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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藏玄机

是日,李治披着夜色,在护卫拥簇下,来到启秀宫。

武珝将他迎进卧室坐下道:“陛下坐会儿,臣妾为陛下炖了参汤,陛下劳累了一天,要补补身子。”

“叫婢女拿来就是。”李治握住武珝温润柔软的手,深情的目光罩在她娇美的脸上。

“陛下所用怎能让下人动手?还是臣妾去。”武珝温婉一笑,细言软语,沁入李治心中。

片刻,武珝将参汤端来,送到李治面前。李治喝了一口,咂咂嘴道:“此汤不比他人所做,真是好喝。不单纯是人参,还有其它的东西,只是朕品不出来。”

“陛下所言不差,除了人参,还有黄精,黄精既补气又补血,气血双补。加上当归,当归活血补血。另有枸杞,枸杞填精补髓,祛风温肾。臣妾将四位补药同用,再用蜂蜜调和,君臣左使,各尊其位,取名四君子汤,陛下龙体重要,常喝此汤,对身体大有好处。”武珝笑容可掬,侃侃而论。

“君臣左使,各尊其位,四君子汤,好!名字好,汤也好。想不到你还精通医药,不知何时学了这些?还熟悉为政之道,实在不易。”李治喜悦地看着楚楚动人的武珝,心中酥暖,喜上眉梢。

“在感业寺,除了诵经,还看了些养生医书,颇有收益,未曾想回宫用上了。若能对陛下身体有所补益,也不枉了臣妾的苦心。”

“陛下今晚不该到臣妾这儿来。”武珝待李治喝完汤,依在他身边弱弱道。

“为何?”李治愕然。

“臣妾明白,陛下爱臣妾,才连续五个晚上到臣妾这儿来,然而臣妾深感不安。后宫嫔妃众多,陛下雨露均沾,后宫才能太平。”武珝轻启玉唇,软言细语,香暖气息吹得李治骨头都软了,李治将武珝拢得更紧。

武珝见李治微蹙的眉头似春风拂过的月季花舒展开来,徐徐道:“臣妾担心,臣妾刚进宫,陛下宠爱,引起后宫非议。若是如此,臣妾罪就大了。”

“朕喜欢谁,还怕别人议论?你也不要怕他人议论。”李治双目凛然,瞬间舒缓了口气道,“你识大体,不与人争宠,真是难得。”

“臣妾也是女人,也想独享陛下关爱,想天天和陛下粘在一起。然而后宫人员众多,特别是皇后,皇后对臣妾有大恩,陛下要多往皇后处走走,臣妾才能心安。”

“你能这样考虑,朕很欣慰。若是后宫人人如此,就不会有争斗了。”李治说完,欣然一笑,在武珝柔嫩的脸上吻了一口。

“臣妾不能给陛下增添任何麻烦,还要为陛下分忧,不能不考虑后宫安定。后宫安定了,陛下可以一心处理前庭之事。”武珝媚眼柔和,吹兰吐麝,句句吐在了李治心坎上。

“所言不差,只是夜已深,朕懒得去其他地方,再说朕也舍不得丢下你。”李治搀着武珝的手向床边走去。

二人情意绵绵,罗绡帐中鸾凤添香,鸳鸯被里蚀骨销魂。片刻,传来缱绻的低吟浅喟。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夜小雨把空气洗得清新润甜,芍药花开得正艳,片片娇嫩花瓣沾着晶莹的雨珠,似珍珠轻垂;牡丹花更是艳丽,红的、紫的、粉的……粉蝶在花丛中或上或下翩翩起舞。武珝看着两只红蓝相间的蝴蝶上下缠缠绕绕,很是恩爱,想起了和李治在一起的深夜,情不自禁地笑了。

身边的青青见武珝开心,有心添喜道:“彩蝶很通人性,见小主来了,用欢乐的舞蹈欢迎小主呢。”

武珝美目拂过花丛,粲然一笑道:“一花一佛陀,一树一菩提,万物皆有灵性,何况是聪明的蝴蝶!”

太阳冉冉升高,武珝凝睇盛开的牡丹、芍药,缓缓回宫。用过晚餐,宫女早已铺好笔墨纸砚,武珝随手写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八个大字。她看看字笑了,自己正是年轻貌美之际,何来老骥?她将八个大字揉成团,抛在一旁。这是,一轮明月映在纱窗上,月华如水泻进宫室。武珝推开纱窗,遥望明月,片刻,又将目光融在了上苑的灯火里。武珝重新挥毫,力凝笔端:“兰灯吐新焰,桂魄朗圆辉。送酒唯须满,流杯不用稀。”武珝书毕,看看二十个大字,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后临摹起王羲之的书法。

青青在旁磨墨,看看武珝的字,再瞥见王羲之书帖,咂咂赞道:“诗美,字也美,小主字已和王羲之的字一模一样了,功夫真是了得。若是放在一起,辨不清哪是小主写的,哪是王羲之写的。”

武珝嫣然道:“寺庙几年,书法未敢拉下,每天抄一段佛经,借此提高自己。可见要成一事,必须坚持。”

烛影摇红,柔和的烛光映得鲛绡帐泛出幽幽的红光,变得很不真实。武珝打开红木雕花厨抽屉,取出精致玉盒。玉盒里有一对翡翠手镯,在烛光下,放出了晶莹的光泽。放眼细看,里面似有一缕水波在流动。武珝将玉镯带在手上,手腕更加嫩白如玉,柔润光滑。

“小主,玉镯收得好好的,已是深夜,为何想起来戴了?”青青疑惑地凝视武珝腕上的玉镯。

“明天是皇后生日,”武珝抬起手腕在眼前转动细看,“总要送点什么,想来想去,就想到玉镯了。”

“玉镯是皇上专门赏给小主的。皇上知道小主在感业寺吃了不少苦,才将这珍贵的玉镯赏给小主,小主怎好送人?”

