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整个长安城都由喧嚣转入了寂静,不过还是有少数地方依旧热闹的很,平康坊就是其中之一。
华灯初上,正是一日好时光,做为长安城官方认定的红灯区,平康坊内依旧灯火阑珊,无数的达官贵人、豪商巨富穿梭在这灯红酒绿之中,挥金如土。
“颜公子,您终于来了,周公子、赵公子早就在里面等着您了,还有您最喜欢的胭脂姑娘盼您都望眼欲穿了呢!”飘香院门口,老鸨对于颜士闻这样的熟客那叫一个客气啊,亲自领着往里面走。
“颜兄,怎来的如此晚,罚酒罚酒。”
“是极,必须罚酒三杯。”老鸨口中的周、赵两位公子是颜士闻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三人家世性格都相近,可谓是臭味相投,属于一起嫖过娼的亲密兄弟,见颜士闻来的晚,马上开腔闹了起来。
“罚酒是没问题,不过本公子要胭脂姐姐亲自喂我。”起身向着颜士闻福了一礼的胭脂姑娘是颜士闻的老相好,调笑起来完全没任何压力,颜士闻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顺手将手中的《诗经》放下。
颜士闻相信他爹不会骗他,因为颜师古有着大儒们的通病,严肃古板,从不在有关学问的事情上开玩笑,既然说了答案就在这本《诗经》上面,那就肯定不是虚言。可惜颜士闻智商有限,从出府一路到飘香院都还没有想到问题的关键。
“怪哉!颜兄你居然带了书来这飘香院,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莫非你准备和胭脂姑娘来个红袖添香夜读书?”
“非也!今日天下第一楼的对句两位兄弟不也知道么?不知可有想出好的下句?”颜士闻虽然学问不行,但到底在外面混迹多年,脑子转的也不慢,转瞬之间就想到了说词。
“没有,小弟什么德行颜兄还不知道么?莫非颜兄已经有了答案?”周公子自知不是那块料,不过三人常年混在一起,他可不信颜士闻有这等才学。
“不错,下句就在这本《诗经》之中。”颜士闻回想了下颜师古当是的语气神情,学着他老爹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小弟愚钝,还请颜兄细言。”周、赵两位公子都拿《诗经》过去翻了翻,不过也都没什么头绪,灵感还是需要一定的文化积淀的,以他们二人的才学还不够,无奈之下还是向颜士闻开口。
“不可说、不可说!”本公子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呢,不过这时候怎么能露怯,颜士闻只能继续装逼。
“哈哈哈……,大言不惭,颜士闻,就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岂能对的出三光日月星这样的难题,真是要笑死人了。”颜士闻转头看过去,却是宋国公萧瑀的长子萧锐,应该是听见他们这边的对话了。同样的官二代,长安城的纨绔谁又不认识谁啊,彼此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萧锐可不信颜士闻会有什么真才实学,八成是在吹牛,忍不住出言讥讽。
“萧锐,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没本事还不许本公子对出来么?”输人也不能输阵,颜士闻岂会在萧锐面前丢了面子,论才学,他有来自颜师古给的底气,谁都不服。
“天下第一楼出了百贯悬赏,你对出来了下句怎么不见你去领啊?”
