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上了马车之后，思索小太监刚刚说的话。
燕稷和广元帝说了什么？广元帝才这般着急地召她入宫？
方才她和顾辞见到了燕稷，燕稷和顾辞私下谈事情没有谈拢，所以燕稷气急败坏，想要借广元帝之手惩治他们？
若是说她和顾辞有什么相通的地方，那就只能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越是想，江清月越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到了宫门口，小太监当先下车，引着江清月入宫。
远远的，江清月看见一行人经过寿仪殿的西北侧，向着后殿而去。
见江清月望向那个方向，小太监立刻恭声回禀：“县主，那是慈安宫的嬷嬷们，刚刚抱了十皇子给皇上看呢。”
十皇子……就是媚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现在养在太后宫中。
她前几日问过顾辞媚夫人现在怎么样了，顾辞只是说了句“无事”便再也没有了下文，江清月也便没有细问。
不过顾辞这人，做事一直都很是让人放心，他只要答应了，便必然可以做到。
到了帝寝殿，小太监给江清月打开了门，便躬身退到了一侧。
江清月仰头，仿佛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打量帝寝殿巍峨庄严的大门。
黄金雕刻的大门富丽堂皇又庄严肃穆，上边雕刻着两条盘旋巨龙。大门打开，里边光线昏暗，且隔着几扇屏风，根本看不到里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这种不可捉摸的黑暗，仿佛是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就像帝王那不可窥测的内心。
欢公公端着药碗从里边出来，见到江清月正站在这里，“哎呦”了一声，立刻小声道：“县主，您在这里发什么呆呢？赶紧进去吧，皇上可等着您呢。”
江清月看着欢公公手中端着的药碗，里边黑褐色的药汁光可鉴人，几乎满满一碗，根本没怎么动。
莫不是广元帝现在的身子，已经喝不进药去了？
江清月道谢，抬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走了一段，然后右转，穿过六扇八折沉香木苏绣屏风，才到了广元帝休息的地方。
东方是龙榻，南方是一张偌大的书桌，上边堆着高高的折子，广元帝正坐在椅子上，几乎要被折子淹没。
书桌一侧，是燕稷。李皇后则是在广元帝身后，轻轻给他揉按着肩膀。
广元帝闭着眼睛，状似不知道江清月过来了。
江清月依例跪地请安，但是广元帝却不似往常一般让她立刻起来。
燕稷垂眸看着恭顺跪在地上的江清月，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饶是她平日里再如何得意，如何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现在在他们天家皇室面前，不照样得低眉顺目，毕恭毕敬？
将来若是他坐上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里，燕稷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精光。全天下之人都会这般对他俯首称臣，这该是何等的无上尊荣！
这般想着，笑容不自觉地爬上了燕稷的脸。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春秋大梦中，就差没笑出声了。
父皇沉疴日重，昔日唯一的对手燕礼也深陷囹圄，燕贺不成器，那个十皇子不过是个强抱婴儿，他的帝王之路从没有过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平坦！
突然听到传来两声沉重的咳嗽声，燕稷如梦初醒，倏然转头，对上了广元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满含深意的双目。
那双看惯了朝堂争斗，见多了波诡云谲的老眼，带着透彻和了然，冷得让燕稷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太子，你笑什么？”广元帝问。
燕稷立刻躬身，恭敬垂头道：“儿臣只是想到了方才太医说的，父皇龙体有所好转，所以替父皇感感到高兴而已。”
“是么？”广元帝依旧盯着他，“你当真真心替朕感到高兴？”
“是。”燕稷继续垂头，“父皇龙体关系盛天社稷，不光是儿臣，盛天所有子民，都盼着父皇能早日康复。”
广元帝抬手，让李皇后停了动作，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太子，你也退下。”
经过方才那么一下，燕稷不敢再多留，立刻忙不迭地退出去了。
广元帝沉沉叹了口气，才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江清月，还是没有让她起来：“朕听说，你最近和顾辞走得比较近。”
果然，找她来就是要说这个的！
“是。”广元帝既然知道了，那江清月更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顾世子不嫌臣女粗鄙，臣女也愿同顾世子行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广元帝重复着这四个字，“但是朕耳朵里听到的，怎么不是这样呢？”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臣女无法左右旁人的口舌，但是臣女行端坐正，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江清月一边回答，一边看着书桌的桌角，“臣女相信皇上圣主明君，断然不会为旁人所言左右。”
广元帝身为帝王，自然没有什么心思来管她一介小女子的心思，他所在意的，只是他们皇室的面子和威严罢了。
江清月不难想出广元帝的想法，这个时代和皇子和离的，肯定是不能再嫁了。她现在却和顾辞传出了一些话，广元帝难免多心。
“你的意思是，朕听到的都是假的了？”广元帝沉沉盯着她，“所谓你藐视皇家天威之类的话，都是假的？”
“皇上明鉴，饶是臣女胆子再大，也不敢行此举。”江清月立刻道，“臣女现在倒是想知道，在皇上龙体欠安之时，将这些子虚乌有的糟心话讲给皇上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广元帝没有再回话，只是盯着她。
“皇上请恕臣女直言，臣女和齐王殿下的一段姻缘不得善果，臣女一时半会并未谈婚论嫁的打算。臣女现在只想和众位大臣一样，好好效力于皇上，拥护太子殿下，为我盛天安定鞠躬尽瘁！”
“拥护太子？”广元帝敏锐地捕捉到了江清月这几个字。
江清月眨眨眼，看向广元帝：“是啊，太子殿下贵为诸君，无上尊荣。现在京城中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恩德惠施善与人交，自然人人拥护。”
广元帝随便拿起一本折子，打开之后看了两眼，又“啪”地一声扔回到桌子上，转而问道：“你经常出门，听百姓们言论甚多，他们可曾议论过九皇子？”
对于广元帝如此发问，江清月没有任何惊讶。她心下一喜，微微一笑。
燕稷方才参了她一本，她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以牙还牙，也参他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