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日照当头,林小白捂着晕乎乎的脑袋,蹲在清溪观的门口,目光呆滞,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人间不值得呀,林小白两滴悔恨的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三个还有模有样的,第一曲左手指月,让他心血沸腾。
第二曲告白之夜,虽然节奏被无仅大师带乱了,不过,最起码悦耳好听。
可是从第三曲的沧海一声笑开始,林小白就有些受不了了,他捂着脑袋,好像自己在船上一样。
第四曲,他们看着林小白似乎有些不舒服,就决定分开来,刘庙祝直接用二胡来了个威风堂堂!林小白听得的两颊绯红,心潮澎湃。
周老道也不甘示弱,吹了曲将军令。
难就难在了无仅大师,用鼓槌能击打出什么曲子,万万没想到,无仅大师牛啊,人家用鼓点硬生生唱了一曲,忐忑!
林小白听得都快吐血了,很快,他的心就被音乐带了出去。
一会他听着曲子热血高涨!
一会他听着曲子低头悲戚。
一会他听着精忠报国,怒目叹息。
一会他又听着二胡,闭上眼睛,心中感叹。
他的心情,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上上下下,不上不下,仿佛变成了一个在暴风眼里的海燕,被风雨支配,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最后,他崩溃了,一会哭,一会笑,曲子停了,他也停不下来,最后蹲在门口,捂着脑袋。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啊啊……”
林小白现在才知道人最绝望的时候,原来是哭不出来的,因为泪水已经在刚刚流干了。
周老道手搭在林小白肩膀上说道:“小白,都中午了,要不,吃点饭稍稍恢复一下心情?”
林小白摇摇头说道:“我想吃小迪做的排骨。”
刘庙祝当即说道:“我去办这事,小迪是哪个饭店的厨子?我把他叫来,除了排骨,我再让他给你做个鲤鱼跃龙门!”
林小白听着这话,猛地脑海里呈现出一个画面,祁小迪做鲤鱼跃龙门?做出来的菜得是什么样子?
而且小迪做出来的鲤鱼跃龙门,那味道……
“呕……呕……”
林小白猛地将肚子里的酸水喷了出来,然后俩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小白!!”*3
到了下午,林小白才捂着脑袋从榻上坐了起来,然后他面无表情,用手托着下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人间不值得呀,唉~”
而门外,三个老头坐在台阶上,也是手撑着下巴,在那里叹着气。
“唉~怪我,我不该一直用当头棒喝,搞的小白都精神错乱了。”
“唉~别说了,怪我,我不该争强斗狠,拉二胡的时候总是选那些低沉的曲子。”
“别说了,怪我,都怪我没注意到小白的情绪,不知不觉下意识的用了炁,让曲子更有感染力。”
“唉~”*3
周老道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教小白萧,笛子,唢呐之类的管乐。”
刘庙祝点点头说道:“那我教小白二胡,小提琴,之类的。”
“那我教打击乐,还有美声。”
三个人对视一笑,周老道笑着说道:“那小白就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晶了!”
刘庙祝呵呵一笑说道:“恶心。”
然后三个笑着脸推开了门,看着坐在床边面无表情,脑袋乱哄哄的,用手指戳在地上画圈圈,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人间不值得。”的林小白。
刘庙祝的笑容一下子收了回去:“杂…周道长,你确定这孩子是我们的结晶,不是结石?”
三个人看到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小白,轻轻地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刘庙祝抱着怀,有些不开心的说道:“周道长,怎么办,你说吧。”
周老道听着这话,也有些难受说道:“哎,我没想就是演奏演奏,对小白的影响这么大,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老家伙,也多少年没叫过我周道长了,刘爷,大师。”
说着周老道微笑着看向无仅大师,想起了三四十年前,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
无仅大师伸出手,握着周老道和刘庙祝,眼中也有些不舍说道:“二十多年了,当年咱们三个老流氓,最后一战,还记得吗?那可是成了气候的老鬼。
那只尸鬼在那个老鬼面前,连个孙子都不算,你们说说,那时候咱们三个怎么过来的?”