“皇后对我有大恩,送对玉镯算不了什么。再说了,除了玉镯,还有什么能入皇后的法眼呢?一般金银玉器,古玩书画,总是拿不出手的。”

“说得也是,皇后什么也不缺。”青青似有不舍道,“听说玉镯还是吐蕃进贡的,宫里就此一对,小主平时都舍不得戴,送出去实在可惜,以后再也没有了。”

“玉镯虽然珍贵,比起信任二字,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此玉镯水头好,色泽又翠,如今已是很难见了。”

“所以我才说送出去可惜了。”

“什么东西可惜了?说给朕听听!”李治满面含笑走了进来。

“唬了臣妾一跳,陛下怎的悄无声息走了进来?”武珝笑意顿生,“外面奴才好不懂事,陛下来了也不传一声,臣妾好出来迎接。”

“朕不让他们传的,未曾想还真听到你们主仆的悄悄话。你们在议论什么?可以说给朕听听吗?”

“没什么,是这个,”武珝将玉镯递到李治面前。

“这玉镯是爱妃从感业寺回来不久朕给的,平时不见爱妃戴,为何此时拿出来了?”

“陛下送给臣妾的东西珍贵得很,平时总是舍不得用。明天是皇后生日,臣妾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想到玉镯了。这玉镯皇后戴再适合不过的。”

李治笑道:“爱妃和皇后姐妹情深,论理,你愿意送,朕不好说什么,只是拿朕的东西做人情,也太小气了。”

“臣妾没有什么好东西。”武珝说到这里,温润的眼睛里似蒙上了一层羞涩的水汽,“臣妾连身子都是陛下的,何况玉镯呢。臣妾将玉镯送给她,只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看你这张嘴,”李治大笑,“说得朕无言以对了。”

“本来就是嘛!”武珝柔软的身子已倚在了李治怀里。

风声响起,渐渐下起了小雨。窗外灯火摇曳,光景朦胧,连雨也成了缠绵的银丝。远处有琴声响起,时断时续,融在细雨中,听不分明。

“如此好雨好夜,不知爱妃有什么能让朕打发这美好的时光?”李治神色柔和,朦胧地看着武珝。

“臣妾为陛下抚琴如何?”武珝知道李治心事,李治听了远处若有若无的琴声才有此一问。

“也好,好久没听到爱妃的琴声了,”李治笑如春风沉醉。

青青取出焦尾琴,摆上青玉案,悄悄退下。武珝盈盈坐下,纤纤玉指轻抚,清越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悠扬缠绵的琴声在卧室缭绕,将卧室填得满满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子之于归,宜其家人。”

雨声点点,琴音袅袅,时而似泉水潺流石涧,时而似珠玉落入玉盘,时而似春风徐来,时而似众花盛开。一曲抚毕,李治拊掌巧笑:“朕好久没有听到如此优美的琴声了,曲中融情,情曲相宜,真是太好了。”

“高山呼?流水呼?”武珝也笑,“只不过供陛下一乐而已,臣妾抚得不好。”

“既非高山,也非流水,是宜其家人……”

“臣妾只想与陛下你恩我爱,白头偕老,像普通人家夫妻一样,厮守一辈子。”

“厮守一辈子!”李治将武珝拢在怀里,“我们会的。”

李治到王皇后处的脚步也多了,王皇后很高兴,她知道是武珝劝说的结果,对武珝也很感激,庆幸接武珝回宫是明智之举。

武珝很快被封为正二品昭仪,王皇后赏了不少东西,启秀宫热闹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青青满脸喜悦,二十多个宫监宫女齐刷刷跪在地下向武珝祝贺。

“赏!”武珝每人赏了五两银子。

“后宫从来没有一个没有名分的小主一下晋升到二品的,如今是正宗的主子了。”大家喜笑颜开。

武珝道:“本宫有几句话对大家说,本宫晋位昭仪,是皇上的恩典。但是来得太突然了,大家始料不及,必然六官侧目,议论纷纷,也会引起他人嫉妒。所以大家不能有骄色,不能乱了尊卑,说话要小心,以免被人抓住错处。”

大家见武珝说得庄重,点头答应。

武珝笑道:“本宫自回宫以来,大家小心勤奋,今天难得一喜,叫厨房多准备酒菜,今晚大家热闹一翻。”

“谢谢娘娘。”宫监宫女高兴得拍手。

一时间,启秀宫门庭若市,送礼的嫔妃络绎不绝。各人怀着心思来,又怀着心思去,羡慕的、不满的、嫉妒的……都有。是的,谁不想向上爬呢?谁不想攀龙附凤?这不是男人的特权,女人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武珝到千禧宫拜谢王皇后,王皇后面带微笑道:“贺喜妹妹,妹妹大喜。”

武珝如沐春风,盈盈一笑,似梨花含羞道:“谢谢姐姐,若无姐姐提携就没有妹妹今天。”

“虽然姐姐在皇上面前为妹妹说了不少好话,还是皇上对妹妹情深。”

“妹妹知道,一切都是姐姐从中扶持。”

“妹妹不必自谦,姐姐后宫事务繁多,以后还要妹妹襄助一臂之力。”

“只要姐姐吩咐,再难再烦之事,妹妹决不推辞!”武珝暗喜,脸上不露声色。

“这就好,妹妹来了正好,不然姐姐还要去请妹妹,今晚在这儿用膳,祝贺妹妹晋位。”

“姐姐盛情,妹妹万分荣幸,又有承担不起之感。”武珝站起来又福了一福。

王皇后按住武珝道:“快坐下,妹妹说哪里话来?我们都是姐妹了,没有什么承担得起承担不起的。今晚一定要来,姐姐还要请皇上过来呢?”

“姐姐相邀,妹妹怎敢不来!”

