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1447300000007

第7章 酒瓮骨醉

晚上,武珝照例来到启秀宫。用餐后,武珝为李治抚琴一曲,片刻停下沉思,秀眉微蹙。李治赏琴兴致正浓,琴声兀断,问武珝道:“昭仪为何不抚,是否心中有事?”

武珝叹息一声,轻启玉唇,缓缓道:“臣妾听闻皇后在宫中行厌胜之术(传说咒人祸福生死之术),陛下不可不防。”

“皇后竟然如此不堪。”李治皱眉,连联想女儿之死,怒意从心底产生。

第二天一早,李治命人搜查王皇后宫室,在院子里挖到一木人,上面写有李治姓名及出生年月日,用针钉住。李治大怒,指问王皇后道:“朕与你有何仇?竟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咒朕。”

王皇后看到木人,吓得浑身乱抖,跪在地上道:“臣妾不知,乞陛下彻查。”

李治森森的目光盯着王皇后道:“明明在你院子里取出,你还想抵赖吗?”

王皇后泣道:“臣妾事陛下多年,陛下尽知臣妾。陛下是臣妾一生的依靠,臣妾为何要害陛下?害了陛下臣妾又依靠何人?”王皇后泪眼看着李治道,“臣妾真的不知为什么有这样的事发生?臣妾不知,陛又是如何知晓?也许有人蓄谋已久,残害臣妾!”

李治满脸怒气,根本不听王皇后辩解,手持木人恨恨而去。

退朝后,李治留下长孙无忌、李勣、褚遂良、于志宁四人。李勣原名徐世勣,字懋公,因有功,李渊赐他姓李,改名为李世勣。李世民当了皇帝,为了避开李世民的名讳,李世勣改名李勣。

长孙无忌目光忧郁,对三人道:“皇上留下我们四人,想必是立武珝为皇后之事,此事万万不可答应。”

褚遂良愤然道:“皇上有心要立武珝为皇后,若是反对,必然凶多吉少。长孙大人跟随先皇东征西讨,是大功臣,又是国舅;李大人和于大人也是大功臣。我不能让皇上背负杀功臣和亲人的名声。我褚遂良起于草莽之中,无汗马功劳,又位极人臣,且受先帝顾托,若不以死抗争,有何面目在地下见先帝?”

李勣见势不妙,不愿卷入是非之中,称身体不适先行离去。长孙无忌看着李勣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与禇遂良、于志宁走进内室,李治早在那儿等候。李治赐了坐,复杂的目光看着长孙无忌等人道:“各位爱卿是顾命大臣,朕有一事和爱卿商量。皇后无生育,有负皇家希望,且行厌胜之术谋害朕,朕决意废了她。”

褚遂良站起来,目光炯炯,看着李治朗声道:“皇后出身名门大家,四德俱娴,当不会做出这等不堪事来,一定另有隐情。”

李治从袖中取出木人,讲了得木人之情。禇遂良道:“安知不是他人陷害?陛下悉心查究,自然水落石出。”

李治道:“即使非真,皇后无子,也犯六出之条。昭仪德性温柔贤淑,又生了龙子,正好为皇后。”

禇遂良道:“陛下难道忘了先帝遗命么?先帝临终时,抓住陛下手对臣等道,‘朕的好儿子,好儿媳托付给爱卿,爱卿要好好辅助,非有大故,不可废也。’先帝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陛下和臣等听得真切,臣今天想起来,还在耳边回响。皇后无过错,岂可因无生育轻易废掉?臣不敢违背先帝旨意,更不敢负先帝之托。”

长孙无忌附和道:“褚大人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

于志宁见李治面色不豫,闭口不言。

褚遂良直言相撞,长孙无忌又据理力争,难以辩驳。李治原本白净的脸略略变红,沉默片刻,很不高兴道:“卿等退下。”

李治一心要立武珝为皇后,柳奭被贬,褚遂良抗争,长孙无忌忧心忡忡,他知道此是激烈斗争的前奏,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中书舍人李义府又在背后捅刀。

李义府具有文采,在学士馆编写史书,与才名远播的来济齐名,时人称“来李”。所不同的是来济淡泊名利,李义府却权欲熏心,善于拍马奉承。长孙无忌看不惯李义府的作为,征得李治批准,贬他为壁州(四川通江)司马。敕书刚拟好还没到门下省,消息传出。李义府听说,很是着急,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

中书舍人王德俭见李义府失魂落魄,好奇问道:“大人为何如此?”

李义府长长叹一声道:“皇上不知为何要贬我到壁州?远离朝廷不说,壁州又是一个穷地方,大人说我该如何办?大人能为我想想办法吗?”

王德俭思考片刻道:“大人不想去?”

“当然不想去,谁愿意去那个鬼地方!”

王德俭沉吟道:“我有一策,大人不但不需要去壁州,还可以转祸为福,步步高升,到时别忘了我。”

李义府见王德俭胸有成竹,连忙向王德俭作揖道:“大人有何良策,说来听听,我绝不会忘记大人。”

王德俭看看焦急的李义府徐徐道:“皇上要立昭仪为皇后,长孙无忌等元老大臣不同意,你可曾听说?”

李义府疑惑道:“听说了,此事与我有何关系?”

王德俭笑道:“过去与大人无关,现在可有关了。大人想,皇上金口已开,大臣不同意,皇上该如何收场?”王德俭不等李义府回答,道,“如今已不是立不立武昭仪为皇后之事了,而是皇帝与大臣之争,皇权与相权之争。老臣不同意,皇上会如何想?皇上岂能说话不算数?又岂肯大权旁落?现在皇上心中肯定不爽,你可知道?”

李义府心中一动,道:“知道又如何?”

