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月信来,一连几天阿音都觉得身上怪怪的,也就没有去找裴斐和枣芽,待结束后,她才舒坦,立刻跑去马厩。
裴斐正给枣芽刷毛,阿音过去也不声响,拿起刷子刷另一边。
刷到马头时,枣芽啼嘶几声,许是毛刷搔得太愉快了,不住地跺脚抬头欢腾。
阿音抬头看枣芽,枣芽也抬头挪开,这就跟对面裴斐的眼神对上了。
几天不见,他确实像梦里一样生了胡茬。
“听内院的人说郡主身体不适。”
“嗯,已经无碍。”
裴斐见她不像平日活跃,想起一贯骑马、练剑时自己口吻多严肃,便赶紧找了个台阶。
“郡主爱骑马舞剑,是强身健体的好事,但不必当成负担。什么时候来,小人都在。”
“裴斐,你将来想做什么啊?”
完了,小郡主这是卸磨又杀驴,要赶他走,“小人在郡主府上做得挺好的,没有想过将来。”
“我是说,等做完马夫,攒了些银子以后,你想做什么?”
“先陪我娘吧,她时日无多。”
“再之后呢?”
“小人一直想去江南看看,或许再回趟西域。”
“你不喜欢长安?怎地还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裴斐一向觉得,人生在世,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亲人、权势、富贵皆是可拥有又可转瞬即逝的事,唯有眼中所见,身体所感,是拿不走、丢不掉的。所以小人,想去听去看。”
见阿音不语,裴斐又问,“郡主可是取笑小人?”
阿音摇头,“你我虽是主仆,但我心里一直当你是朋友,刚听你说完,更觉得……觉得你很好……虽然皆是朝露,你比我们要自由。将来,等我自己成家的时候,我会找殊华姐姐商量,放你出府。”
几日前的梦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梦醒时落空的感觉,盘桓在心头,迟迟没有消散。
刷完马,阿音手痒得很,两人一前一后出发,时快时慢,一直骑到咸阳。阿音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心里有丝不安。
“我们回去吧。”
“郡主不想进城看看吗?”
阿音摇头,“当年始皇帝便是葬在这里的么?”
“应该是。”
“转眼已经几百年了啊。”
”由北往西,过陈仓、秦州,便是去西域的路。”
阿音看到一片黑黢黢的山林,密不透风,又闻归巢的鸟群啼叫,心中顿生恐慌之感。
“裴斐,我想回家。”
“嗯,咱们走吧。”裴斐拉过她手中的缰绳,带着枣芽走,任由阿音沉默地坐在后面。
收到容止回信已是数日之后。
他在信里说人应心存信念,但行事时需得审时度势。武朝天下还没安定,他将来要做大将军,像飞将军那样,不教胡马渡阴山。
笔锋一转,容止又提及自己的胞姐言丹红,她刚过十七,深得祖父祖母喜爱,如今已在军中任职。阿音倘若有想做的事,大可和她一样,不必恪守常规。
阿音读完,想起殊华所言,这一刻很强烈地想跟容止表明心迹,想快点到议亲的日子,她要做容止的妻子,做他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