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平怒道:
“这……住的好好的,夹什么居?”
拿可都哼了一声:
“此乃皇上的旨意,用得着跟你解释吗?”
孩子此时已经怒不可遏:
“大冬天的,让我们上哪住去?”
拿可都斜眼看了看他,撇了撇嘴: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孩子胸脯一挺:
“你记好了,我叫刘远石!不是毛头小子!”
拿可都哼了一声:
“我管你石啊山啊的,小屁孩赶紧滚开!”
刘远石眼睛都红了,大声喊道:
“你们不讲道理!?”
说着,一提手中钢叉,拉开了架势。
别看他年纪小,此时满面怒气,明晃晃的钢叉在拿可都眼前一晃,惊得他不由得连退了几步:
“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
刘兴平见状,一把拉住了孩子:
“石头!别吵吵!”
刘远石怒气未消,回头说道:
“爹!他们……”
话说到一半,看到父亲脸色,不敢造次,退到了父亲身后。
拿可都见他退了,又来了精神,直起腰杆喝道: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还想殴打官差不成?”
刘兴平上前一步,瞪视着拿可都:
“大人,刚刚孩子见房子倒了,一时激动!哪有殴打官差了?”
他身材高出拿可都一头,体格健壮,本就有天然的优势。这句话说得语气平静,不疾不徐,但是目光如电,直逼拿可都。
拿可都一下子就委顿了下去。刚刚孩子刘远石吓得他倒退了几步,这一次反而两腿发软,动也不敢动,颤声道:
“那个……哪里哪里……我只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刘兴平见拿可都服软,脸色略有缓和,点了点头:
“大人,现在房子拆也拆了,俺们俩能不能拿点儿东西出来?”
拿可都见两人不再纠缠,心里放宽了不少,这才退后两步,避开刘兴平目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刘兴平回头招呼了儿子一声,父子二人在废墟中扯了些被褥、旧衣出来,用破布单裹成了一个大包。
刘兴平提着大包,又站在废墟中细细地看了一阵,这才将包裹用钢叉挑了,扛在肩上,拉着儿子离开了废墟,到了村口祠堂。
村子里多是契丹人,不少人的房子都被拆了无处居住。村口的祠堂成了他们唯一的落脚之所,此刻已经人满为患。
父子二人见此情形,只好返回镇上,又来到了木家老店。
木三见二人早晨刚走,才晌午时分就又回来了,还背着个大包袱,连忙从柜上走了出来:
“哎呀!刘老弟,这是?……”
刘兴平叹了口气:
“唉!住店!”
听说他要住店,木三只道二人歇宿了又要进山打猎,应了一声:
“好好,才回来又要进山吗?不歇两天啊?”
刘兴平摇了摇头:
“不进山,给记个头儿,店饭账走时候一起再算。”
木三见他脸色不对,心事重重,不由得问道:
“咋了?家里出事儿了?有啥老哥能帮忙的没?”
刘兴平摇了摇头:
“唉!一言难尽,木掌柜,打一壶酒,来一碟花生……”
抬头看了看儿子,续道:
“再来两碗面。有什么肉?”
木三叹道:
“这大冷天的,还能有什么肉?昨天的狍子肉切了三斤,刚烀熟,我给你捣点蒜泥蘸着吃咋样?”
刘兴平笑了笑,心中暗道:我父子打的野味,转了一圈,又落入了我二人的腹中:
“都上来吧,谢谢老哥了。”
木三说道:
“客气啦,客气啦……”
打了一旋酒,放到碳火烧着的水中烫了,对后堂喊了声:
“一碟花生两碗面,狍子肉蘸酱,都给上来吧。”
不多时,木氏从后面端上菜饭。刘家父子先将两碗面吃尽了。酒也热好了,刘兴平喝起酒来。刘远石则抓起狍子肉,大口啃嚼。
小店里没其他客人,木三又烫了一壶酒,提着酒壶,坐到了刘兴平对面,给刘兴平斟了一杯,问道:
“刘老弟,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刘兴平叹了口气,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木三听罢,感慨道:
“唉!这么说来,契丹人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刘老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刘远石放下手里的狍子骨头,抬头问道:
“对啊,爹,咱们接下来咋办啊?”
刘兴平说道:
“今天早点儿睡,原来的房子本来就旧了,拆就拆了。手里还有些银子,明天寻个地方,找个泥瓦匠,看看开春能不能再盖一间。”
木三听到此处,砸了咂嘴:
“要我说啊,你们的问题可不只是一间房子能解决的……”
刘兴平愣了一下:
“老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木三呷了口酒:
“嘿嘿,刘老弟啊,你倒说说,金国为什么让两户女真人和一户契丹人夹居?”
刘兴平看了看木三,不知如何回答。木三见刘兴平不回答,又笑了笑,继续说道:
“依我之见,大金国……哼哼……撑不了多久喽……”
刘兴平闻听此言,赶紧四下看了看,对木三说道:
“木掌柜,这话可不能乱讲……”
木三倒是不以为然,嘿嘿笑道:
“你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不敢说的?金国和大宋连年征战,已经把自己打空了,如今又来了一头草原狼……”
“你是说蒙古人?”
木三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徐徐说道:
“都说大辽灭了,可是当年耶律大石带着两百人西行,可是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我想金国境内的契丹人,每天都在想着他们能打回来吧?”
说完,看着刘兴平。
刘兴平听到这段掌故,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刘远石也放下手中的狍子肉,瞧了瞧木三,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说到底,这里还是金国治下,木三这番话无异于给这对契丹父子扣上了一个意图谋反的帽子,一下子让小店中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木三却又呷了一口酒,徐徐地道:
“瞧瞧……说起这个,连你们都这么紧张,京城里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老儿,能睡得着觉么?”
其实现在金国让女真人和契丹人夹居,摆明了就是防备境内的契丹人。刘兴平怎能不知?
只是此刻摸不清木三底细,不敢随意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