“这叫当局者迷。大人如此这般,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将大人留在京城,大人不但不会去壁州,还会升官。”

“好!好主意!谢谢大人!”李义府大喜,对王德俭一揖到地。

当夜王德俭值勤,李义府请求替代王德俭。王德俭知道李义府的心思,笑笑答应道:“祝愿大人心想事成。”

深夜,李义府通过值勤太监敲响李治卧室大门,说有急事禀报。李治刚睡下,很不高兴,只得披衣而起。李治揉揉惺忪的眼睛,面色不豫,看着面前的李义府,略有责怪之意道:“何事深夜禀报?”

“大事!事关国体!”李义府很激动。

“到底何事?快说!”李治一听事关国体,睡意全无。

李义府想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为了将来,只得破釜沉舟。他壮了胆道:“王皇后心胸狭隘,不足为国母!昭仪温柔贤淑,心胸宽广,微臣恳请废掉王皇后,立昭仪为皇后!”

“是爱卿之意?”李治森然的目光紧紧盯着李义府。

“是微臣之意,也是天下万民心愿。”

李治大喜,连日来,他听到的是反对声,现在终于听到支持声,且代表民意,怎能不喜?李治欣然一笑道:“爱卿之言朕会考虑。”

李义府暗自惊喜,他不露声色,乘机再添一把火道:“有些人反对昭仪为皇后,是出于一己私利,陛下万万不可听信,以免误了大事。”

“朕知道!”

李义府忧虑瞬间爬上了眉头,伤感道:“从今以后微臣再不能为陛下建言了,微臣听说要调往壁州,远离陛下,心里很难过。”

李治笑笑道:“爱卿不要去了。”

“谢陛下隆恩!”李义府心花怒放,连忙叩首。

李治突然改变了主意,长孙无忌知道是李义府找了他,叹道:“小人作乱,不知国事将来如何?”

第二天晚上,李治兴冲冲来到启秀宫对武珝道:“朕有喜事告诉昭仪。”

武珝正为老臣不肯赞同她为皇后心情不好,见了满脸堆笑的李治,淡淡道:“有何喜事?陛下这样高兴?”

“中书舍人李义府劝朕立昭仪为皇后,这可是一个好兆头。昭仪说是不是喜事?”

“是喜事,一切还由陛下做主。”武珝忧郁一扫而空,脸上露出笑容。

武珝缺少的就是朝中大臣为她说话,李义府开了头,今后定会有人跟进。她知道李义府可用,将他召来,勉励了一番,给了很多赏赐。很快李义府升为中书侍郎。御史大夫崔义玄、中丞袁公瑜见李义府投靠武珝升官,也纷纷投靠了武珝。从此,许敬宗、李义府、崔义玄、袁公瑜都成了武珝的心腹和爪牙。

一天晚上,武珝倚在李治的肩头,在李治耳边轻轻道:“陛下喜欢臣妾,要立臣妾为皇后。自从陛下和臣妾找了长孙大人就不得安宁了,先是李义府赞同,后又有裴行俭上书反对,今后还会有人上书。陛下国事繁多,再多了这些烦心事如何应付?臣妾想过了,还是不要立臣妾了,免得陛下烦心。”

“说哪里话来?朕言已出,怎能收回?难道让那些大臣左右朕不成?”

武珝道:“陛下所言也是,若是陛下旨意就此让一些大臣否定了,陛下威望何在?天子威仪何在?”

“一些老臣自以为劳苦功高,朕的话听不进去了,甚至和朕唱反调,如何得了?”

“有些大臣也太不像话了,连服从陛下浅显的事理都不顾,岂不可恨?”

“他们那里不知?只是倚老卖老、自以为是罢了。”

“若如是,更不行了。”

“此事要尽快决断,压压他们的气焰,免得大臣相互上书,相互指责,闹得大臣不和,朝廷不安。”

李治看着武珝明亮的眸子,心里涟漪阵阵,略一沉吟道:“昭仪所言极是。”

第二天朝堂上,李治对众大臣道:“皇后无生育,不能延绵皇家子嗣,已是失职,又心胸狭窄,言行不当,不能为天下母。昭仪生了皇子,有功于社稷,为人贤淑端庄,知书达礼,朕立她为皇后,众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听了面面相觑,沉默不语。褚遂良面色凝重,上前一步道:“王皇后为人贤淑,母仪天下,更无过错,不可轻废。”

李治森冷的目光刮向褚遂良道:“不能延绵子嗣,又狭隘无状,行厌胜之术,为何不能废?”

“行厌胜之术,不可定论,焉知不是他人陷害?若是陛下一定要换皇后,也要选择天下名门望族的贤淑女子,为何一定要立武昭仪?昭仪侍奉过先帝,众所共知,天下人耳目怎能蒙蔽?若立为皇后,万代以后,天下人又如何评价陛下?恳请陛下三思!臣为国家,忤逆陛下,有罪当死,然而臣一片苦心,不得不吐。”褚遂良将笏放在大殿台阶上,解开头巾,叩头流血,哀戚道,“臣将笏还给陛下,请陛下将臣解职,放回家乡,了却残生。”

李治想不到褚遂良慷慨激昂、无所顾忌,先是面皮发赤,转而大怒,大声命令护卫道:“将他拖出去!”

只见李治身后的帘幕微动,一个女子大声突起:“何不当廷打死此獠?”此时的武珝已是怒不可遏!李治懦弱,竟然让大臣说出无君之言?可见他们欺侮李治惯了。更不可容忍的是士族和庶族的鸿沟如此之深,这些士族官员根本看不起庶族人士,禇遂良“要选择名门望族”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出身不高就不能当皇后吗?好歹自己也是出身在官宦家庭,在他们眼里竟然如此低下,岂不可恨?此时武珝有了要打破关中元老集团之心。

众大臣本对褚遂良担心不已,现在更是目瞪口呆,上朝时哪有女人在幕后说话?明明是武珝的声音。个个惊疑不定,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李治听了,正要对褚遂良行刑,只见长孙无忌上前一步大声道:“褚大人是先朝功臣,又受先帝顾托,即使有罪,也不可加刑。更何况褚大人忠于陛下,据实而言,何罪之有?陛下是明君,应念先帝之意。”长孙无忌说到此处,禁不住落下泪来,他知道若是褚遂良被打,以后还有何人敢于抗争?他不得大胆直言。

明君?谁不想博得明君圣名?谁愿意当昏君?李治想到这儿,挥挥手道:“将褚遂良逐出朝门。”禇遂良被拖出,李治目光一扫众大臣道:“褚遂良无礼,众爱卿还有何言?”