五月一天的下午,天气闷热,武珝来到乾元殿,李治正在看奏章。为他煽风的两个宫女,见了武珝,连忙请安道:“娘娘安好。”

李治抬头,眼睛里露出喜色道:“天气炎热,不在宫里休息,怎的到这儿来了?”

“臣妾闲来无事,陛下辛苦,应该休息才是。臣妾为陛下冰镇了绿豆汤,调上蜂蜜,给陛下解暑消乏。”武珝说完,嫣然一笑,柔情万种,将青花瓷碗放到李治手中。

李治喝了一口道:“此汤清凉甘爽,很是好喝,还是昭仪体贴朕。”

武珝娇柔道:“臣妾时时想着陛下,心里也只有陛下。陛下喜欢,臣妾也高兴。臣妾愿意天天为陛下做。”

“大热天的,昭仪就不要跑来跑去了,还是在宫中多静养才是。”

“陛下辛劳,臣妾心在陛下身上,怎能静下来?还不如在这儿多陪陪陛下。”武珝随手拿起宫女手中的扇子,为李治煽风。

李治微微一笑,抓住武珝的手道:“朕需要什么,由膳食司安排,昭仪就不要麻烦了。”

武珝柔声道:“虽说膳食司什么都有,他们又怎知陛下口味?臣妾亲自为陛下做,心里踏实,即使辛苦点儿,也是开心的。”

武珝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扫了一眼道:“边陲小国,利令智昏,竟敢侵犯我大唐。陛下只需派一员大将,就能将他打败。”

李治笑道:“没想到昭仪对国事兵法颇为熟悉。”

“陛下见笑了,臣妾说不上熟悉,平时关注周边小国之情,略知一二罢了。臣妾愚昧,不知说得可对?”

“昭仪所言正合朕意。你不必急于回去,有些奏折,昭仪为朕参谋一二。”李治双眼明亮,面有喜色。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参与政事。刚才已是失言,臣妾很是后悔,再不敢说了。”“昭仪说得对,朕就采纳,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尽管说就是。”

“陛下如是说,臣妾就放肆了。臣妾先看,将意见写在旁边,若有不懂,再向陛下请教,不知可否?”武珝抑制住内心的狂喜。

双眸闪亮,神采飞扬。

“如此甚好。”

武珝坐在李治身边,拿起奏折,一本本看下去,有边陲战事的,有河南水灾的,还有告官员贪赃枉法的,有为经济之道献计的,也有为规范官员行为谋划的。武珝一一剖析,很少有滞阻之处。

“昭仪有治国之才,今后可以帮帮朕了。”李治看了武珝对奏章的批处中规中矩,心中大喜。

“陛下不要取笑臣妾了,臣妾能有多大的能耐?心里清楚。臣妾只是好奇而已,看了一点奏折,已累得精疲力尽。若似陛下每天看那么多奏折,写那么多的圣谕,还要处理诸多政事,不累死臣妾才怪呢,臣妾再不敢了。再者,若是说多了,难免引起大臣议论,那时就迟了。”武珝说到这里,见李治专注的样子,道,“陛下还是饶了臣妾吧,如此苦差臣妾是万万不敢当的。”

“又来了,为朕出出主意,有何不敢?昭仪的字不但形似王羲之,而且神似,放在一起,很难辨别是谁写的。”李治对武珝的字也大加赞赏。

“陛下取笑臣妾,臣妾不依。”武珝嫣然一笑,似轻风拂柳,倚在李治身上。

“昭仪若是男子,一定为治国之栋梁。”李治感叹。

武珝连忙躬身道:“陛下天资聪颖,才是万民之福。”

从此以后,武珝隔三岔五到乾元殿陪同李治,许多奏章就直接批了,件件处理得体。自从有了武珝谋划,李治轻松了许多,只要武珝不在,李治总感到缺了什么,往往提不起精神。

武珝参与政事,王皇后看不下去了,说李治道:“先皇后贤惠,先帝多次问国事大计,先皇后总是不言,道,‘牝鸡司晨,唯家是索。妾妇人,怎能参与朝政?’昭仪参政,有失朝廷尊严,有损陛下威望,有违祖先遗训,此事万万不可。”

李治听了,不觉动容,不再要武珝参与批奏章。武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对王皇后由爱生恨。武珝知道李治懦弱,有些大臣为此专横跋扈,她早就看不顺眼。她本想揽朝纲,若能收服李治,就可以大展宏图,将朝廷大权揽在手里。谁知刚刚有点苗头,就被王皇后上了一本,将她良好愿望掐断了,叫她如何不恨?武珝从心底里感谢王皇后,是王皇后接她回宫,没有王皇后也没有她今天,她常常劝李治住在王皇后处。王皇后断她参政之路,又让她心生怨恨。“是的,她是皇后,是后宫的主人,可以处置后宫任何人,只要不得罪皇上就行。我能如此忍下去吗?”武珝心底自问,“不,不能,想到李世民对我的冷漠,想到感业寺清苦的日子,我不能忍下去。”她在宫中时间长了,想起宫中争斗,就不寒而栗。只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确保安全,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武珝思考良久,心里有了主意,她知道前途要靠自己争取,决不能把命运交给任何人。

华灯初上,照得上苑琼楼玉宇熠熠生辉。正是十五,一轮满月明晃晃挂在天空,清亮的月色融在了上苑华灯里,更是清澈如水。长天空旷,树木扶疏,阵阵花香穿过月色扑来,空气中弥漫了花的香味。武珝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胸更加舒畅。武珝在上苑缓缓前行,欣赏美好夜景。不远处,萧淑妃亭亭玉立,微微抬头,观赏美妙的月色。明月彩云,淡星清风,萧淑妃绡裳轻轻漾起,有飘飘若仙之势,似月下仙子降临凡尘。那是武珝必经之道。

武珝略一踟蹰,缓缓向前,福了福道:“淑妃娘娘金安,昭仪拜见娘娘。”

萧淑妃没有转移欣赏明月彩云的目光,明月如玉,清辉似水。萧淑妃徐徐道:“今夜月色真美,清风明月,气清神爽。和风暗送百花香,彩云相伴夜归人,另有一番兴致。昭仪说是也不是?”

