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有宵禁。
这才蒙蒙亮,路边街道上早起的早点摊子才刚支起锅来烧水,便看到一匹匹骏马奔驰而过,等到他们活好包子馅,等面发起的时候,又听到铿锵有力的行军声,这太平了数十载的京都何曾见过这么大阵仗,刚想着去看看,但是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自己醒面的最佳时间,来自己摊位吃早点可都是些嘴刁的主儿,可不能就此砸了自家招牌不是。
等到包好的肉馅大包子放到笼屉上开始蒸的时候,又看到一道道身着红色衣衫的太监匆忙奔走,早点摊子上的摊主好奇心是越来越大,把沾着面的手简单洗了洗,往炉子里加了一把柴,就缓慢的往那条主干道上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看到两队身着不一样装扮的东西厂太监打马而过,摊主想起那说书先生的说的故事,是说咱风潇湘女皇统一数国后,将所有的太监都收留了下来,成立了这东西两厂,看来是真事,这来来往往的得多少太监啊。
再有就是身着检察院服饰的人马分为数队,分道扬镳,那说书先生还说了检察院就是有钱,直接对皇帝负责,一应支出直接走国库,瞧瞧人家的装扮,那迎着风起伏的丝绸的滑润感,自己得卖多少笼屉包子才能买得起啊。
等到探子这边笼屉上腾起越来越多的水雾时,预示着这皮薄陷多的包子要出笼了,这不摊位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前来等候,这位摊主刚想离开,突然瞧见另一对人马急冲冲的向这边飞奔而来,身穿复杂至极的装扮,骑着马行云流水,应该是那说书先生嘴里的御前带刀侍卫,神气的紧啊!
那队人马离自己越来越近时,这位摊主伸长了脖子想要仔细去瞧瞧,这高不可攀的官老爷,只是他伸长的脖子上突然感到一丝冰凉,接着头颅与身体一分为二,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摊上笼屉的热气与越来越多,只是无人再管了。
昨晚朝堂一直翌日清晨,全是弹劾当今皇后的,一条条的核实、验证,东西两厂、检察院,甚至是御前带刀侍卫皆频繁出入,验证、勘验,整个京都都忙做一团,随即下令京都宵禁直接到午时,违抗者斩立决。
整个朝堂在与这位皇后敌对,皇后气定神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各位大臣给自己扣的大帽子一顶顶摘掉,皇帝就端坐在旁边,一声不发。
整个庙堂,或者说整个潇湘国敌对自己的妻子,皇帝无奈,自己还得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曾经有孟子孟大家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
再有温庭筠的元曲说:“纵使要与整个天下作对,我也会挡在你的身前”
再来是李易安晚年留下的一句话:“僧人说不负如来不负卿,可曾想过负了如来又如何?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妃子一笑,负了天下人又如何?!”
自己这位皇帝真的是可以站在整个国家的巅峰,号令整个天下,若是真要他回过身来怒对整个天下,他做不到,不是他不愿,是真的做不到,东西两厂、检察院与大理寺已经不太受掌控,礼部尚书引领的文臣又要倚老卖老,这钟离将军一事又直接得罪了两位将军,放眼整个朝堂唯一可以信任与重用,也是能说上话办上事儿的就只有主父偃这位宰相。
只是一个是皇后的丈夫,一个是皇后的哥哥,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整个朝堂批斗她皇后一人,她此刻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似乎是商量好的,演练了数次的谋划,各位大臣有条不紊的群起而攻之,势必要将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给扳倒,皇帝无奈,这是满朝文武要给自己难堪,当着自己的面敌对自己的妻子,纵使她有罪,也得要看他的脸色啊!
无奈皇帝与宰相没有出声,纵使皇后应对自如,没有一条能将其定大罪的罪名成立,但是小罪过肯定有,再无奈之下,皇帝一拍桌子,说要将皇后打入冷宫,等候发落!