侍中韩瑗缓缓上前两步,一揖到地,道:“立皇后事大,褚大人言之有理,请陛下三思。”

李治瞪了韩瑗一眼,根本听不进去。

退朝后,有人劝韩瑗道:“皇上立武珝决心已下,根本改变不了,况且武珝多权术,大人何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韩瑗正色道:“明知皇上有错而不谏是为不忠,岂能为了自身安危而成为不忠之人?虽说不可为,臣还要努力为之,尽一个大臣之责任。”

第二天朝堂上,韩瑗谏道:“皇后德昭天下,人心悦服,不可更换。”

“卿不必说了。”李治面有怒色。

“皇后母仪天下,天下共知,万民敬仰。况且皇后关乎国体,若立非其人,将恐天下大乱。”韩瑗叩头流泪,悲痛至极。

李治变色,命人将韩瑗逐出。

第二天韩瑗上书谏道:“匹夫匹妇,也要认真选择佳偶,何况天子选皇后?皇后母仪天下,为人良善,对国家影响极大。嫫母辅助黄帝成其大业,苏妲己倾覆殷王,国家毁于一旦。《诗经》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臣每每看到古人如此,常常叹息不已。没想到当今圣代也会蒙尘玷污,陛下不能效法圣人,坚持废立,国将如何?子孙后代又将如何?望陛下考虑周详,不要遗恨于世,让后人所笑。若臣言对国家有益,将臣剁成肉酱,臣也无悔。想当初吴王不听伍子胥之言,最终国破身亡。陛下若是一意孤行,会家国破败,荆棘生于宫廷,宗庙不得祭祀,祖宗不能血食。”

“危言耸听,一派胡言。”李治看了上书大怒,将其扯碎。

中书令来济连夜写谏书道:“皇帝立皇后,要上法天,下法地。为国家大局考虑,必然选择遵守礼教的名门望族,选择知书达礼的贤淑女子,如此才能符合天下人的希望,符合神祇旨意。汉成帝放纵,以婢女为皇后,使皇家亡绝,社稷倾覆沦陷。周朝兴旺是如此,大汉灾祸也是如此,陛下不能不详察,不能立后非人,让后人耻笑,让国家蒙尘。”

李治看了来济的谏书,很是不爽,将其抛在一边。他想不明白,身为皇帝要做一件事却有众多大臣反对,长此下去,这个皇帝还怎么当?当得有什么意思?

李治为立武珝为皇后正在一筹莫展时,突然想起李勣。李勣足智多谋,许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李勣装病在家,李治派人来召,不得不去。

李治让李勣对面坐下,问候道:“爱卿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陛下,托陛下洪福,略有好转,年龄大了,还常常头晕。”李勣微微躬身。

李治见李勣两边的头发白了,感慨道:“时间催人老啊,爱卿要多注意身体,常看看太医。”

“谢谢陛下关爱!”

“朕有一事不明,想听听爱卿主意。”

“臣当知无不言。”

“那就好!朕立武昭仪为皇后,可是褚遂良等人拼命反对,爱卿以为如何?”

李勣想还是躲不过去,沉默片刻,看看李治,李治正以期盼的目光看他。李勣缓缓道:“陛下家事,何必问他人?”

“好,爱卿所言极是。”李治先是一愣,很快笑面粲然。他笑得那样舒心,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笑了,至少提出武珝当皇后后没有如此笑过。

第二天上朝,李治平淡的目光一扫众大臣道:“朕立决定立武昭仪为皇后。”

许敬宗见时机成熟,上前一步道:“陛下所言极是,一切由陛下做主。”

褚遂良愤然道:“此事万万不可,如此行为,会遗恨后世,留下千古骂名。”

许敬宗道:“老农多收了十担麦子还想更换妻子,这是人之常情,何况天子立皇后?”

褚遂良恨恨剜了许敬宗一眼,愤愤道:“陛下不是老农,大人将陛下与老农相提并论,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陛下怎能行老农之事?”

“众爱卿不要再争论了,朕只是告诉众爱卿,这是朕的家事,由朕作主。”李治说完,宣布退朝,转身向内室走去。

众大臣目瞪口呆,惊在那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唉!”长孙无忌长叹一声,声音深沉而沙哑。

是夜,李治对倚在身边的武珝道:“明天朕下诏,废掉皇后。”

武珝在李治脸上一吻道:“谢谢陛下!”

李治笑道:“看昭仪今夜如何谢朕?”

武珝羞道:“陛下言语不检点。”

李治“哈哈”一笑。李治高兴,武珝乘机道:“萧淑妃与皇后联手害臣妾,应该将她一起废掉。”

李治略有迟疑,看看武珝,没有出声。

武珝道:“陛下舍不得萧淑妃?若是舍不得,还不如立她为皇后。”

“既然昭仪说了,废掉她就是。”李治见武珝笑得好看,一颗心早已动荡起来。

李治下诏道:“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除名,流放岭南。”此诏一出,众大臣惊悚不已,原来说是废掉王皇后,怎的又废掉萧淑妃?