“娘娘兴趣高雅,吟风弄月,出口华章,昭仪很是佩服。”武珝抬头看看明月,知道萧淑妃另有所思。

“如此良宵,昭仪可风光无限啊!”萧淑妃柔和的目光不离皎皎月轮。

武珝一愣,不徐不疾道:“恕昭仪愚昧,不知娘娘此话从何说起?还请娘娘明示。”

萧淑妃缓缓收回目光,移向武珝,冷冷道:“昭仪何必矫情?”

武珝从心底对萧淑妃的嫉妒不屑,不卑不亢道:“要说风光,昭仪怎敢和娘娘比肩?娘娘风光无限,昭仪羡慕还来不及呢。”

萧淑妃又将目光射向遥远的天际,似乎在探究奇妙的夜空,徐徐道:“别看今天明月清风,说不定明天就会风雨雷电。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能料?”

武珝叹了一口气道:“昭仪回宫不久,许多事不明白,不懂规矩。若有不是之处,还望娘娘宽宥。”

“算来你也是宫中老人了,何来不懂规矩之说?”

武珝心中恼火,嘴上却道:“淑妃娘娘聪明睿智,美艳绝伦,还望娘娘指导和提携,只是没有表明心迹的机会,今天相遇,也算有缘了。”

萧淑妃讥讽道:“昭仪还在乎本宫吗?”

“娘娘光明磊落,昭仪敬佩,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武珝仍然面带微笑。

萧淑妃听了一愣,疑惑地看着武珝,只见她一袭紫衣,如真似幻,在月色下很是模糊,道:“不知昭仪此话从何说起?”

“昭仪入宫以来,冷眼相看,看得明明白白,娘娘岂能不知?”

萧淑妃略一沉吟道:“昭仪明白就好。”

武珝暗喜道:“昭仪很想到府上拜见娘娘,只怕唐突了,所以迟迟不敢前往,还望娘娘不要见怪才好。昭仪一定登门请教,到时恳请娘娘不吝指教。昭仪年轻无知,一切还由娘娘作主。”

“岂敢指教?又岂敢做主?”萧淑妃说完款款而去。

武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早有了主意。

第二天初夜,月亮隐在了云朵后面,只透出一丝儿光亮,上苑的绢灯在青石板路两边扶疏的树影中放出了淡淡的光。武珝由青青陪同,在灯火的引领下悄悄来到润仪宫。萧淑妃见武珝到来,明亮的眼睛里有惊异之色,想不到她真的来了,而且是如此之快。

经此见面,萧淑妃对武珝怨气全无,她在等待武珝的行动……

李治来到启秀宫,一番闲聊道:“如今你是昭仪,启秀宫太小了,搬到顺意宫吧。”

“陛下为臣妾考虑,臣妾很是感激。臣妾在启秀宫住惯了,启秀宫安静,臣妾不想搬了,再说臣妾也不想闹出多大动静。”武珝深情地看着李治,柔和的目光能沁出水来。

“昭仪不想搬就不搬了。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少,你可以挑选几个。”

“人手也不要增加了。宫里没有多少事,人多了,闲则生非,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是不要了。”

李治笑笑道:“就是你淡定简约。”

“其实后宫中无须这么多人。”武珝说得云淡风轻,李治却记在了心里。

一日武珝对李治道:“臣妾有一事禀告陛下,臣妾有了身孕。”

“太好了,多少时日了?”李治双眼放光,脸上布满了笑意,双手在武珝小腹抚摸。

武珝赧然道:“两个多月了。”

“昭仪为何不早说?”

“先前臣妾并不知道,后来见月信不来,有些怀疑,又不敢确定。万一不是,岂不是欺君大罪?前几天请太医看了,太医确定是的,臣妾才敢禀告。”

“昭仪也太小心了,早些告诉朕,也让朕早点儿喜欢。”李治抓住武珝的手高兴不已。

“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恩准。”

李治见武珝说得认真,道:“昭仪请说,只要能办到,朕都会答应。”

“如此最好,只是请陛下保密,不要让他人知道臣妾有了身孕。臣妾已吩咐了太医,想他是不敢说的。”

“这是为何?让六宫知道,大家共喜,已不是好?”李治疑惑地看着武珝。

“臣妾害怕。”武珝明亮眸子里瞬间盈满忧色,楚楚可怜。

“怕什么?!”

“怕有人嫉妒做出糊涂事来。为了孩子安全,还是不说为好。”

李治目光一凛,怒意刻在脸上,恨恨道:“好!好!后宫争斗竟让昭仪提心吊胆,连有了身孕都不敢讲,岂不失皇家威仪?此风一定要杀。昭仪对朕讲,到底是谁?让你如此担心!”

“看陛下说的!臣妾没有与任何人结仇,只是一虑。据臣妾所知,做糊涂事的各朝都有,‘燕啄皇孙’,众所周知。臣妾是防患于未然。陛下不要猜想了,更不要让臣妾担心才好。”

“既然昭仪有此一虑,不说也罢,只不过为难你了。”李治舒展了紧锁的眉头。

“只要能顺利产下皇家血脉,比什么都强,没有什么为难的。”

李治将武珝拢在怀里,柔柔道:“怀孕很辛苦,你要注意身体,顺利产下龙子,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孩子。”

武珝弱弱道:“怎能保证是龙子?万一是公主呢?”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龙子、公主都好,朕都喜欢。”

武珝用丝带束住腹部,遮隐怀孕的事实,以免让人窥得。青青不解问道:“娘娘何必如此辛苦?”