“笑话,区区百贯本公子还不放在眼里,三日之后本公子自会去天下第一楼给出答案,只为长安学子正名,至于悬赏,本公子还不屑索要。”颜士闻下定决心这两天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番诗经,实在不行只能去求老爹了,但是现在要跟萧锐硬气到底。
“你既有下句,不如现在说出来,让在场的众人帮你评判评判如何?省的三日后在天下第一楼丢了颜大人的脸面,大家说是不是啊!”萧锐还是有些不信,不过看颜士闻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作假,语气倒也有些松动了些,不过还是借着周围的人哄动气氛,想逼一下颜士闻。
“是啊!颜公子说来听听,也好叫我等开开眼界,见识一下颜公子的才学。”周围不少人被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反正来这就是为了找乐子的,这就是个不错的乐子。
“就你们这样的也配?给你们提示也想不出来下句的蠢货,还是三日之后到天下第一楼再揭晓结果吧。”颜士闻指了指桌上的《诗经》,无奈之下拉了好大一波仇恨,只是这时候更不能认怂了。
“说谁蠢货呢……”颜士闻的群嘲范围、威力都不小,周围好些个本来准备看戏的公子哥起身站了出来,硝烟弥漫,说不得就是一场围殴要开场了。
“诸位公子都消消气,大家是来找乐子的,在这风月场所谈诗书才学岂不是大煞风景,如玉姑娘要出来给献舞了,大家都坐下欣赏歌舞吧。”老鸨及时的出来打圆场了,都是年轻气盛的公子哥,火气上来才不会顾忌颜师古的面子,不过老鸨及时的给了个台阶,大家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毕竟真打起来,回了各自的家里也不好交代。
“今日看如玉姑娘的面子,不与你计较,三日之后本公子就在天下第一楼等你颜大才子了。”萧锐说完也不管颜士闻的反应,转头朝着飘香院花魁如玉姑娘的曼妙舞姿看去。
被萧锐逼到绝境的颜士闻心不在焉的欣赏了段歌舞,草草的喝了几杯酒就回家去了,两天也不想等了,不找颜师古要到正确答案心思静不下来。
三日后,天下第一楼。
“四诗风雅颂,好,颜公子对的好,公子才学令小人佩服……”周丰对着颜士闻一顿吹捧,就差把颜士闻吹上天了,搞的颜士闻自己都不意思了。
颜士闻在家魔怔般的拿着那本诗经翻来复去的看,两天不眠不休,最后总算是让他抓住了那一线灵光,想到了这个完美的下句。终于等到出场时刻,颜士闻出门之前好生打扮了一番,把自己捯饬成风流倜傥的才子形象,在萧锐等人的注视之下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走进了天下第一楼,向周丰提供了自己的答案。
“周掌柜的过誉了,本公子这点微末才学不值一提。”口中甚是谦虚,不过眼光却是瞅向萧锐那边,嘴角嘲弄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哼!小人得志。”萧锐不满归不满,但这时候也只能看着颜士闻出风头。
“不知第二联可否现在出示,本公子好奇的很。”让身后小厮接过周丰准备的一百贯悬赏,颜士闻明显有些飘了,有些不把周丰之前说过的难度放在眼里。
“当然,小人现在就展示第二联。”周丰只是粗通文墨,对于这三联对句没什么研究,不过他对李恪很有信心,李恪说短时间内没人对的出来后两联那就肯定没人对的出来。
“天若有情天亦老”周丰拉开了第二幅卷轴,七个大字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诸位客官,我家东主有交代,第三联也马上展示出来。”周丰见众人还在对这第二联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拱手朝着人群说了句,马上就准备拉开第三幅卷轴。
“周掌柜,不是应该在我等对出第二联之后才展示第三联么?”总要有些托儿出来搞搞气氛,颜士闻没有辜负周丰给他的一百贯辛苦费,很好的担起了这个重任,问出了现场大多数人的疑问。
“是这样的,我家东主说了,如果等第二联被对出来之后再展示第三联,不知道小店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日子,为免第三联蒙尘,还是现在展出来的好。”周丰说话笑眯眯的,不过这话瞬间就把仇恨拉满了,什么叫坚持不到那个日子,天下第一楼这么红火的生意不可能轻易倒闭关门,意思就是很长时间之内大家不可能对的出第二联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下句了。就算眼前这些人不是什么学问精深之辈,可他们后面站着的可是大半个朝堂,还有名传天下的世家,其中不知有多少儒家宗师大家,周丰这话是赤裸裸的挑衅整个天下的文人了。
历史上自从李贺写出“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句诗以来,两百年见无数诗人一直在引用,却从未被对出,直到宋初的石延年酒后灵感爆发对出“月如无恨月长圆”才算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现在是很好奇你的东家是谁了,居然敢这么小看天下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止颜士闻,萧锐和在座谁也不可能接受这种侮辱。
天下第一楼属于李恪,知道的人不少,但是知道的人也不会多嘴去外面乱传,传出去皇子经商是丢皇家的脸面,对谁也没好处。就像长安的大部分商人都是背靠各大门阀世家官员的,但是表面上也都保持着各自的脸面,说不与商贾沾边,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小人只是照东主的交代办事而已,至于其他的就不是小人该关心的了。”周丰虽然只是个小商人,对于长安的这些贵人们恭恭敬敬的,但有李恪在后面托底,也不会真的怕谁。
“那就把第三联展示出来吧,本公子倒要瞧瞧。”萧锐知道这天下第一楼背后的靠山来头不小,也不至于跟周丰一个打工的计较那么多。
“寂寞寒窗空守寡”周丰拉开了最后一个卷轴,不像第二联的难度不流于表面,这七个字那整齐的宝盖头把杀气毫不客气的释放在了众人面前,杀的众人毫无还手之力,全场瞬间万马齐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