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馨正在喝清茶去腻，一听到这宫女这话，直接被呛得咳了起来。
“处死媚夫人？”江清月看着她，“可是知道为什么？”
那小宫女连连摇头：“皇上一下午呆在清宁宫里边，没让人在旁边伺候，谁也不知道皇上和媚夫人说了什么，也不清楚清宁宫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说皇上从清宁宫出来的时候脸色虽然不好看，但是没有龙颜大怒，连处死媚夫人的旨，下得都很平静。”
“这就有些奇怪了。”云妃撑着下颚，慢慢道，“看样子，是皇上从媚夫人口中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更或者说……媚夫人交代了，皇上知道那男人是谁了？”
江清月觉得，大概是这样的。
对于广元帝来说，这般有损皇家声誉的事情，是万万容不得的。媚夫人和燕礼的事情曝光之后，广元帝顾及颜面不会将燕礼如何，但是媚夫人，是怎么都活不了的。
她又想到了那日顾辞说过的，既然淑妃将这个事情给挪到台面上了，那他不妨顺水推舟一把。所以说是顾辞告诉了媚夫人，让她将真相告诉广元帝？
这般想着，江清月站起了身。
房间里几人全都看向她。
“我出去一下。”她道，“看看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别去。”易馨拉住了江清月，“难道你要去替媚夫人求情？月儿，没用的，这种事情下，媚夫人必死无疑，你何必将自己牵扯进去。”
“不是。”江清月笑着摇摇头，“放心，我有分寸的。”
易馨和燕贺对视了一眼，这才松开了江清月。
“那你可千万注意，不该问的一句都不要多问。他们皇室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你可千万不要将自己牵扯进去。”易馨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江清月再次点头。
她从云霞宫出来之后，直接往九重阁的方向而去。
九重阁是平日里顾辞入宫会住的地方，现如今顾辞不在，宫内也没有其他的贵宾，九重阁自然闲置了下来。
江清月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虽然没有人住，但是基本的打扫维护都会有。院中其它地方的落雪都没有扫，但是过道已经清扫得干干净净。
屋内院中都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江清月直接去了主厅，推开门。
她闻到了一股冷梅香，十分浓郁，并且熟悉。
听到火折子点燃的声音，借着亮起来的火光，江清月看见一人坐在桌边，手里正摆弄着一根梅枝。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锦袍，上边以金纹丝线勾勒出了祥云图案，简单却不失华贵。
尤其在这冬日，他这么一身颜色的装扮更是让人觉得冷，却衬得他面白如玉，长眉如墨，眸灿如星。
一抬眼，他薄笑一声：“县主果然猜到了我在这里。”
江清月不置可否，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云霞宫的消息，是你派人递进去的吧？”
顾辞轻叹一口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所以媚夫人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江清月问，“她真的说了和她有私情的是燕礼？”
“不然呢？”顾辞反问，“事情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江清月菱唇微抿：“那你也知道了，皇上要赐死媚夫人。”
顾辞颔首，声音清冷地和外边冬日的温度一般，丝丝扣扣，好像要顺着衣衫的缝隙窜进去，让人冷不丁一个激灵。
“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救她？”
顾辞盯着江清月好看的眉眼，笑意深刻了几分，但是眼中，却是一星半点的情绪都无：“我为什么要救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江清月只是看着他，便听他又道：“她是我排布下的一颗棋子，现在已经发挥了她的用处。”
江清月别过眼，抿了抿唇。
所以顾辞这意思，棋子就要成为弃子了。
隔着窗柩，她只能看到外边漆黑一片，忽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其实媚夫人的性质，和她前世没有什么差异，都是被人培养，然后替人办事。
她们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无法回头。
看着沉默不语的江清月，顾辞身子一侧，凑近她，又问：“县主，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凉薄无情之人。”
江清月不答反问：“如若我说是呢？”
顾辞毫不犹豫：“那我就去救她。”
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江清月怔愣了一瞬，然后眉梢一扬，笑了起来：“哦？”
顾辞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可不想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如果你觉得我太过无情，我去救她就是了。”
江清月有些无语：“原来你有法子啊。”
“有是有，只是有些大费周章，得考虑是否必要，是否划得来。”顾辞道，“救下一个皇上要赐死的人，这可不是什么易事。我本来没打算要冒这个险，但是你开口了，这便不一样了。”
江清月扫了他一眼：“在你心中，一条人命还没有我一句话重要？”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讲，做事之前总是要权衡利弊的，更遑论对于他们这种达官显贵来说。
更重要的是，可能在他们眼中，下层草芥的一条命，不算什么。
一想到这里，江清月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然后她看着顾辞，认真道：“媚夫人这次的任务她完成得很是精彩漂亮，值得一个好结果。最重要的是，那是一条人命，我不想你成为一个罔顾人命的人。”
顾辞黑眸中，闪过了一抹错愕，明显没有料到江清月会从这个角度和他说话。
房间内一阵寂静，隐约可以听到外边雪块从屋檐上掉落的声音。
片刻，便见顾辞薄唇一扬，笑着道了声：“好。”
然后他倾身看着她，郑重其事地道：“江清月，我会变成你心中所期盼的最好的样子。”
前边他说的那些话，并未给她带来什么大的感触。但是如今这句，是真真切切触动到了她。
一个在旁人眼中完美无瑕的人，愿意对她说，为了她，愿意改变。
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意义，深觉自己的重要性。
然后听见顾辞悠悠又道：“江清月，不如你帮我个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