“为了安全,不得不如此。”

“束腹可能对孩子生长不利。”

“放心好了,我会注意的。”

又三个月过去,孩子已五个多月,束带束不住,武珝干脆放开,很少出启秀宫。

八月中秋,武珝照例拜见王皇后,王皇后见她肚子隆起,惊异道:“妹妹是否有了身孕?”

“妹妹有了身孕。”武珝双手放在腹部,明眸羞涩。

“几个月了?”

“算来七个多月了。”

“为何不早些告诉姐姐?让姐姐早些高兴。”王皇后面有不豫之色,“没想到妹妹连姐姐也瞒得如此之紧?”

“姐姐处理后宫事务,很是辛劳。妹妹不想让姐姐分心,才没告诉姐姐。妹妹并非刻意隐瞒,还望姐姐谅解妹妹一片苦心。”

“后宫历来不平静,即使刻意隐瞒,姐姐也不怪你。”王皇后叹息一声,她为自己不知道武珝怀孕之事感到可笑。王皇后沉默片刻道,“好了,不说了,只不过有了身孕就不同往常,妹妹要多静养,产下健康的龙子。”

“姐姐说笑了,怎能保证是龙子而不是公主?”武珝双眼溢彩,又有几分羞赧。

“公主也好,只要是皇家血脉都好。”王皇后粲然一乐,瞬间收敛了笑容,忧郁爬上了脸庞,凝在了眉宇之间,“妹妹将来前途无量。姐姐无福,是不成了。”

“姐姐福是享不尽的。姐姐仁慈,上苍一定会顾眷,说不定很快送来龙子。”

“妹妹不要安慰姐姐,姐姐心里清楚。”王皇后眸子黯淡,幽幽叹息,声音凄楚而无奈,似深秋的轻雾,有薄薄的凉意。

武珝见王皇后伤感,劝慰道:“妹妹为姐姐向上天祈福,让姐姐尽早怀上龙子。”

“妹妹心意姐姐领了,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还是顺其自然吧,只要妹妹心里有姐姐就行。”

武珝生下一子,李治心情大好,坐在武珝床边,笑道:“昭仪辛苦了,为皇家血脉兴旺出了力。”

乳母送来孩子,武珝抱在怀里,看着孩子圆嘟嘟的小脸道:“陛下已有几个孩子了,有什么可乐的?”

李治将武珝陇在怀里,看着孩子道:“朕与昭仪的孩儿,不比他儿。”

“不比他儿?又怎的不比他儿?陛下准备给他什么?”武珝蛾眉溢出喜色。

李治目光一滞,瞬即笑容满面道:“朕一定给他一个好前程。”

“还请陛下为孩儿取名。”武珝笑靥如花,美眉含情。

“昭仪多才,取来便是。”李治在武珝粉脸上啄了一口。

“这不成,哪有做父亲不为孩儿取名的?陛下为孩儿取名与臣妾取名是不同的。”

“昭仪先拟几个名字,朕再与昭仪共同参研可好?一定要为孩儿取一个好名字。”

“恭贺妹妹产下龙子。”王皇后送来礼品,祝福武珝。

武珝面含笑意道:“托皇家之福,托姐姐之福,妹妹在此谢过姐姐。姐姐在妹妹怀孕期间给了很多关爱,今天又送来礼品,妹妹实在愧不敢担。”

“妹妹产下龙子,姐姐应当关心。”王皇后满面含笑。

武珝拿起一块玉佩在手上摩挲道:“此玉佩晶莹剔透,温润而有灵气,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妹妹怎好接受?”

“姐姐一个偶然机会得到,平时不肯示人,珍藏多年,如今给龙儿作一个纪念。”

“姐姐大恩,妹妹永远铭记在心。”

王皇后从保姆手上接过孩子,双目凝视在孩子娇嫩粉白的脸道:“孩儿真可爱,多像他父皇,大大的眼睛像妹妹,将来一定是一位英俊的皇子。”

武珝笑道:“妹妹孩儿也是姐姐孩儿。”

“姐姐会当自己孩儿爱他。”王皇后看看可爱的孩儿问道,“取名了没有?”

“还没有,姐姐不妨为孩儿取名。”

“妹妹聪慧,又有皇上,姐姐怎好起名?还是由皇上为他取吧。”王皇后摇头。

武珝生了儿子,各嫔妃都来看望,启秀宫一时热闹非凡。晚饭后,李治来看武珝,武珝正在练字,见了李治连忙搁笔。李治笑道:“昭仪好兴致。”

“闲来无事,随手画画,让陛下见笑了。”

李治看看字道:“昭仪字越发精进了,朕的昭仪就是与众不同。其她嫔妃不是绣花就是观景休闲,再不就是做些小游戏。只有昭仪,不是练字就是看书。”

“臣妾愚笨,懂得又少,不得不多看看书,练练字,陛下不会嗔怪吧。”

“说哪里话来?朕喜欢还来不及呢。要说聪明伶俐,后宫没有人能比上昭仪的。”

武珝将头靠在李治肩上道:“只要陛下高兴臣妾就开心。”

“昭仪为孩儿取名了没有?”李治轻轻吻武珝手中的孩儿问道。

“臣妾花了几天工夫想了几个名字总觉不好,还是陛下为孩儿取名吧。”

李治在武珝粉脸上轻抹道:“朕的昭仪何时变得如此之懒?连孩儿名字也不起?”

武珝嗔道:“陛下如此说臣妾可不依了,臣妾想了几天就是想不出来嘛,怎的臣妾懒了?”

“好,好,昭仪不懒,昭仪勤奋!”李治在武珝粉脸上吻了一口,缓缓道,“朕想了半天,取名‘弘’字如何?弘有广大、发扬之意,又有幸福之意,昭仪看呢?”

