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继续坐了一个月的冷板凳后,张闻芳终于亲自把我带在了身边。
可是第一个任务居然是去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对接开发商。
K市虽然也是旅游大省,但是未完全开化的小镇也不在少数。就这样,我和张闻芳辗转了一天一夜,开了20多个小时才到了那个半封闭的地方,云游镇。
对接我们的是个梳着大背头,叼着烟斗,有着广阔肚腩的中年男人,他叫董成龙,我刚想开口叫声‘董总’,却被他执意地改了口。
“龙哥,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张总监在这随意找家小餐馆吃点儿,您就别担心我们了。”
“唉,”龙哥取下烟斗,“这哪成啊,走,走,来者就是客,这地方虽然小,但是好吃的也不少。你们初来乍到的,也不熟悉,我带你们去打打牙祭。”龙哥说得客气,眼里透着的热情真不好意思让人拒绝。
可是这大半夜的,去哪找吃的?被折腾了20多个小时,现在的我恨不得立马躺在地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龙哥似乎没有看出我和张闻芳身上的疲惫,满脸热情的把我们推上了一辆饱经风霜的皮卡车。
“这镇上路不好,这车结实。”龙哥解释道。
“嗯。”张闻芳随意应承着。
“嘿,一个总监说话干嘛冷冷漠漠的,真不知道怎么爬上这位置的。”我心里暗暗的想,但又怕气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奉承道:“龙哥一看就是开车好手,不管在什么样的道上,什么样的车,在您手里这样一转,自行车都能立马变超跑。”
“嘿,你这小姑娘说话讨人喜欢。”龙哥的烟嘴嗒吧嗒吧了几口,“不过做房地产这行,不肯下工地吃不了苦的话怎么赚钱呐。”
路上,我们又随意聊了几句,不过短短几分钟,龙哥就把车停在了一家简陋的餐馆门前。
这餐馆简单得连块招牌也没有,
屋里也只是随意搭了几台桌子,灯光炽亮炽亮的,没有人。
“老板娘,先上几瓶啤酒。”龙哥说着,就进屋招呼着我们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时,里屋的帘子一掀,露出个美貌妇人。那妇人大约三十年纪,虽然瘦,但是风姿错约,美而不媚。她不过就穿着一件普通花布衫,系着围兜,额前露着几缕碎发,牙齿很整齐。
她把手在围兜上擦了擦,刚刚应该是在后厨洗盘子,看见我们,神情还露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那妇人笑道:“龙哥又来照顾生意了,好的,马上就来。”她说的是本地土话,我也只能听懂点大概。接着,她又朝后面大声嘟囔,“东子啊,别睡啦,快给客人上酒。”
不一会儿,帘子后面便冒出来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儿,脸儿粉嘟嘟的,眼神清亮,小嘴撅着,耳朵也高,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手里拽着三瓶啤酒出来,也许有点营养不良,他的身形不高,踮着脚,才把啤酒放在桌上。
“叔叔阿姨,需要我帮你们开瓶盖吗?”这小孩儿的声音清脆,说着稚嫩的话语让人很是怜惜。
“不用了不用了,叔叔牙口好。”龙哥笑着说道,手里直接拽了瓶啤酒,牙齿刚一粘盖,就听见‘嘭’的一声,酒瓶里开始冒着白气。
“龙哥,这么晚了,妹妹我就不喝了,明天一早还得准备开会的资料和合同呢。”我看见他把啤酒倒入杯中往我那一推,我吓得连忙推辞。
“董总,不好意思,我因为宗教原因,打小就不能喝酒。”张闻芳说道。
龙哥一听,脸色立马一沉,也不搭理我们,直接朝那老板娘吼了一声,“快上几个菜,免得把我们的客人给饿到了。”
我一听,完了!这下把龙哥给得罪了。
“要什么啊?”老板娘笑道。
“有啥上啥,管饱就行。”
“好嘞,马上就好。”老板娘应承着。
“记得多上几个肉菜。”龙哥追加了一句。老板娘听后转头笑了笑就直接进了厨房。
张闻芳一听这话,嘴角立马抽动了几下。
“难不成他不吃肉?”我暗暗地想到,忽然又感觉他想开口,我便不假思索,立即一脚高跟鞋使劲踩在了张闻芳的左脚上。
张闻芳忍住愤怒,默默地把头转向了我。
“笨蛋,你看不出龙哥已经不高兴了吗?你要再插一句话,合同还想不想签了….”我心中默念道。
张闻芳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的怒火也稍微压抑了下来,他转过头,随即立马抽出了他的左脚。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桌上就来了三荤两素。
