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不是在夜里,否则又要熬夜了。’严负重新站了起来。
“怎么了师弟?”一人坐在轮椅上,用手推着轮子向严负靠近。
“没事师兄,又病发了,已经控制住了。”严负说道。
其实坐在轮椅上的人并不是严负的师兄,而是清灵五子之一的炽炼子—伍既。
伍既算得上是百年难见的炼丹奇才,以至于二十二岁时就继承了炽炼子的道号。但因为年纪小,他不敢妄自尊大,所以在同龄人中还是以师兄弟相称,也更自在些。
伍既的舅舅也是清灵教的弟子,以至于伍既七岁时就瞒着家人跟舅舅学起了炼丹。舅舅看出了伍既的天赋,准备等他长大点引荐到淸灵山去。但意外发生了......
舅舅很少回家,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伍既自己偷偷躲到山洞里炼丹。那时伍既年纪小,想法多,总喜欢研究一些新奇的丹药,以至于在一次炼丹中不小心炸了丹炉,同时也炸伤了自己的双腿。
虽然后来还是入了清灵教,但失去双腿的事实给伍既造成了十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在他脸上很难看到笑容。他始终无法走出内心的阴影,很可能一生都要受困于此了。
“听说你要下山了啊,我给你准备了些药,备着吧。”伍既从袖子里拿出一袋药递给严负。
“下山?”严负有些疑惑。
“看来掌门还没跟你说啊,正好他现在就在逸袖台上,你去见见他吧。”
“多谢师兄了,我这就去。”严负拱手道。
“嗯。”
看着严负走上台阶,伍既轻叹了下,眼里生出些许落寞。
......
逸袖台上。
“掌门早。”严负拱手道。
“嗯,你见到炽炼子了吗?”掌门问道。
“见过了,炽炼子说掌门有事找我。”
“嗯。我看炽炼子最近神绪不大稳,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你和他年纪相仿,有时间找他聊聊吧。”掌门说道。
“好。不知掌门找......”
“掌门。”
“掌门。”
两人正谈话间,不远处三个穿着教服背着长剑的人打着招呼朝他们走来。
“破铖子,师兄们早。”严负作揖道。
来的三人是破铖子宋荣策和严负的两个师兄,三人都是主修剑术和功法,也都是归尘子的弟子,但破铖子比二位师兄(是严负的师兄,不是破铖子的)还要高上两个辈次。
归尘子是五子中弟子最多的,不仅仅是因为资历老。清灵教的绝大多数人都修习内功和心法,或多或少,武林中亦是如此(但作为五子之一的炽炼子却例外)。
破铖子宋荣策,三十出头,清秀中带着刚毅,性格随和,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剑术和功法上的修为都极为出色,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
“你们来得正好,免得我再多说一遍。”归尘子捋着他雪白的胡子说道,“此事得麻烦你们走一趟了。”
“掌门请说。”破铖子作揖。
“浮锦城传来消息,有一伙自称天沉教的人一夜间洗劫了太守府邸,还一把火给烧了。之后又在附近的几个村庄里烧杀劫掠,为非作歹。浮锦城太守派人到天沉山调查,发现天沉山仍是以往的废墟残垣,根本没有人迹。”
“天沉教?竟然还有余孽。”师兄方笙说道。
“还不确定,所以这次你们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这伙人的身份,如果真是天沉教的就麻烦了。”
“刑天残卷!有刑天残卷的消息吗?”破铖子问道。
“没有。”掌门摇了摇头,“刑天残卷四年前已经烧毁了啊。”
“若是没有刑天残卷天沉教还不足为惧,只怕......”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除了天沉教的教主和一些长老外,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刑天残卷,你的担心是对的。所以这次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了,若真确认了是天沉教,还要通知各大门派早点做准备才行。”
归尘子接着说道,“还是要谨慎一点,这次的主要任务是调查。量力而行,不可暴虎冯河。”
“是,掌门。”四人应道。
“好了,你们去准备吧,明天就可出发。”
四人正要离开,严负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掌门知道石铭村在哪吗?”
“石铭村?嗯......记不得了。你要去石铭村吗?”
“嗯。这段时间总是梦到,一直耿耿于怀,等调查完后想去看看。”严负并没有告知黑龙的事。
掌门捋着胡子思索了片刻。
“也好。你在山里已有六年的时间,是时候下山历练了。凡事多小心吧。”
“嗯,谢过掌门了。”严负作揖。
师兄刘允从怀里掏出张地图端详了一番后说道:“没有找到石铭村,看来要去城里买张更详细的地图才行。”
“嗯,此事不急,等我们任务做完再说吧。让师兄费心了。”严负作揖。
“好了,我们先去准备吧,不打扰掌门修行了。”破铖子说道。
......
四人下了逸袖台后各自离去。
严负走在山间的石板路上,还想着下山前要找炽炼子谈谈......
忽然,严负看到了什么,朝远处的悬崖边飞奔而去,在靠近时又缓了下来。
严负慢慢走近,将右手握在轮椅的搭脑(椅子最上端的横梁)上。
炽炼子也察觉了,轻笑了声,叹道:“我早该释怀了,不是吗?十八年了,我早该释怀了啊。”
“师兄。”严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来时间......并不能淡化所有事啊。或许......也淡化了些吧,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这时严负发现,他其实并不懂得如何安慰和开导他人,至少在现在面对伍既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要站在什么立场上进行这番对话。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真的能够感同身受吗?或许只是一些风凉话罢了。严负松开了搭脑上的手,他迷茫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来,就如同掌门所说的,已经帮不上忙了。
伍既也有所察觉,轻笑了声,“十八年都过来了不是吗?看来还是有些值得留恋的事啊。对了,掌门要你们下山做什么?”
严负舒了口气,“听说浮锦城附近有人自称天沉教到处作恶,掌门要我们调查此事。”
“天沉教?刑天残卷......刑天残卷......”炽炼子的情绪出现了起伏,甚至有些激动。
“嗯,刑天残卷也是这次调查的主要目标。”严负说道。
“呵,刑天残卷应该早就烧毁了吧?应该早就烧毁了吧,要是......”伍既摇了摇头,开始冷静下来,甚至有些低落。
“师兄,你说......要是?”严负越发觉得奇怪。
“哦,要是刑天残卷还在天沉教就麻烦了啊,四年前几乎所有门派都倾巢而出才一举剿灭了天沉教。”
“嗯,希望只是一伙盗匪吧。”
“你什么时候下山?”伍既问道。
“明天。”
“帮我带点手信吧,最好是一些新奇的东西,山里还是太无趣了啊。”
“好。”
......
天色尚好,浮云若藻,山里起了风,掠过山谷,吹起了一幅画。
伍既感受着清风,看着云中的景色,不禁叹道:
青鸟入云庭
河鲤亦凌屏
长风应笑我
不肯蹑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