武珝笑道:“‘弘’,不错,‘弘’字好,还是陛下聪慧,想出这样的好名字,臣妾是万万想不出来的。”

李治轻轻一捏武珝的鼻子,笑道:“你哪里想不出来?只是不肯说罢了。”

李治从武珝手中抱过李弘,李弘肉嘟嘟的小手乱舞,抓住了李治金丝绣龙的明黄皇服。

李治高兴道:“朕的弘儿真乖巧,也大气,一点儿都不怕人。”

武珝笑道:“陛下是他的父亲,他怎会怕呢?这是天性。”

“对,对,天性!父子之情!”李治大笑。

“陛下看弘儿喜欢陛下皇服,抓住不放呢!”

李治笑笑道:“弘儿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武珝接过李弘,交给乳母吩咐道:“带出去好好照看。”

李治道:“昭仪贤淑,又生下皇子,现居二品,委屈你了。如今贵、淑、贤、德四妃已满,无法为昭仪晋封,昭仪不会见怪吧?”

“臣妾不在乎名分,陛下关心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只要和陛下长相守,臣妾就心满意足了。”武珝温柔一笑,倚在李治的身上。

“还是昭仪识大体,理解和体谅朕。”李治轻轻抚摸武珝光滑如绸的脸颊。

武珝抬起来头,如星子的眸子看着李治道:“臣妾只能为陛下分忧,又怎能增添陛下烦恼?”

“嫔妃生下龙子都是要晋封的,昭仪生下龙子,不晋封真有点儿说不过去。”李治若有所思。

“倘若陛下一定要晋封臣妾,也未尝不可。”武珝笑意粲然。

“昭仪主意多,说来听听,只要可行,朕会办的。”

“一品四妃,只是前人所设,并非不可变,也没有规定不可变。若是陛下真要封臣妾,可封臣妾为宸妃,同列一品,不知如何?”武珝对封号考虑已久,宸有北斗和皇位之意,能封为“宸妃”就列在其他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

李治略一思考,拢住了武珝道:“从来没有宸妃一说,昭仪真是别出心裁、独树一帜啊!”

“任何事都是可变的,何况封号?不足为奇。”

李治沉默片刻,道:“封为宸妃也未尝不可,只是朝廷有制,封一品妃需要大臣商量,大臣同意才能晋封,何况在四妃中再加一妃。”

“陛下是天子,金口玉言,只要陛下坚持,大臣定会同意。”

“不然,大臣有大臣之责,大臣无疑义就好了。”

第二天上午朝堂上,李治对大臣道:“昭仪生了皇子,按照惯例,应该晋封。四妃已满,可增设一妃,若封昭仪为宸妃,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大臣面面相觑,闭口不然。李治等了片刻,见无人说不,道:“众爱卿若无意见,就此定了。”

侍中韩瑗向前一步道:“万万不可。后宫设四妃,历朝都是如此,先帝也谨守礼制,不在四妃已满时再加一妃。陛下不能更改祖制。”

中书令来济道:“韩大人道得极是!四妃已满,不宜再增添。何况‘宸’字也值得推敲,请陛下三思。”

有侍中、中书令领头,众大臣附和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

众大臣反对,李治只得作罢。武珝却记住了韩瑗、来济的名字。生了皇子,李治宠爱有加,武珝地位已经巩固,觉得大显身手的时机已经到了,忍了几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想到这儿,她笑了。傍晚李治了来到启秀宫,宫监、宫女见了李治,连忙放下手中活儿,纷纷跪下请安。

“起来,”李治看了一眼宫监宫女,径自向里走去。武珝听到声响,急忙迎了出来。

武珝将李治迎入正宫道:“陛下劳累,臣妾准备了四君子汤,喝点解解乏。”

李治接过青花瓷碗喝了一口道:“此汤不错,上口甘甜,没有药的味道,喝了觉得清爽。”

武珝笑笑道:“陛下说好,臣妾高兴。”

“昭仪这儿一切都是好的。”李治握住武珝的手,眼睛里有暧昧之色。

“陛下是天子,说话不正经。”

李治坐在桌前的红木雕花椅上,将武珝拢在怀里道:“朕所言是真,朕看启秀宫什么都好。”

“只要陛下喜欢,就多到臣妾这儿走走。”武珝将脸贴在李治的胸前。

李治收紧手臂,将武珝紧紧拢住道:“朕想天天在这儿,你又要说雨露均沾,朕不得不离去。”

武珝抬起头,柔和的目光看着李治英俊的脸,喃喃道:“臣妾是女人,臣妾心里多么希望天天和陛下在一起,你恩我爱,终生厮守,多好啊!然而这是皇宫,臣妾要考虑六宫安定祥和,陛下能安心政事,身心愉悦,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昭仪总是为他人想,”李治微微低头,在武珝额头上一吻,深情地看着她。

“为他人想,更是为陛下想。”武珝双眼盈盈,似两汪碧泉荡漾。

“朕知道昭仪的苦心,这正是昭仪与其他嫔妃不同之处。”

“臣妾只想做一个好妻子。”武珝垂下眼睑,紧紧依偎在李治怀里。

“好妻子,对,好妻子!”李治轻轻拍拍武珝的背。

宽大床上,武珝看着明晃晃蜡烛,向李治挤了挤,幽幽叹息。

李治侧过身子,看着武珝被红蜡烛映得柔嫩粉红的脸道:“昭仪有心事?”

武珝收回目光,与李治目光对接,道:“有句话闷在臣妾心中,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李治抚摸着武珝嫩滑如凝脂的肌肤。

武珝缓缓道:“陛下要防嫔妃恃宠而骄,影响皇家威仪。”

李治目光一凛,道:“昭仪无须在朕面前遮遮掩掩,有话直说便是。”

武珝略停片刻,吞吞吐吐道:“萧淑妃,萧淑妃目无尊长,对皇后不敬,以下犯上,恣意后宫。臣妾……臣妾真的不知如何说。”

李治沉默片刻,缓缓道:“萧淑妃性子直,口无遮拦,不是有心机之人。”

“陛下所言极是,不过身为一品淑妃,尊贵无比,更应该自重,成为六宫典范。她对皇后态度似对嫔妃,有失礼仪,臣妾实在看不下去。礼仪乃是维持宫中秩序之手段,礼仪乱了,秩序就乱了。宫中秩序一乱,君臣如何各尊其位?各司其职?”

