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夫子
不非学院的食堂修缮的较为精致，门口摆放着两盆文竹，进门后，两边各摆放着两排长桌和长椅，打饭菜的窗口上挂着各类饭菜所需的银钱，比京城的价位低了一半，窗口前还摆放着木质餐盒。
这是李芸第一次看到学院食堂的场景，很是新奇，不过新奇只是一下，李芸将荷包给了袖玉，让袖玉打两份饭菜去给两位马夫。
当然食堂不光有学子，也有夫子。
一位发须皆白但精神矍铄的夫子走进来，一眼就瞧见身为女子的李芸，不过夫子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鄙夷的神色，而是走到距离李芸后侧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行礼道：
“这位小姐可是哪位学员的亲属？”
李芸听到动静转过身，立即向夫子回礼后，“小女子两位弟弟在贵院求学。”
“不知是哪两位学子？”夫子抚摸着长长的胡须。
就在李芸刚要回答时，李峰端着两份饭盒走过来喊李芸。
“姐姐。”
李芸侧身望去，夫子和李峰瞧了一个对眼，李峰一看到这个夫子站定后硬着头皮喊了一句。
“陈夫子好。”
陈夫子？李芸看向这位发须皆白的夫子，虽然有所怀疑但李芸还是谨慎的询问道：
“您可是陈儒陈夫子？”
“正是老夫。”陈夫子点头。
“小女子不知眼前是泰斗，多有冒犯了。”李芸立即弯腰行了大礼。
陈夫子将李芸扶起，说道：“姑娘不必如此，老夫不过是学得一二字而已。”
闻言，李芸道：“您是大景闻名的大儒，岂是学得一二字而已？”
“谬赞了。”陈夫子摇头道：“学无止境，老夫只是比你们早学数十年。”
如此风度与谦和的夫子让李芸真切的看到何为大儒。
这时，李峰两手端着饭盒手都要酸了，低声唤李芸。
“姐姐。”
李芸这才想起自己弟弟，刚帮弟弟把饭盒放下就见李庭打饭回来，李庭看到陈夫子，将饭盒放在桌上后，行礼道：
“学生见过陈夫子。”
陈夫子看了看李峰、李庭两人，问李芸。
“他们便是姑娘的两位弟弟？”
“是。”李芸面对这位大儒态度十分恭敬。
李峰站在李芸身后，目光闪烁，听到陈夫子接着问：
“姑娘是来参观后天学院举办蹴鞠赛吗？”
李芸对于这个蹴鞠赛一概不知，她回道：
“小女子是为弟弟李峰前几日砸坏学院夫子窗户，特来向学院夫子道歉。”
“哦？”陈夫子凝神朝李峰望去，后者躲闪着陈夫子的目光，陈夫子笑道：“姑娘可知道你的弟弟砸坏了谁的窗子？”
李芸闻言一愣，扭头望向自己弟弟，却见对方低着头不敢抬头，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失了分寸对李峰呵斥道：
“峰儿！你砸坏的是陈夫子的窗户？”
李峰像鹌鹑似得被李芸提到陈夫子跟前，李庭第一次看到李芸生气的模样，却是被吓了一跳。
过往的学子和夫子走过时，和陈夫子打招呼之余，看到李峰此刻的模样，都在偷偷笑。
可即使笑的再小声，李峰还是能听到，觉得自己丢死人了，双耳赤红。
陈夫子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芸和李峰姐弟的相处，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不是教导的地方，陈夫子制止了李芸。
“姑娘，现在是用餐时间，有什么事用餐过后再来找老夫吧。“
李芸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自己弟弟竟然敢砸了大儒的窗子，要知道，陈夫子创办的不非学院出去的学子无不功成名就，哪怕没有当官，也是在为大景的教育事业四处奔波，皇上都为之赞赏。
即便是文官之首的丞相，在接见陈夫子的时候，也毫无高傲姿态。
可是她的弟弟李峰却砸了这位大儒的窗子，李芸觉得自己整个头都大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顺着陈夫子的话往下接。
“那小女子就不打扰夫子用餐。”
陈夫子走后，李芸转过身，看到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的弟弟，怒其不争，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想让弟弟再丢脸，叹息一声，轻声对两个弟弟说：
“先吃饭吧。”
三人坐下后，之前还喊肚子饿的李峰此刻却味同嚼蜡，整个人都蔫蔫的，李芸看着心疼，心里的气也没了，毕竟是自己弟弟，李芸从自己饭盒里夹出一块炖肉到李峰饭盒里，安抚道：
“刚才是姐姐错了，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你难堪，快吃吧，别饿着了。”
李峰偷偷抬眼看姐姐，其实他并不在意别人笑话自己，但是害怕自己姐姐生气，在看到李芸没有生气，李峰立即加快了扒饭的速度，一点都没有记恨的模样。
见状，李芸失笑，又从自己饭盒里夹了一块炖肉给李庭，后者看到后，小声说了句谢谢，在李芸转过视线后李庭用筷子戳了戳这块多出来的炖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过餐后，李芸带着两个弟弟、袖玉和两个弟弟的书童，前往两个弟弟住的地方，放下东西后，李芸让李峰领自己去找李夫子，袖玉跟在李芸身边一起离开。