许敬宗眼珠一转,心想:“这肯定是武珝的主意,既然跟了武珝,就跟紧点。”他上前一步道,“陛下英明,只是王皇后父亲王仁祐官身还在,封荫下的子孙还在做官,将来必为后患。臣恳请将他们全部革职。”

众大臣恨极许敬宗,然而知道李治的心思,不发一言。长孙无忌见大势已去,不可挽回,也没有抗争。李治将王仁祐子孙全部免职。贬褚遂良为潭州(湖南长沙)都督,不久又贬为桂州(广西桂林)都督。

公元六五五年十一月初一,李治册封武珝为皇后。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武珝头带金光灿灿的凤冠,凤冠上珠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穿描金绣凤的大红长衣,脚履大红绣花鞋,站在李治身边,满脸含笑,灿若桃花,尽显妩媚妖娆。司空李勣手捧玉玺绶带,主持了册封大典。是年,武珝三十二岁。

册封之日,朝廷内外命妇在肃仪门外朝贺,文武百官、四方酋长,在肃仪门内朝贺,众人齐呼万岁。武珝又随李治参拜宗庙。宫中排下盛宴,李治大会群臣,武氏合族都参加了盛宴。

三天后,武珝上表李治道:“当初陛下要立臣妾为后,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来济众臣以为不可,并在朝堂上抗争,忠心可嘉。臣妾恳请陛下对他们加以褒奖。”

李治看了,极为高兴,将表给长孙无忌等人看道:“爱卿看看皇后多么识大体、顾大局,为了国家而不计较个人恩怨。”

长孙无忌等人看后既忧且惧,上表道:“臣年老体衰,近来身体特别不好,不能再担任重任。臣恳请陛下准许辞职,回归故里,以度残年。”

李治道:“卿等是朕股肱,怎能离去?”韩瑗反复陈情,乞求辞职,李治终是不许。

王皇后、萧淑妃被废,李治多日不见二人,念及多年的夫妻之情,床笫之欢,丝丝柔情油然而生,歉意也在心底萌发,许多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李治要去看看王皇后、萧淑妃。

太监面有难色,阻道:“天气寒冷,陛下不要去了,待春暖花开之日再看不迟。”

“看看何妨,哪有许多话?”李治横了太监一眼。

太监无法,只得领李治来到关押王皇后、萧淑妃的地方。一间低矮的屋子,门窗封

死,墙壁上有一个小孔。太监低头站在屋前。

李治疑惑道:“王皇后,萧淑妃在哪里?”

“就在里面!”太监躬身,不敢看李治。

“你说在里面?”李治大惊。

“在里面,奴才不敢说谎。”、

李治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李治上前一步,对着送饭的小孔道,“皇后,淑妃,你们在哪里?”李治声音嘶哑,近乎哭泣。

王皇后听到李治的声音,大哭道:“妾已是有罪的宫廷婢女,怎能还有尊称?”声音哀怨而苍老,似五六十岁的老妪,“陛下若是还念过去恩情……请……请打开门窗,能让臣……臣妾……看到日月……并将此屋改为……改为回心屋。”

李治越加伤感,眼圈一红,掉下几滴泪来,凄凄道:“朕知道了,朕会办好。”

王皇后哭泣道:“臣妾……臣妾谢谢陛下,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淑妃凄咽道:“臣妾恳请陛下念过去之情,将臣妾放出来吧,让臣妾回归乡野,了却残生。”

李治更是伤心,也不回答,掩面而去。

李治看望王皇后、萧淑妃的消息很快传到武珝耳中,武珝大怒道:“贱人还想看日月?”

武珝来到王皇后、萧淑妃关押处,命卫士将她们牵出,阴冷的目光剜着二人道:“你们不是要见日月吗?你们不是联手要害本宫吗?你们不是说本宫凶残吗?今天就凶残给你们看!”

武珝命人将王皇后、萧淑妃拖到太阳下各抽一百皮鞭,抽得二人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萧淑妃大骂:“武氏妖孽,凶狠如狼,狡猾如狐。愿来生武氏为鼠,我为猫,咬断武氏喉管。”

武珝冷笑,命将二人手脚斩断,浸入注满酒的大缸里,取名骨醉。二人嚎叫不已,凄惨吓人。卫士、太监、宫女人人掩面,不敢观看。二人哀声由强变弱,很快死去。因萧淑妃的怒骂,后宫再不许养猫。武珝后半生在洛阳度过,再不踏进长安一步,这是后话。

王皇后、萧淑妃已死,上朝时许敬宗奏道:“永徽爰始,国本未生,权引彗星,越升西明……”

李治疑惑的目光看看唠唠叨叨的许敬宗,不禁莞尔道:“许爱卿,你到底想说何事?朕怎的听不明白?”

许敬宗缓缓道:“臣说皇太子是国家根本,根本不正,天下就无所系。太子出身卑微,知道已有正嫡,必然不能安心。身处重位,对己无信心,常怀疑惧,此非国家之福。请陛下考虑。”

李治沉默片刻道:“太子已经要求退位。”

许敬宗道:“这是国家之福,万民之福。”

自从武珝为皇后,许多正直之臣缄口不言,担心重蹈褚遂良等人的覆辙,任凭许敬宗、李义府等小人弄权,何况废太子大事,又涉及武珝,大家更不肯说了。李治将许敬宗之言告诉了武珝!武珝对立太子并不着急,李弘还小,李忠虽然十六岁,也不会有大作为。既然许敬宗提出来了,李治也已答应,武珝顺水推舟道:“陛下看着办吧,臣妾无疑议。”

第二年正月,李治贬李忠为梁王、房州刺史,立李弘为皇太子。

二月,李治追封武士彟为司徒,赐爵周国公。李义府被封为中书侍郎,参知政事。长孙无、来济想遏制李义府,到了此时也无能为力了。

洛州女子淳于氏貌美如花,艳名远播,因犯事被关在大理寺狱中。李义府早就听说她的艳名,一心想把她收入府中。李义府思量良久,找来大理寺丞毕正义,一番寒喧后道:“淳于氏被人陷害,大人将她放了,还她清白,也是功德一件。”

“淳于氏有罪,她已认了,怎好轻易放出?”毕正义疑惑地看着李义府,不知道李义府何出此言。

“我知她无罪,所谓罪,是他人加在她身上的诬陷之词,大人应该将她放了。”

“大人吩咐,下官理应照办,只是无缘无故将她放了,有人问起如何交代?”毕正义知道李义府权势正盛,又很得宠,不顺他的都没有好下场。然而不明不白将淳于氏放了,追究起来,有枉法之罪,这又如何承担?