说着无仅大师眼眶有些泛红,接着说:“多少战友,死在自己身边,多少好朋友前赴后继,为了自己的梦想,踏进火坑。
那时候我们手牵着手,并着肩膀,一点都不怕,我还记得刘爷的请神扶乩术,一下子就把那个老鬼按住了。
周道长也一点不怂,祖上传下来的紫气,全给用上了。
好多年了,要不是小白,我们三个怕是一辈子也没有握手言和的机会吧。”
刘庙祝笑着说道:“其实当初要不是我们太要强,也不会这样,周道长还一直说他的练炁法肯定比我的炼心法强,算了,算了,都过去了。”
周老道皱着眉头说道:“哎,你这什么意思?都是我的错呗?
你还说你的炼心法是无仅炼体一脉的克星呢!”
无仅大师当即也不乐意了喊道:“你什么意思啊?就是想干一架看看咱们三个谁强是呗!”
刘庙祝当即站起来喊道:“呵!谁怕谁?”
周老道也撸起袖子,从怀里掏出符篆喊道:“我虽然主修符篆,但是打人也是没问题的!”
无仅大师站起来,光头闪着光芒说道:“哈哈哈,贫僧也要得罪了。”
这时屋里的林小白:“哎呦!”
三人顿时收起了手里的家伙和神通。
“咱们三个都是西北三派的代表人物,真的要争强斗狠,传出去名声不大好。”
“刘爷说得对,贫僧以为,不如把我们平生所学,教给林小白,然后以他学的如何,作为咱们的胜负,如何?”
“老道没有意见,就这么决定了。”
说着三人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一脸无辜的林小白,抱着腿坐在地上继续画圈圈。
“唉~”林小白又是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林小白刚刚其实想要站起来的,可是蹲太久,腿麻了,脚一软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之后叫了一声。
然后他觉得坐在地上其实也不错,既然摔都摔了,不如就多坐会吧,于是他就抱着腿继续画圈圈了。
三个人看林小白没什么事情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又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怎么办?”
无仅大师站起来说道:“要不再试试我的当头棒喝,我有把握!”
说着无仅大师从腰里拔出嚓就要进去。
周老道急忙抱住无仅大师的腰喊道:“冷静,冷静啊大师!
找那个小迪,小白说了,他想吃小迪做饭。”
刘庙祝也拦在无仅大师面前说道:“是啊,你都给他震傻一次了,你再去,他要是真出了啥事,万岁揍你,我们可不拦着。
我让我的徒子徒孙去找,对了,前几天咱们救出来的那个,是不是那个小迪?”
周老道点点头说道:“刘爷说的靠谱,我让我徒孙去接小迪,他是警探,找个理由把人叫出来肯定没问题。”
刘庙祝也一拍大腿说道:“对对对,我也有几个朋友,我让他们找些珍贵食材,别回头发挥不出小迪的水准。”
无仅大师点点头说道:“我有也有些珍藏的食材,都拿出来吧。”
周老道和刘庙祝听着这话,歪头看向无仅大师。
“和尚,你又偷腥?”
无仅大师面容如常的说道:“和尚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再说了,我不食荤腥,也不能让别人吃吗?随心即使为善自己,随礼便是为善他人。
这其中,并没有强迫他人的意愿,世人觉得我不该吃肉,我世人不与我为善。
若我觉得自己可以吃肉,那我就能吃,此为,真我如是。”
周老道听着这话,皱起眉头,感觉和尚讲的很对,但是自己却又什么都不懂。
“你瞎逼逼叨叨什么呢!
你们这些和尚,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我们道家不讲这么多大道理,心念通达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就行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事情。”
刘庙祝也不咧咧了,直接掏出电话开始打了起来。
不一会,三辆车停在了门口。
祁小迪穿着红裙子下了车,还有些呆呆的说道:“小白真的在这里?”
张传道点点头说道:“是啊,小迪小姐,林师叔早上来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厌世了。”
祁小迪听着这话,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呵呵一笑喊道:“厌世?!怎么可能那可是小白,你们怎么刺激他了?两个道士当着他的面谈恋爱?”
张传道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听说是他听了音乐,然后就……”
祁小迪听着这话,更是挠头了:“听了音乐?抑郁了?这谁唱的,跟我做饭有的一拼啊。”
祁小迪现在是已经认清楚现实了。
祁小迪想了想说道:“抑郁的严重么?”