群臣难得一见的行动一致,跪谢圣恩。
只是群臣中作为太子一党的刑部尚书、工部尚书都插不上话,看来他们被嘲笑为三生六部最窝囊的部门,确实没错。
午时,门下省拟好圣旨,昭告天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主父桀即刻打入冷宫,静候发落。
老百姓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为何皇帝要将自己的妻子打入冷宫,是做了啥十恶不赦的罪恶之事?!为何皇帝后宫的事情还要昭告天下,是让天下人看自己的笑话吗?!难免有会有人在猜想是哪位高人给皇帝带了绿帽子?!还言之凿凿的说若不是这个所有男人最不能接受的事儿的话,皇帝为何将皇后打入冷宫?!
涉及皇室颜面,就这么昭告天下?!
看来今儿还得去趟茶楼,听听那老门头怎么说!!
钟将军府。清照与遥观的婚房。
桌上的蜡烛流了一桌子的眼泪,大概是觉得作为主人的遥观眼泪都流干了,想要出一份力气,昨晚两人一夜无眠。
先是容嬷嬷与清照单聊,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讲了一遍,再然后是让清照将她认为能讲的再与遥观少爷讲述,这其中的事宜全看清照如何想,如何做,容嬷嬷不会做僭越之事儿。
“清照”遥观虚弱的说话声像是蚊蝇哼唱。
“嗯?”
“对不起,第一次成婚,到了如此田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清照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像是小时候学骑马时候看到的山巅上一处清泉,柔柔的。
“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事情真的发生,我还是招架不住!”遥观惨淡一笑道,“之前父亲便说过,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再造之恩他一并还了!!怕是一条老命不够,还得连累他这位儿子”
“其中的原由他不曾细说,只说过他要是不在了,我们两人商量着来就是了,有人会接应我们,还说此后是一条不归路,原谅他这位当爹的自作主张一次,先开个头。”
“清照。对不起,也连累你!让你没有选择”
“事情绝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清照伸开自己的手,一块小小的令牌安静的躺着,朱红色且极其精致,上面简单的写着一个‘蛛’字,以这个字为中心,向外扩散丝丝的蛛网,“或许你种种的不幸,都是因为我而起”
“在说书先生那儿我是一个身穿大红色婚嫁衣衫,手里提着一颗颗脑袋的女子形象,而在百姓中,我是父母用来吓唬不听话孩子的女魔头,再在各类的才子佳人小说中我又是‘东风恶,欢情薄’的大反派。”
“长辈嫌弃,江湖唾弃,新婚之夜便遭受无妄之灾,我的出现都跟死亡、不祥、动乱与霍害有关”
“清照,不用宽慰我!”
“遥观,你也不用宽慰我”
两人相视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然而两人不止相识,还是夫妻。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遥观终于要打开心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
“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遥观清秀俊俏的脸上一红,看了看身旁站着的容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应该做什么?!”
“拜天地啊!之前就只是一拜天地的”
“拜天地!”
钟将军府。那件被烧成灰烬的密室前,容嬷嬷点了三炷香,然后与那三炷香并列而坐,看着身前的清照与遥观,点了点头。
“二拜高堂!”容嬷嬷喊道。
清照搀扶着遥观,两人冲着身前的三炷香与容嬷嬷深深的弯腰。
拜高堂的话,钟老将军的身份不用质疑,只是这容嬷嬷是清照硬拉着做上去的,这容嬷嬷一直以奴婢自称,称不敢作为小姐的长辈接受那高堂之礼。
无奈于小姐的执着,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当她再想喊夫妻对拜之时,院子里有丫鬟喊道:“老爷出事了!”
那位昨夜被皇帝请进宫殿,今早返回的‘钟离’因为受伤过于严重,死亡了。
虽然是三人早已知道的事情,但是心里还是不由的一紧,那位交给自己令牌且在容嬷嬷之后的布局之人,当真了得,以一国之将军加上满朝文武的大部分伤亡为引子,再加上期间必须要牺牲的生命,所引发的动乱无辜死亡之人作为开盘,这将是一场大到无法想象的棋局。
而如今清照作为一颗棋子已经落定,且放在了棋盘的天元位置!!
棋盘纵横十九路,三百六十一颗棋子,黑子一百八十一颗,白子一百八十颗,执黑子者先行。
亦是‘黑’字先行,吾棋子已落,等博弈之人落子!!
请接招,再请出招。
房梁偏僻的角落里,一张精致无匹的蛛网,上面一只小小的蜘蛛盘坐,静静地等待自投罗网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