“大人将她放了就是,倘若有人问起,由我承担。”

话说到这个份上,毕正义没了退路,无奈道:“下官照办就是,只是大人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放心,我不会食言!”

第二天,毕正义将淳于氏放出。淳于氏衣服褴褛,蓬乱的头发掩盖不了肌肤嫩白,风韵照人。毕正义看着貌美倾城的淳于氏,怔了片刻道:“知道何人救了你?”

“民女不知。”淳于氏茫然地摇摇头。

“是李大人!”

淳于氏一双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毕正义,疑惑道:“哪个李大人?”

“李义府大人。李大人在外面等你。”毕正义略一停顿道,“你交上好运,让李大人看上了,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淳于氏黛眉舒展,美目巧盼,唇角微微上翘,温柔的目光灼得毕正义心痛。“妖女,好一个妖娆绝色的女子,能摄人心魄,难怪李义府看上她,”毕正义暗自思量。

“毕大人,小女可以走了吗?”片刻,娇滴滴的声音扰得毕正义心神不宁。

“可以走了,”毕正义看着袅袅而去的背影,一时怔在那里。

淳于氏出狱后,李义府如获至宝,纳她为妾,宠爱有加。

淳于氏突然出狱,又成为李义府的宠妾,大理卿段宝玄怀疑其中必有蹊跷,秘密上奏李治。李治令给事中刘仁轨调查。刘仁轨看不惯李义府一朝得志,趾高气扬的小人嘴脸,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李义府绳之以法。

李义府听说刘仁轨调查,轻蔑一笑,一边派人送去重金,收买刘仁轨;一边找毕正义,要他守口如瓶。毕正义自知关系重大,不敢多言。

送财宝的人回来向李义府报告道:“刘仁轨不肯接受财宝,还狠狠骂了一通。”

李义府笑笑道:“没想到刘仁轨还有几分骨气。”

第二天,李义府叫来毕正义,一阵寒暄道:“大人放了淳于氏,如今被人盯上了,如何是好?”

毕正义大吃一惊,瞠目道:“在下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李义府正色道:“大人想过没有?此事若是让他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毕正义疑惧地目光看着李义府冷漠的脸道:“大人威震朝野,上面知是大人之事,也就不追究了,还会有什么后果?”

“大人想错了,这是杀头大罪,刘仁轨会抓住不放,到时我你都得死,不但如此,还会害了家人。”

毕正义惊呆了,怔了片刻,看着李义府道:“事已做下了,大人说过,出了事由大人一人承担,还请大人快拿主意!”

“大人与我必须有一人死,才能将此事平息。我是说过,由我一人承担。现在细想想,即使我死了,大人也脱不了干系,也得跟着死,因为淳于氏是大人放的。”李义府阴沉的目光紧紧盯着毕正义,似老鹰盯着猎物。

毕正义好恨,想不到李义府要他做替罪羊。过了半晌,毕正义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了光泽。他知道李义府不会死,要死的只能是自己,李义府要他死,他不得不死。想到这里,他反而镇定了,平静地看着阴沉李义府道:“大人有话就直说便是。”

“若是我们都死了,家人就无人照顾。大人死了,我就无事,我会尽力照顾好大人的家人,决不食言。大人以为如何?”

毕正义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在下已无路可走了。在下死不要紧,只是对不起家人。”

“大人放心好了,大人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李义府脸上露出了微笑。

“会照顾好的?”毕正义根本不信,在心底暗骂,“一只凶狠的狼!”毕正义无神的双眼看着李义府道,“大人好意,在下谢谢了。不如大人给在下两万缗,在下安排好家人立刻去死,绝不会连累大人!”

李义府脸色一沉,暗骂:“狮子大开口。”不满意归不满意,事总得解决,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说自从当了中书侍郎,得到皇上和武珝的信任,钱来得容易,今天散去,明天再来。李义府脸上堆满笑意道,“明天将钱送来。”

“大人大方,在下决不食言,”毕正义原本想李义府会讨价还价,没想到他爽快答应了,真不知他贪了多少。毕正义说完,看了一眼暗自得意的李义府,扭头而去。

第三天早晨,狱吏照例打开狱门巡查,看到一人吊死在里面,吓得大叫:“快来人!有人死了!”

其他狱吏听到喊声,连忙赶来,走近一看,是毕正义。众人惊讶不已,七手八脚将毕正义放下,探探鼻息,已没了呼吸。众人眼睛里全是疑惑,议论道:“毕大人为何吊死在这儿?”狱吏不敢怠慢,立即上报。仵作很快赶来,详细检查。毕正义衣服整齐,脚下有一小凳倒在地上,系自杀身亡。毕正义自缢,线索断了,刘仁轨细细梳理,淳于氏还在,李义府脱不了干系。刘仁轨不肯结案,李义府并不慌张,毕正义死了,死无对证,刘仁轨奈何不了他,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李义府对武珝陈情道:“淳于氏出狱,纯是毕正义一人所为,臣并不知情。臣见淳于氏无罪释放,才娶她做了小妾……”

武珝冰雪聪明,知道李义府在撒谎,淳于氏出狱肯定和他有关,不然淳于氏不会无缘无故地成为他的小妾,毕正义之死也和他有关。武珝并不说破,李义府成了她心腹之人,她需要李义府,至少现在需要。武珝盈盈的目光看着李义府,唇角勾起笑意,道:“本宫知道了,你放心就是,本宫会为你说话的。”

“谢谢娘娘,臣永远不忘娘娘恩德。”有了武珝承诺,李义府一颗忐忑的心安了下来。

两天后,李治召来刘仁轨道:“淳于氏一案不必再查了。”

刘仁轨一愣,道:“陛下,此案未了,为何不查?”