李治一愣,他从未如此想过,经武珝一说,觉得有理,道:“朕明白,昭仪和淑妃平日交好,何不劝劝?”

武珝早就知道李治有此一问,徐徐道:“臣妾也劝过几回,可是淑妃不以为然。臣妾位在她下,也不便多说,多说就生分了。”

李治沉吟道:“朕会劝阻她的。”

武珝连忙道:“陛下说了,淑妃会听,千万不要责怪她。若淑妃受到委屈,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李治笑道:“昭仪总是如此小心。”

“臣妾与淑妃情同姐妹,不愿她受到委屈。”

武珝常常在李治不经意之间谮陷萧淑妃,李治听得多了,对萧淑妃日渐冷淡。王皇后心性本来拘谨,不苟言笑。李治与她在一起总有宾客之感,并不十分亲近,对其他嫔妃更是不即不离,为此大多时光在武珝宫中度过。武珝曲意逢迎,又多承其意,善于窥探李治心理。李治见武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很合心意,于是更加宠爱。

是夜,一钩弯月斜悬在天空,李治踏着月色,来到启秀宫。武珝听报“皇上驾到!”并没有起身迎接。李治不以为忤,走入卧室。武珝独坐在床前,盯着明亮的红烛发愣。李治上前一步,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道:“昭仪有何心事?说来听听。”

武珝并没有收回目光,淡淡道:“陛下真不该来。”

李治惊异道:“此话从何说起?”

武珝幽幽的目光转向李治,只见李治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宠爱臣妾,臣妾岂能不知?臣妾担心,陛下对臣妾宠爱会引起六宫侧目,议论纷纷。若是如此,不知对臣妾是祸是福,臣妾真的担心。”

“是否有人说了什么?”李治目光凛冽。

“陛下不要如此看臣妾,臣妾害怕。”武珝微微颤动,似一头小绵羊犹见可怜。

“到底何事?昭仪不要怕,有朕作主。”李治收回了冰冷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武珝悚悚道:“有人和臣妾说了,恩宠隆盛,会六宫怨恨。臣妾听了怎能不怕?还望陛下体谅。”

李治恨恨道:“后宫争斗历来众多,朕以为本朝后宫尚好,未曾想还是有人无事生非,唯恐后宫不乱。”

武珝连忙道:“陛下千万不要如是说,人家好心提醒,并无恶意,陛下万万不可想得太多。”

“不管如何,此话总是不妥。昭仪告诉朕,是何人所言?”李治眼睛里飘有寒意。

“不讲也罢,免得陛下生气。”

“昭仪告诉朕!”李治一脸严肃。

武珝见李治神色坚决,道:“陛下一定要问清楚,臣妾不得不言。只不过臣妾说了,陛下千万别生气,更不要处罚她,不然臣妾是不敢说的。”

“朕不处罚就是了。”

“上午萧淑妃来闲聊时讲了此话。想来淑妃也是一片好意,是臣妾多心了。陛下讲过不生气不处罚,陛下金口玉言,不可改变!”

“君无戏言,昭仪能如此为淑妃想,朕很欣慰。淑妃入宫多年,知道宫中规矩,不该有这样不知深浅的话。”

武珝依偎李治怀里道:“该也罢,不该也罢,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陛下今后多到皇后和淑妃那儿走走就是。”

萧淑妃见恩宠日衰,百思不得其解,忧愁笼满了心头。

一日徐婕妤来到润仪宫,萧淑妃献上茶与她对面坐下道:“姐姐好久未踏足润仪宫了,也不常来看看妹妹。”

“妹妹位比我尊,我痴长几岁,僭越称一声妹妹,妹妹不要见怪才好。”徐婕妤语言轻缓。

“姐姐说哪里话来?后宫中,比我年长者,都是我姐姐,何况姐姐先我入宫,德高望重,妹妹敬佩姐姐。姐姐一向可好?”

“姐姐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徐婕妤苍白的脸上布满忧郁。

“姐姐说笑了,才三十岁,正是风华正茂,如何言老?”萧淑妃唇间抹过一丝微笑。

徐婕妤幽幽道:“姐姐一病就是几年,怎比妹妹恩宠无比?”徐婕妤说完,用锦帕捂住樱桃小口,咳嗽几声。

“说什么恩宠,如今皇上只宠一人!”萧淑妃目光瞬间黯然,声音似遥远的烟雾,有无限的哀怨。

“是何时开始的?”徐婕妤伸出瓷白如玉、近乎透明的手指看了看,似随意而言,声音如碧潭中几丝微波,柔软无力。

萧淑妃略一思索道:“细细想来,已有三个年头了。”

“武昭仪生下龙子也有三个多年头了。”

“姐姐是说武昭仪?”萧淑妃水样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之色。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妹妹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其中诸多关节。”徐婕妤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萧淑妃凉意顿出,黛眉浅颦,凝视脸白如纸仍不失美艳又弱不禁风的徐婕妤,张开樱桃小口,一时不知说什么。

“妹妹不信?”徐婕妤见萧淑妃如此神情,淡然一笑。

“不是不信,只是不知姐姐为何有此一说?”