我抓紧时间吃了几口,很意外,味道很不错,怪不得龙哥是这里的常客了。我一边吃着又瞧了瞧刚刚那个小男孩儿,那孩子害羞,盯了我几眼笑了笑就躲在柜台后面去了。
张闻芳倒是一筷子没动。
看那神情,这一顿饭,倒是把龙哥给吃郁闷了。
我瞧着气氛越来越不对,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谄媚道:“龙哥,不好意思啊,我们舟车劳顿的,状态实在不好….小妹我先敬您一杯,您大人有大量,下次我们一定给您亲自赔个不是。”话说完,我正要喝,却被龙哥伸手一把拦下了。
“小姑娘,算啦。我龙哥也不是个爱强求的人,只要能把我当朋友的人,我董成龙一定也把他当朋友。”龙哥说完,抢下了我手中的酒,一口喝掉。
“董总真是豪情万丈。”张闻芳现在才开口道。
我瞪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这家伙是如何当上总监的。
这时,只听见‘噗通’一声,桌上的酒瓶也被吓得晃了两晃。我顿时寻声一看,方才那个小男孩儿在柜台边晕倒了!
那老板娘应该也是听见了声音,她从厨房跑出来一看,见孩子两眼泛白,口中吐着沫子,霎时间吓得花容失色,忙上前扶起地上的男孩儿,急忙叫道:“东子东子,快醒醒啊,别吓妈妈啊。”
龙哥看见这情景,也忙上前去帮忙,“快快,赶紧把孩子送去医院。”
“这大半夜的,哪有诊所哩,医院还离这边好几十里路呐。”说到这,老板娘的眼泪嗒吧嗒吧地掉下来了。
“老板娘,你别哭哩,我有车,这儿还有两个大老爷们,我们铁定赶得及去医院。”龙哥也不含糊,从裤兜里立马掏出几张大团结,“你要是钱不够,我这有….快点,别耽误孩子治疗。”
“不去,我哪也不去。”老板娘哭得伤心,脾气也是倔,她紧紧地抱住孩子,生怕龙哥上前给夺了去,“我那丈夫就是死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就算被人打死也不把东子送过去。”
“你这人怎么…..”龙哥一时也没了话,又为难似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的渴望。
我见龙哥这么重情重义,是个直爽人,心里面更是佩服,加上那小孩子着实长得讨人喜欢,可不能被那愚昧的妈给断了后路,索性准备开口。可是刚一起身准备上前,便被旁边的张闻芳一把拦住了去路。
“别去。”张闻芳嘀咕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那小男孩儿都快吐白沫了,万一是癫痫病怎么办,这也是要人命的。”我急忙把他的手弹开,刚走一步,却又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张闻芳….”我被他抓得生疼,一时半会居然挣脱不开。
“你这修为,过去就是找死。”张闻芳淡淡地说道。
“啊?”我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莫非,这小男孩被阴灵附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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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闻芳把我拦在身后,示意我先别过去,我见他神色凝重,这时候也不便发问,只得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原地。
“老板娘,方便把孩子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吗?”张闻芳上前问道。
老板娘一听这话,也不哭了,只是疑惑地看着张闻芳,眼神里明显带着戒备。
龙哥也搞不清楚这状况,但想着我们好歹也是正规公司的工作人员,又看见张闻芳一脸从容的样子,索性也帮着搭话,“老板娘,你放心哩,我两个朋友都是好人,你不信他们总归该相信相信我吧。”
“你放心,鄙人略懂些道术,兴许可以帮帮你家孩子。”张闻芳取下眼镜,诚恳地说道。
老板娘一听这话,立即发了疯似的把孩子身上的外套连拔带扯的给弄了下来。
小镇的人思想尚未开化,都迷信。
张闻芳接过抛来的衣服,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衣服的端口和袖子,思索了好一阵,才突然问道:“孩子最近是不是跑去水边玩了?”