“此事是毕正义所为,人已死了,再追究也无意义?”

“毕正义为何要放走淳于氏?淳于氏为何成了李义府小妾?毕正义又为何自杀?是不是有人威胁他?疑点重重,必须查清楚。毕正义死了,淳于氏还在,毕正义的家人还在,李义府还在,臣会查清楚的。”

李治凝视刘仁轨,寻思,刘仁轨分析有理,此案完全可以查清,然而他已答应武珝不再查了。李治道:“人死了,死无对证,许多事就说不清楚了,到此为止吧,免得伤了大臣之间的和气。”

“虽然毕正义死了,许多线索还在,应该查清,对死者有一个交待,也对天下人有一个交待。”

“卿的忠心朕知道,毕正义之死是他罪有应得,可以对天下人交待了,没必要再查。”

刘仁轨无法,只得怏怏而退。淳于氏案因毕正义之死,无果而终,朝中议论纷纷,众口指向李义府。李义府有李治、武珝宠着护着,谁也不敢惹他,相反见了还笑脸相迎。李义府见众大臣唯唯,刘仁轨停手,以为一切已经过去。他没想到,却恼了一位铮铮铁骨、刚正不阿之臣——御史王义方。

“毕正义一案的幕后主谋一定是李义府!”王义方满腔怒火在燃烧,想上奏重查李义府,当想到年事已高的老母,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王义方回到家闷闷不乐,此案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王义方母亲见了道:“我儿忧心忡忡,有什么大事放不下?是否可以说给母亲听听?”

王义方深情地看看满头白发的母亲道:“无他,是公务之事。”

“我儿历来胸怀坦荡,拿得起,放得下,今天却是不一样,一定有事瞒着母亲。”母亲慈祥地看着王义方。

王义方双目微敛,沉默片刻道:“儿身为御史,看到奸臣欺上瞒下,不能弹劾,是为不忠;弹劾了就会得罪权贵,甚至有性命之忧,危及母亲,是为不孝。儿死不要紧,母亲无人赡养事就大了。儿应该如何办?思前想后不能决断,为此而忧。”

母亲欣然一笑道:“我儿为何如此迂腐?过去王陵母亲杀身而成全儿子名节。儿能为国尽忠,即使母亲死了,也会含笑九泉,没有任何遗憾。儿应全力而为,不该牵挂母亲。”

“不,不能,儿不能丢下母亲不顾,去谈什么名节。”

母亲淡然道:“听母亲话,做一个忠臣。按母亲话去做,也是孝子。”

“母亲教训得是,儿知道应该如何做了。”王义方跪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王义方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母亲慈祥一笑,神色自若。

朝堂上,王义方奏道:“李义府隐瞒丑陋事实,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发指。他要毕正义释放淳于氏于前,娶罪女淳于氏于中,逼毕正义自杀于后,实在是无法无天。如此下去,生杀大权就不属陛下,而是李义府了。请陛下派人再行调查,将危害朝廷之徒绳之以法。”

王义方弹劾,李义府大步上前,打断王义方道:“陛下,王大人身为御史,却捕风捉影,陷害大臣,按律应该治罪。”

王义方怒目圆睁,严厉呵斥道:“御史弹劾,职责所在,请李大人退下。”

李义府不退,大声道:“王大人一派胡言,污蔑忠良,请陛下为臣作主。”

王义方怒极,盯着李义府大声道:“事实如此,抵赖不了,李大人还不退下?!”

李治面有怒意,冷冷的目光盯着李义府,不发一言,他不满李义府的态度。御史弹劾,哪有大臣随意打断并指责的?李义府恨恨退下,退下时不忘扭头用刀子似的目光剜了王义方,要在他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王义方不为所动,继续弹劾,历数李义府结党营私、诬陷忠良、贪赃枉法种种罪恶。群臣听了,面面相觑,既为王义方凛然正气和刚正不阿所折服,又为王义方可惜。他们知道李义府风头正盛,王义方的弹劾根本无济于事,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即使不死,他的仕途也走完了。李治态度暧昧,一张脸没有半丝表情,宣布退朝。众大臣心情复杂,无言而退。几天后,李治以王义方诋毁、侮辱大臣之过,贬他为莱州(山东莱州)司户。王义方经此打击,为自己尽忠劝谏的行为感到可笑。他辞去了官职,转辗到了昌乐(山东潍坊)教书传道,影响甚广。王母去世后,王义方守孝三年,后隐居不出,最后不知所终。

褚遂良被贬后,韩瑗一直愤愤不平。他知道武珝弄权,李治对她言听计从,且李义府、许敬宗等人媚上用事,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韩瑗思考再三,不能让小人扰乱朝纲。韩瑗连夜写了一份奏书,第二天上朝时奏道:“褚大人为国忘了身家,情操似风霜高洁,忠心如铁石坚定,是国家老臣重臣,是陛下贤良辅佐。他一心为国,立有大功。他无过错,就被逐出朝廷,官员百姓不知为何?汉高祖仁厚,不责周昌正直,使百官臣服。褚大人忠诚为国,不惜身死,敢于直谏,仅是违背了陛下意图,陛下就将他黜贬,已有一年多了。陛下对褚大人惩罚,冷了众大臣之心。臣恭请陛下念他无辜,宽宥他无罪,让他还归朝班,顺其民心人情。”

李治看看韩瑗,缓缓道:“褚遂良,朕知道,虽有忠心,然而为人乖张,好犯上,朕才斥责他,贬他官职。卿言为何如此尖锐?”