留下李庭和两个书童，看着他们离去，李庭此时心乱如麻。
前往陈夫子的住所的路上，李芸一直教导弟弟以后不能不敬夫子，要好好待在学院学习。
这些话李峰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终于李峰忍不住对李芸说：
“姐姐，我不想学文，我想去当兵。”
再次听到这番话，李芸站定，没有立即开口，袖玉连忙拉了拉李峰袖子，想让李峰收回这句话，可是李峰不肯，执拗地说道：
“我真的不想学文，姐姐你就同意我这个要求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陈夫子的住所不远，所以李峰的话也让屋里面的陈夫子听到了，悄悄打开窗看过来。
李芸转过身正视这个曾经跟在她后面跑的弟弟，她的弟弟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主见，可是眉眼依稀见得年幼的模样，李芸说道：
“我没办法同意。”
“姐姐……”李峰很是受伤，即使不认同他，李峰都不会在意，可是李芸不一样，这是他的姐姐，一直保护自己的姐姐。
李芸不同意，李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手足无措。
“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李芸又说了一句，李峰眸光一闪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无论是在寺庙、李府还是在学院，我只能保护你一时，也保不了你一世。”李芸轻声说道：“即使我很想说，别去。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是除了父亲和祖父以外我唯一的亲人，你去了军营，一旦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
这个是李峰从没想过的一点，他咽了咽口水，和李芸对视时，突然间犹豫了。
“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我不会拦着你。”李芸转过身，凝视前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在你还没做好决定的时候，就好好在学院待着，不要再闯祸了，知道了吗？”
李峰望着姐姐的背影，这个纤细的身影，为自己抗下了多少，又担忧了多少，很多时候长姐如母并不只是说说，李峰默默点头，应道：
“知道了，姐姐。”
不远处，住所里的陈夫子关上窗户，等待李芸和李峰过来。
没过一会，李芸亲自敲响了陈夫子的门，后者打开门让三人进来，并为他们倒好茶，李芸受宠若惊想亲自倒茶，却被陈夫子按住。
几人落座后，李芸开口道：
“陈夫子，弟弟砸坏了您的窗子，修缮的费用小女子全部承担。”
陈夫子摇头，“一扇窗罢了，而且是老夫出言不逊在先。”
“峰儿顽劣，陈夫子教导的对。”李芸诚恳道。
“为人师表，却因学子愚钝而骂其父母，这是不该，老夫在这里还要向姑娘和姑娘的父母赔不是。”陈夫子没有任何架子，态度十分谦和。
李芸略微心安，但是想承担维修窗户的费用，陈夫子也没再推辞，随后，陈夫子让李峰和袖玉出去，独留下李芸。
这让李芸不解，在弟弟和袖玉出去后，询问道：
“夫子有什么事要对小女子说吗？”
陈夫子喝了一口茶，说道：“李姑娘，老夫想说的事，或许会让你不能即刻接受。”
闻言，李芸为之一愣。
陈夫子继续说道：“老夫是今年开始教导令弟，以往教导过令弟的夫子都曾和老夫说过，李峰此人学文一窍不通，若转为学武，或许能建功立业。”
李芸直言道：“请夫子明言。”
“学院中有开设武科，招了些习武之人教学子健体防身，他们无一对令弟赞叹不已，是一副练武的体格，再过几年习武就晚矣。”陈夫子放下茶杯，继续道：“老夫也并未有重文轻武的想法，今年教导令弟，也是想亲自试试，令弟是否真的不适合学文。”
一番话下来，李芸明白了陈夫子的话，沉吟片刻道：“夫子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劝小女子？”
“真心自然是真心，当然也是想劝。”陈夫子不紧不慢道：“这些话本来老夫是想晚些再告诉令弟的父母，不过今日你来了学院，老夫也就早些告知，还望姑娘回去一并告知父母。”
“小女子在这里谢过夫子，这件事小女子无法做主，还需要多考虑。”李芸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小女子该动身回去了。”
“姑娘，沉思熟虑是好事，可别因思虑误了时候。”陈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走。”
李芸走后，陈夫子感慨道：“人各有志，各安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