张传道想了想说道:“听说挺严重的,他蹲在地上,不肯起来,过一会想站起来,腿又麻了,他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腿又没动静了。”
祁小迪点点头说道:“那是挺严重了,走走走,我去看看去。”
张传道看向祁小迪说道:“对对对,里面做饭的的家伙事里面可齐全了,都给您准备好了。”
祁小迪皱着眉头喊道:“什么?让我做饭?小白要吃?我的妈呀。”
说着,祁小迪就要往车里钻。
张传道急忙喊道:“哎哎,小迪小姐,在里面呢。”
祁小迪摇下车窗喊道:“赶紧的,小白都这样了,买东西去!”
“这很严重吗?林师叔还要吃……”
“赶紧的上车!再不上来,我开车走了!”
“好好好,马上来。”
……
无仅大师拿着蒲团坐在门口,默默的念经。
周老道则是来回踱步,听着无仅大师念经,跟耳朵边有个苍蝇嗡嗡响似的。
周老道无奈的大吼道:“和尚,你现在念经,合适吗?”
无仅大师面带慈悲,宽厚的嘴唇微动说道:“阿弥陀佛,和尚念经,何时都合适。”
周老道当即吼道:“可我这是道观!!要念你回家念去。”
无仅大师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是你太烦躁了,眼不见心不烦,何必呢?”
周老道没好气的说道:“是,眼不见,可是我不瞎,我听得见!你要念回家念去,反正下午也是我给小白上课。”
无仅大师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说我眼不见心不烦,之前也不知道是谁,信佛都信迷糊了。
瘟疫这么厉害,还非要去莲花寺做法事,我说瘟疫厉害,劝他回去,他非说我们寺庙的菩萨灵灵验。
最后没办法,我就连夜找人把寺院里的菩萨还有佛都带上了口罩,看的我糟心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修为不够,犯了嗔戒,阿弥陀佛……”
周老道和刘庙祝听着无仅大师抱怨,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迷信害死人啊,哈哈哈……”
周老道一边说着,一边笑的跟个喷泉似的。
“我就说你这个老和尚,总有一天会在这上面栽跟头,你还不信,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无仅大师没好气的看着周老道说道:“你好哪去?我们寺院的菩萨是戴了口罩,你们道观好到哪去?”
周老道摇摇头说道:“抱歉啊,我们道观不搞这个,要不是平时抓个鬼,帮异管局做个顾问什么的,怕是我们道观都要破产了。
我们只图个修身养性,不求什么修成金身活佛,也不需要什么香火和信仰,我们是清修道观。
啊哈哈哈……”
无仅大师呵呵一笑说道:“那你的徒子徒孙呢?据我所知,整个西北,好像有三分之一的道观都和你有亲戚,不是你的徒子徒孙,就是你师兄的门人弟子。
子孙庙和丛林庙可有不少啊,别回头有哪个学艺不精的,一时赚钱心切,组个大法会,到时候可就,丢了你们西北道家一脉的面子啊。”
周老道哼了一声说道:“还用你说?放心吧。
现在的人呐,信佛信的都迷糊了,其实佛就在心里,心中有佛,何必贪恋一个雕塑?
道门的人,道就在心里,不增不减,人从生到死都是道,万物皆在其中,同样不需要什么雕塑,我门人弟子开的道观,都没有任何塑像。”
无仅大师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大智慧,阿弥陀佛,周道长果然非常人,贫僧见识了。”
周老道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道:“大智慧都是放屁,能解决人心头大事的那才叫大智慧,什么时候,人一日三餐果腹,想吃的东西都能吃到,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享受。
衣能蔽体,只喜欢造型,而不是追求什么牌子和价格。
国泰民安,为官者善待百姓,为民者团结一心。
能做到这些事情,才是大智慧,而不是叨叨两句阿弥陀佛。”
说着周老道调戏一般说了个佛号,然后做了个鬼脸,转头就走向了门口。
无仅大师微微一笑喃喃说道:“肆意洒脱,果然是修道的好苗子,可惜了,贫僧放不下世尘凡俗,阿弥陀佛……”
到了门口,周老道就看到了一片忙碌的景象。
刘庙祝在那里急的跳脚,咋咋呼呼的不知道在吼些什么。
一个个道观里的道童手里的搬搬抬抬的,将东西摆在了凉亭中。
“这么大的网文鲍,谁弄得?”
