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有想到，七天的时间过去，江清月居然还是这么神采奕奕的。
彼时她正端着一盘点心，和绣儿讨论着，里边的哪种更好吃。
看见太后过来，江清月将最后一块儿点心放进嘴里，放下了盘子。
一行人踏步而入，太后走到案几前，看着那盘点心。
“这是哪里来的？”她指着那盘子问。
江清月慢慢地将嘴里的点心吞下，纠正着太后的话：“您应该问，这是哪位佛祖桌子上的。”
太后一怔，环视了一圈周围神佛前边的案几，果然有不少盘子，都已经空了。
身后的几个嬷嬷也都发现了，全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大胆江清月！”燕正宁一声怒喝，浑身都抖了一下，嫣红的指甲指着她，“你竟敢亵渎神灵！”
江清月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十足淡定：“神灵不会介意的，毕竟它们是在用自己的供品救我的命。”
“母后！”燕正宁皱着眉头，拽住太后的衣袖，扯了扯，“她竟敢吃供品，简直是太过分了！”
太后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是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江清月！”太后说话的时候没有燕正宁那么气怒，却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威严，不怒自威，“你太放肆了！”
江清月双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
“太后明鉴，我也是无奈至极才会出此下策，我总不能让自己饿死是不是？”
“饿死？”太后皱眉反问，“哀家每天都让人来给你送东西，你怎么可能饿死！”
“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江清月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反问道，“馊的馊臭的臭，是人吃的？”
太后眉头一皱，满是精光的老眼中带着几分不解：“什么？馊的？”
“是啊，太后不知道吗？”江清月眨眨眼，“既然不是太后的吩咐，那必然就是下边办事的人故意为难我了。”
太后不悦地看着江清月，倏然冷声喊道：“何嬷嬷！”
闻言，一位圆脸嬷嬷立刻上前两步。
“哀家让你给荣安县主送吃食，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何嬷嬷没有回答太后的话，反而悄悄瞟了燕正宁一眼。
江清月眉梢一挑，合着是燕正宁的吩咐啊。
燕正宁站在那里，脸色丝毫未变，仿佛这件事情和她毫无关系。
“奴婢不知道啊。”何嬷嬷回答，“奴婢吩咐了膳房里的奴才们，让她们好生招呼着荣安县主，这饭送过来，怎么可能是馊的呢？”
“嬷嬷的意思是我在说谎了？”江清月眉梢一扬，让绣儿去一边将一个托盘搬了过来。
“这些奴才们一天只在中午过来给我送上一顿饭，这就是昨天送过来的。”江清月指着那绿白相间的米饭，笑着问道，“这绿毛不是一宿之前长出来吧？”
何嬷嬷怔了怔：“这……这必然是奴才们不小心。”
江清月摇摇头：“一天不小心是不小心，但是这连着好几天都不小心，就未必是无意的了吧？”
何嬷嬷不愧是太后跟前的人，事到如今，也未慌张，而是道：“如此这般，真是委屈县主了。奴婢一会儿就出去，好好发落那些奴才，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犯。”
江清月撇嘴，一屁股重新坐在坐垫上，看着太后，道：“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能保证，臣女不能在这里继续为太后抄写佛经了。臣女怕哪天抄着抄着，没累死，倒是先给饿死了。”
“江清月，你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燕正宁满脸不悦，“说是抄佛经，你给太后抄的佛经，都抄到哪里去了！”
“烧了啊！”江清月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然长公主以为我那些果腹的点心是哪里来的？我每吃一样供品，就会烧几张佛经，一边吃着一边哭着忏悔，一边感谢佛祖的大恩大德。”
“你……”
“怎么？”江清月打断了燕正宁的话，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还是长公主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燕正宁的长相，好看是好看，其实有点偏凶，尤其是她生气的时候，更是慑人。
当然，江清月并不害怕她，毕竟自己又不是理亏的那一方。
“这几天给我送来的东西都在那里摆着呢。”江清月扬了扬下颚，“麻烦何嬷嬷将膳房给我送东西的人叫过来，我当面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
何嬷嬷扯了扯唇：“县主，那些人奴婢会去收拾的，倒是不必劳烦县主。”
“无事。”江清月盯着何嬷嬷，清凌凌的眼眸中带着摄人心魄的亮，似乎是要让何嬷嬷心底的鬼无所遁形，“我不怕麻烦。”
何嬷嬷看向了太后。
太后老眼深沉地和江清月对视着，半晌，谁都没有先移开眼。
江清月眼中明明白白透露着一个意思：要是不让我见到那些人，我就没完。
半晌，太后才道：“好，那哀家便让人把他们叫过来，问上一问。”
听到这话，江清月倒是很满意，转身对着绣儿吩咐：“为了彰显我想要见人的诚心诚意，你跟着一起去。”
但是在场人都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绣儿监督着，别让何嬷嬷和那些人串通什么。
燕正宁狠狠瞪了一眼江清月，见她这十足淡定八风不动的样子，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很快，何嬷嬷便回来了，身后带着一男一女，看起来年岁都不大。
“就是你们啊。”江清月懒懒散散地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道，“给我准备这些人不能吃的膳食？”
那两人慌忙跪倒在地，口中连连喊道：“县主饶命，县主饶命！”
“让我饶命倒是也可以。”江清月轻缓的语调倏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实话实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那小太监哭丧着脸，一边磕头一边道：“是奴才们不小心弄错了饭菜，实在是没人指使啊！”
“弄错了饭菜？”江清月站在那两人跟前，眉梢一挑，“所以你们觉得，给我送来的这些东西，是可以吃的是吧？”
两人依旧在磕头。
“绣儿！”江清月扬声唤道，“把那些饭菜给我拿过来，让他们两个给我吃了！剩一粒米都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