徐婕妤目视金嘴兽袅袅香烟,又望望空空的宫室,不疾不徐道:“我无心与人争宠,只想过平常人生活,在后宫平平安安终了残生。”

“姐姐是说武珝会害你?”萧淑妃大惊。

“我说过,不会与人争宠,况且皇上极少到我宫中来,来了也只是看一会儿就走,谁会在意我这个久病在身、失宠多年的婕妤?我的存在对任何人都不重要,犯不着费尽心思害我。不过我有不祥预感,只怕后宫从此永无宁日了。”徐婕妤脸上含着若有若无的笑,笑意中有彻骨的寒意,一双水灵灵大眼睛里有淡烟愁雾在流动。

萧淑妃沉默,寒意笼着全身,她的心在颤抖,柔嫩的双手不经意抖动了几下。“姐姐是否杞人忧天?”萧淑妃疑惧地看着徐婕妤,只见她秀靥平和,没有一点儿表情。

徐婕妤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但愿我是杞人忧天,真是那样就好了。妹妹若能细思量,只怕也会得出相同结论。”停了会儿,徐婕妤又加了一句,“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只见她冷眼微凝,蛾眉轻颦,有许多忧愁笼在苍白的脸上。

“谢谢姐姐指教,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萧淑妃寒意阵阵,徐婕妤没有温度的目光剜得她心痛。

“为何如此?一个字,‘权’!”徐婕妤轻轻咳了几声,用锦帕微抿樱唇。徐婕妤不等萧淑妃回答,缓缓站起来,柔和的目光似秋水轻漾,道:“我几年没有来润仪宫了。”

萧淑妃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会心一笑,道:“是的,姐姐几年没来过润仪宫了。姐姐要保重身体,多看看医生。”

“谢谢,我会的!”徐婕妤淡淡一笑,轻移莲步,款款而去,留下了太多疑问。萧淑妃一时难以解得明白,武珝第一次来润仪宫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武珝模糊的身影来到润仪宫,对出迎的萧淑妃轻轻一福道:“昭仪拜见娘娘,娘娘金安。”

“起来吧,”萧淑妃冷冷道,礼节性的将她引入客厅。

“昭仪深夜唐突而来,打扰了娘娘休息,娘娘不会怪罪昭仪无礼吧?”

“怎会呢!”萧淑妃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不怪罪就好。昭仪本该早来拜见娘娘,只怕有人多心,也怕娘娘不高兴,今夜大着胆子前来。”

萧淑妃疑惑道:“谁会多心?”

“娘娘冰雪聪明,难道不知?何必昭仪说破?”

萧淑妃略一思考,旋即明白,道“今又为何而来?”

“一是长时间不来,实在说不过去,内心不安,何况早就想来拜见娘娘,祝娘娘金安;二是昨晚与娘娘一席话,才敢前来。”

“难道现在不怕有人多心了?”萧淑妃明亮的眸子紧盯武珝。

“如此下去总不是个事儿,昭仪也顾不了许多了,免得引起娘娘误会。”武珝目光有坚毅之色,似下了很大决心。

“你有皇上宠着,有皇后护着,本宫误会又算得了什么?难道昭仪还会在意吗?”

“要言皇上宠着,娘娘难道不是第一人吗?昭仪岂能比肩?要言皇后护着,娘娘明白。”武珝露出一丝苦笑。

“本宫明白?明白什么?”萧淑妃眼睛里布满惊异之色。

武珝缓缓道:“若昭仪没猜错,她是把昭仪当作棋子,当作对付娘娘的棋子。棋子一旦成功,就可以弃之不用了。”

“你是这样想的?”萧淑妃目光笼住武珝。

“除此以外,难道还有别的?事实就是如此!”

萧淑妃见武珝说得坦率,道:“昭仪想如何做?”

“就看娘娘是否愿意?”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若愿意,昭仪可助一臂之力;若不愿意算昭仪未说。”

“说来听听。”萧淑妃惊疑不定。

“昭仪与其受人摆布,不如与娘娘联手。”

“昭仪为何如此行为?”萧淑妃全然不信。

“昭仪见娘娘心胸坦荡,为人正直,又聪明大度。为了娘娘,更为了自己。”

萧淑妃紧盯武珝柔美的脸,好一会儿才道:“昭仪不怕本宫出卖你?”

“昭仪相信娘娘不会,出卖昭仪对娘娘没有半点好处,再说也无人相信。”武珝笑笑,笑得自信爽直。

“让本宫想想。”萧淑妃虽是心动,又不敢轻易相信武珝。人心隔肚皮,何况武珝是王皇后迎进宫的。

武珝知道萧淑妃心已动了,道:“娘娘总不能长期受人冷眼。”

萧淑妃点头,渐渐被武珝说服。是夜,二人谈了很多。萧淑妃并没有行动,她要看看武珝到底如何做。

“难道武珝一石二鸟?利用我打压王皇后,再利用王皇后打压我?看我与王皇后争斗,她在暗中渔利?若是如此,那太可怕了。”萧淑妃想到这儿,惊悚不已,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要设法弄清楚,不能糊里糊涂被她卖了。”

下午,萧淑妃来到乾元殿,见李治正在看奏折,嘤嘤道:“陛下辛苦了。”

李治抬起头,瞥了一眼萧淑妃道:“淑妃来了。”

萧淑妃见李治如此,心中凉意更甚,幽幽道:“秋深了,天气凉,臣妾用微火炖了参汤,让陛下补补身子,加上枸杞、麦冬,补气补血又润肺。”

李治没有抬头,目光停留在奏章上,轻轻道:“放下吧!”

“陛下乘热将参汤喝下去,凉了就不好喝了。”

“天气凉,何苦亲自送参汤来,朕喝。”李治搁下笔,喝了几口参汤。

“陛下好久没有踏进润仪宫半步了,今晚臣妾亲自为陛下做几个喜欢吃的菜,陛下过来好吗?”

李治见萧淑妃眼睛里充盈盼望之色,微一踌躇道:“好吧,不过不要太累了自己。”

“国家大事重要,臣妾先回去了,臣妾在润仪宫恭候陛下。”萧淑妃收拾了参汤碗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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