“哇,晶莹剔透,这鱼翅,哪个白痴拿来的,泡发都得两天!嗯?鲍鱼也得泡发吧。”
周老道看着那一个个搬进来的东西,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可是看来看去,周老道却没找到祁小迪的身影。
“喂,老家伙,你看到祁小迪了么?我让张传道去接她,这会应该回来了才对。”
刘庙祝指挥着人搬东西,一边说道:“那个张传道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刚到门口,开着车又跑了,你徒孙靠不靠谱,要不然我带人去给他劫回来?”
周老道心里也烦躁的不行,就在这时,张传道开着车回来了。
周老道急忙两步迈过去,然后拎着张传道的耳朵喊道:“你干什么呢!都记得火烧眉毛了,你还来回蹦跶,信不信我下次不带你打游戏了!”
这时周老道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祁小迪,然后撒开了手,喃喃说道:“额,小迪姑娘,其实我平时也是一个很正经的人,老道额……无量个天尊。
我编不下去了,我就是这样一人,你爱咋咋地吧,赶紧做饭去吧,小白等着呢。”
祁小迪拍着手里拎着的袋子说道:“呵呵,要小白恢复哪还用得着这么多事情,这么一包东西足够了。”
说着,祁小迪自信的说道:“小白自打得了病,时不时就崩溃,我都习惯了。
一会就让你们看看,我,老街第一美女祁小迪的魔力。”
祁小迪看着没有动静的周老道问道:“哎,带我去啊。”
周老道还没反应过来,喃喃说道:“老街第一美女?老?美?女?
这么接地气的外号,和小白真的很般配啊。”
祁小迪噘着嘴,怎么感觉周老道嘴里的话不像好话。
不多时他们到了客房门口,周老道指了指屋子说道:“就在那呢。”
祁小迪点点头,自信的就拿着东西进去了,临进门之前,祁小迪回头说道:“你们都不准进来啊!”
周老道他们三个点点头,然后摆摆手说道:“你放心,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二百多岁的人了,不至于啊。”
祁小迪看着这仨人花白的头发和白胡子,点点头,然后进了门,转身有把门关上了。
周老道三个老人当即轻手轻脚的跑到了门口,满脸八卦的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的听着屋里的动静。
无仅大师捶胸顿道足道:“咋就没学天眼通呢!吃大亏了我。”
刘庙祝一脚踢在无仅大师身上小声说道:“你小声点!我外孙女的闺蜜是小白对象,我都没说呢。”
周老道手竖在嘴边说道:“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而进了屋的祁小迪看着坐在床边,拖着腮,静静的看着地上,目光呆滞的林小白。
祁小迪慢步走了过去,轻声喊道:“小白?”
林小白没有任何反应,将脑袋稍稍向着另一侧歪了一些。
祁小迪叹了口气,然后慢步走了过去,她将脑袋贴着林小白的太阳穴,拉住林小白的手,温柔的说道:“小白你怎么了?”
林小白转头稍稍侧了一些,避开了祁小迪,手也撒开了祁小迪的手,一脸嫌弃的说道:“我成熟了,无与伦比的成熟,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好奇。
你离我远点,我怕你的幼稚会传染给我。”
祁小迪皱着眉头说道:“成熟?你这是抑郁吧?对世间的一切失去兴趣,嘿嘿嘿,小白,看这里。”
林小白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去。
祁小迪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塑料气泡,然轻轻捏爆一个。
“啵”的一声,林小白猛地一机灵抬头看向了祁小迪手里的塑料气泡卷。
祁小迪嘿嘿一笑然后把东西塞在了林小白手里。
林小白愣愣的捏着气泡,“噼里啪啦”作响。
然后他猛地坐直身子“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捏着,脸上泛着奇异的笑容。
祁小迪又拿出了削笔刀和一本《三年五年》递给了林小白,然后做出了让他划拉的动作。
林小白下意识的接住那个削笔刀,然后结果了书,他下意识的把刀划了一下书。
“嗯!?”
林小白猛地来了精神,然后手拿着刀又划了下去:“爽!”
再来一刀。
“舒服!”
再捏两个塑料气泡。
“嗯!”
“啊……”
“哦……太爽了!”
祁小迪看着林小白这么嚎着,当即说道:“我再给你来点劲爆的。”
说着祁小迪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大橡皮丢给了林小白。
林小白接住橡皮,眼里尽是欲望的眼神,然后,刀影纷飞,橡皮像是皮屑一样乱飞。
“太舒服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