“褚大人忠心为国,为谗媚阿谀之人所毁。昔微子离去而殷商灭亡;张华存在而纲纪不乱。陛下无故离弃老臣,非国家之福。恳请陛下召回褚大人。”

“朕知道如何办。”李治对韩瑗的劝说不以为然。

李治不听,韩瑗叹息一声道:“臣年老体弱,才能不如褚大人。恳请陛下让臣退出朝廷,回归故乡,以度晚年。”

“爱卿不必如此!”李治不许。

韩瑗为褚遂良鸣冤叫屈,李义府很是不爽,说李治道:“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与褚遂良内外勾结,图谋不轨。桂州历来是练兵用武之地,褚遂良现为桂州都督,作为外援,准备作乱。”

李治大吃一惊,双眼瞪着李义府道:“真有其事?”

“确有其事,臣已打听清楚了,许大人可以作证。”

许敬宗早就和李义府密谋妥当,连连道:“李大人所言句句是实,臣可以作证。请陛下及时处理,以绝后患。”

李义府道:“褚遂良在桂州练兵,又和韩瑗、来济内外勾结,不反而何?”

李治经不住李义府、许敬宗的谗言,贬韩瑗为振洲(海南三亚)刺史;贬来济为台州(浙江台州)刺史,终身不得入朝。又贬褚遂良为爱州(越南清化境内)刺史。荣州(四川自贡)刺史柳奭改为象州(广西境内)刺史。

褚遂良远离家乡千里,心绪难平。他抬头看看天,刚才还烈日当头,现在已乌云密布,大雨快要来了。他回到潮湿低矮的小屋,小屋的空气能挤出水来,墙面几处斑驳脱落,几处霉斑。闷热难忍的天气更增添了无限思虑,他坐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昔时勤勤恳恳、一心为国为君的图像在眼前清晰跳跃,痛苦攫住了他的心,不禁潸然泪下。他铺开纸,睁开灰暗双眼,提笔给李治上书道:“想当初魏王李泰与太子承乾交恶之际,臣不顾生死,一心为了陛下。当时刘洎、岑文本奏称‘承乾恶状已经彰显,废掉太子之位,身居别处。东宫不能虚空,请派遣魏王居住东宫。’臣又直言抗争,请先帝立陛下。臣与长孙大人共定大计,力保陛下。先帝病重时,单独召见臣与长孙大人,臣与长孙大人同接受遗诏。先帝驾崩,陛下不胜哀恸。臣以社稷劝慰陛下,陛下手抱臣颈而泣。臣与长孙大人处理政事,无有缺失,数日之内,内外宁谧。臣力小任重,动辄遭到非议。如今臣蝼蚁之身,来日不多,乞求陛下哀怜。”褚遂良写到痛处,泪水涟涟,打湿了衣襟,有几点滴在纸上,洇得字迹模糊。

李治收到褚遂良上书,动了恻隐之心,思考良久,想到武珝,叹息一声,将褚遂良上书抛在一边,没作任何反应。褚遂良上书,犹如一粒尘埃飘落在水中,连小小的波纹都没有漾起。第二年,褚遂良忧愤交加,身死爱州。

李治任礼部尚书许敬宗为侍中,李义府为中书令。

同类推荐
  • 倾世女王之爱妃深得朕的欢心

    倾世女王之爱妃深得朕的欢心

    被闺蜜推入悬崖醒来发现身在女尊社会当上公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 今生因你而美好

    今生因你而美好

    自古无情为帝王家,就在他以为今生已无任何人有资格能与他并肩面对江山时,让他遇见了她,从此无法自拔。他说“既然让我爱上了你,那么,今生今世你便无法从我身边逃走!”……
  • 重生后被迫当了奸臣的白月光

    重生后被迫当了奸臣的白月光

    蒹葭一生嚣张跋扈,最终得了个大快人心的结局。结果一睁眼,她再次变成了大小姐。蒹葭:“这次一定要改变我的结局……”蒹葭:“改变个鬼啊!我连是谁弄死我的都不知道!?”后来偶遇权倾天下的奸·老奸巨猾·未及弱冠·臣——宣夏端。宣夏端一见她便说,我倾心你,让我娶你吧。蒹葭:“????”也许蒹葭一辈子也不会再记起她的八岁时光,那时的小姑娘有着最天真的眼神和最温柔的笑容,照耀了旁人。
  • 不做傀儡做逃妃

    不做傀儡做逃妃

    一个关于选择与救赎的故事,她满怀希望与爱意而来,失望以后决绝而去。他逼问“你为何,就是不肯给我个机会呢?”穆笙楞了楞没接他的话,只是一贯温和的将辰王殿下请出了门。而后命小丫头将窗边的白瓷瓶连着里面装着那半截枯树枝拿远些丢掉,那瓶子在窗边放得久了,留下一圈不怎么显眼的印子她撇了一眼转身关了窗,半晌才吐出一句“哪里是我不曾给你机会,终究是道不同……”那小丫头丢了瓶子回来,没将主子的话听真切,忙追问,“王妃说什么?”“没什么”
  • 盛世风流:腹黑夫君请下榻

    盛世风流:腹黑夫君请下榻

    她是江湖恶战留下的遗孤,安隐于世,只因一个传闻,无故被卷进皇权之争。重出江湖,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拈花一笑间,让天下腥风血雨!帝君以天地为聘,百里红妆,“月儿,我们回家。”公子无奈一笑,“谁叫我上辈子欠你,这辈子只好以身相许。”少爷一纸婚约欺身而上,“我认定的女人,谁都别想抢走!”
热门推荐
  • 繁华落尽剑未央