“啊?”老板娘的眼神呆滞,也像是中了魔障一样。
“人家问你话哩,赶紧说啊。”旁边的龙哥倒是比谁都要着急。
“哦哦,”老板娘这才反应过来,“对哩,他上个月几乎天天都去河里游泳,说是泡着凉快,我看他和镇上的其他几个十多岁的大娃娃在一起玩,也就放了心。可是最近听说河里淹死了人,我就不让他去了,又怕他天天乱跑,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哩。”
“难道是那几个淹死的人的魂找上东子啦?”龙哥一脸惊恐。
“不是,”张闻芳抖了抖衣服,“淹死的是几个孩子,他身上的可不是这些。”
“你….你怎么知道?”老板娘瞪着双眼,差点语无伦次,“淹死的是隔壁镇上的几个半大娃娃,大的才十岁,小的可只有五六岁哩…..可惜了,其中还有个孩子我认识哩,以前还经常和他妈妈来镇上找我哩。”
张闻芳把眼镜收进了衣兜里,随即把那小男孩的外套放在了地上。接着,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那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符文,远远看去,甚是诡异。只见张闻芳口中念叨了几句,那黄色的符纸一下子便自燃了起来,这时,他便一把把符纸仍在了孩子的衣服上。
我们三人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全都一个个被吓懵了起来。
龙哥嘴巴哆嗦,话似乎都说不利索了,“张总….张道师,这….您这是?”
张闻芳似乎沉浸在符文的世界中,他并未答话,眼睛只直直地盯着地上的衣服。可那符文真是怪得很,明明烧得旺盛,却一点都没有把衣服点燃。
待那明火烧完以后,我赶紧上前一看,不好,怕真是遇见阴灵了!
那衣服上赫然出现了三个手掌印。
两个大,一个小,小的那个更像是个婴儿的手掌。
“这下,我们有麻烦了。”张闻芳喃喃自语,眼睛盯着地上的东子,出了神。
阴灵….婴灵?
上一个月我粗略翻看过祖师爷爷的手抄本,上面记载过:婴灵,非人非鬼非神非魔,比普通鬼魂有着更强大的怨气,而且怨气日渐增加,尤其是堕胎冤死,不肯轻易轮回。如果附在人身上,不把宿主搞得支离破碎,哪肯轻易离开。
“这…..”我一时被惊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从现在开始,除非我主动联系你,否则你就待在宾馆不要出来。”张闻芳刚一说完,就把我狠狠地往外一推,接着他又用眼神示意龙哥。龙哥现在整个人愣愣的,也没来得及思考,条件反射似的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往我的方向一抛。我见张闻芳的神色太过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慌张地点了点头飞快地朝外跑去。
我坐上车,紧张得连车子启动了五分钟还没好,急得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张闻芳见状,也着急地赶紧上前,立马替我点着了火。
“自己找回去的路,记着,只有我给你打电话了你再出来。”张闻芳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三角形的附身符,“拿着,自己回去睡场大觉。”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打开了雾灯,前面灰蒙一片…..在这生人勿近的半夜,我咽了口唾沫,朝着前方的未知,猛地踩了一脚油门,不假思量地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