他的身后。
“你这马哪来的?”高厉俐紧紧地握着短剑,但剑刃又跟程煜的脖子保持这距离,似乎害怕不小心伤到程煜。
到了鹅谷之后就被莫名其妙的围攻,一行人被困在雨山已经半个月了,此人虽然救了但不得不小心一点。
“从黑市买的。。。我是受托来接你和大师的,姑娘,能先把剑放下吗?”被刀架着的滋味不好受,程煜慌忙解释。
但有一点,不论谁问,这马真正的来路程煜打死都不会说的。
“来接我们?何以为证?”高厉俐问道,虽然没有放下剑,但已明显没有刚才那股杀气了。
程煜见高厉俐有所放松,两腿一弯,像鱼一般闪了出来,反手拉过高厉俐持刀的手臂使了一记从师傅那里学来的反擒拿,对着关节稍一使劲,短剑应声掉落。
“嘁!”高厉俐甩开了程煜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但也没有再发作,只是走到了火堆边坐下,看来她已经相信了程煜的话,更知道自己敌不过他。
脱下了湿透的黑色长袍。浸湿的布衣紧贴着身体,显得身材无比曼妙,黑色发梢上的雨水滴下,显得白皙的脸旁和薄薄的嘴唇无比的干净,只是英气十足的眉眼似乎总带着些怒意,让人有些不好靠近。
这高姑娘本是个好看的女子,却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过总算也找到大师的踪迹,想到这里,程煜觉得有些冷也向着火堆走去。
“哼!”高厉俐冷哼一声,揉着刚刚被弄疼的手臂,越来越觉得不满,但这一哼却是朝着火堆,她知道自己敌不过程煜,但对于程煜和来到鹅谷之后的种种不满总要发泄出来,“你们雪陵人真是野蛮,见面就动刀动枪的。”
但这话似乎把程煜惹火了。
只见程煜冷笑着向高厉俐逼近,并伸出了一只手。
高厉俐花容失色,眉眼中的那股怒意全然不见此时只剩下惊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我要是有什么意外,你们雪陵都要完蛋!”
“雪陵人不喜欢黑色长袍,这都没搞明白也敢来?”程煜使劲抢过那件黑袍,转身扔进火堆中,看着湿透的黑袍将火盖灭,“雨停了,走吧。”
程煜并非生气,只是看这姑娘似乎有点不讲理,一时起了玩心,况且这么说雪陵人确实让他不怎么高兴,毕竟他现在也是雪陵人。
发现自己被耍了的高厉俐虽然恼火,但也只得跟着程煜走了出去,想起了刚刚自己反应过度有些想歪了,不自觉的红了脸,骂道:“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