    繁华落尽剑未央

    繁华景秀里的朝代人物,终究会落尽。但是,关于剑的是非恩怨却从未停歇;关于情的痴恨缠绵亦未休止——问世间繁华几许?直至飘零尽落碾为尘,问世间情爱为何?直教人身死剑未央。《繁华落尽剑未央》以剑为主题,讲述北汉与延国的历史。其中,有皇位争斗及史诗级战乱,有相互间阴谋较量的络绎不绝;也讲述着一个二流剑客——无名的故事。他的路艰辛而坎坷;面对旁人不断的质疑与打压,他又该何去何从?
  • 妖怪岛

    妖怪岛

    他,遥望前路却不知归处。她,情真意切却不知所踪。是坚守对过去的承诺?还是抛开过去大步向前?风雨如晦,妖怪岛早已是一场幻梦,在毁灭的欢喜中,是否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
  • 主公的弱娇军师

    主公的弱娇军师

    这是一个病娇与弱娇的故事……她有惊世之才却弱不禁风,只能隐世而居;他是师父口中命定的天下共主,却残暴病娇,满手鲜血。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因一个预言,一场雪中偶遇,注定纠葛一生……为了苍生她以“栖梧公子”之名被推到他的面前,她试图用她的办法减轻他手中的血腥,却不知所谓的“辅助”竟成了他留住她的枷锁……有人说“军师”是一剂解药,可保天下太平;有人说“军师”是一剂毒药,在侵蚀他们君王的灵魂……可谁又知天地两极,相生相克,总有一物降一物的时候……
  • 摩根财团之皮尔庞特的隐权力

    摩根财团之皮尔庞特的隐权力

    讲述摩根财团的发家史,就是皮尔庞特的成神史。乔治·皮博迪,这个伟大的吝啬鬼,他做为罗斯柴尔德的秘密合作者为摩根财团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朱尼厄斯让“摩根”成为了这个伟大财团的名字,绅士的他却因一局豪赌,给摩根插上了飞翔之翅。皮尔庞特不是一个遵规蹈距的继承者,他率性而自由,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突破的,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直觉。凭借他的“鲁莽”,摩根财团成为华尔街的当然王者,成为众多行业的规则制定者,成为金融风暴中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那一刻,政府只是一个背景,总统只是一个仆人……
  • 锦鲤神医养包子

    锦鲤神医养包子

    推荐新文《穿书后她成了反派团宠》算命的说苏叶命好,将来一手医术流芳百世。穿成臭名昭著恶妇的苏叶气得跳脚:辣鸡糟老头,我信你个鬼!瘸腿的相公,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包子!家徒四壁,地无半亩,穷得揭不开锅!好在便宜相公颜值能打,小萌娃可盐可甜,颜狗苏叶pick了!种药田,开医馆,赚钱养包子,发家致富奔小康!一不小心引来桃花朵朵。力大无穷的小包子挥挥拳头:“谁敢拐我娘亲,一拳捶爆狗头!”忠犬相公:“谁敢动我娘子,我咬谁!”
  • 杀手邪妃傲世天下

    杀手邪妃傲世天下

    一次S级任务,一座荒山,一块龙耀石,导致一枚现代王牌杀手丽华华滴穿越了,还穿越成了个废物!望着目光阴翳的姐妹,望着姐妹们手中的长鞭,一个魅影,双双倒地。说句你好,回眸倾天下,傲世九重天,霸气侧漏,四五十个刺客都被杀死了,伸个懒腰,说句手滑了,猖狂!霸气!渣男退婚,要休她,笑死她了,只有她休别人的份,什么轮到这个渣男了。太子吗?貌似前几天大打的就是他。“你自由了。”她妩媚一笑,不知道何时写的休书。“这个女人本座要定了。”在外人看来,他是恶魔,但在她面前,他柔情似水,甚至一秒变成极品小受。她,掌控八大上古神兽,风代绝华;他,魔界邪尊兼弑血殿主,却只爱她且看他和她,逆天而行,绝世风华。
  • 小米随笔

    小米随笔

    上学时我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诗人,感觉自己是个特别有天赋的人,但参加工作后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在一味地追求押运,年少疯狂的我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突然间发现QQ阅读软件的成为作家的功能,突然发现十年来我不再写东西,不再多愁善感,不再怀有梦想了。原来的梦想只能出现在梦里。心里突然有种想法,突然间特别想把自己想的东西记录下来。但是多年不再拿笔写了,办公桌对我来说是用来放电脑的,每日写个会议记录我都觉得麻烦。已经变成典型指拇族的我,只能用手机记录自己的生活了。我下载作家助手只是为了记录自己的生活,我写的只是自己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些东西,或许过几天我自己都忘记或是觉得无所谓,但是我还是想记下来,或许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梦一个安心之所吧
  • 独宠命定王妃

    独宠命定王妃

    三生石上,是谁刻下了那段感情、那些债?还是说一切早已注定?沙漠城堡的壁画,描绘着一段段飞天舞,描绘着一条条尘封万年的回忆。这些画,到底是何人所画,为谁所画?这些画中,到底又存在着怎样的玄机?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倾国佳人爱上我

    倾国佳人爱上我

    大巴车上,一极品大美女来了亲戚!喂,小姐让我帮你看看吧,上帝之手包治百病!我真的不是流氓,我是一个医生呀!
  • 混水河畔

    混水河畔

    书讲述的是清朝末年,京城太医王敬仁医德高尚、医术高明,也因此招致同行妒忌,终被陷害入狱。王敬仁的长子王大明有幸逃脱,与芳馨结为患难夫妻,经历千辛万苦来到黄土高原东北部的混水河畔,改名换姓后于此安家落户。夫妻二人开设药房,培养徒弟,收养孤儿,免费为穷人治病。他们的善行受到乡邻的赞扬和敬服。他们对人、对生活的浪漫热情与乐观豁达,犹如黄土高原上怒放的山丹丹花,纯真、美丽、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