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蒙残踏入了一个奇异之地,这片空间的黑雾完全被几乎化作液态的罪孽之气所充斥,那种粘稠感,让蒙残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一种浓稠的黏感,让他感觉几乎是在凝固的胶体里面行走,浑身异常难受。
蒙残艰难的前行着,几乎手脚并用的在一寸寸地往前挪,到现在,他已经很坚定,只要突破这最后一层障碍,便会发现真相!
时间,转瞬即逝,但对于蒙残来说,却犹如行走了几个世纪。
最终,随着噗的一声嗤响,似乎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膜,随即便被一阵强光刺激得立马闭上了眼睛。
光!有光!
我走出来了?!
蒙残在心里呐喊着,在经历无尽黑暗与孤独后,他终于是走出了这片死亡山脉吗?!
无法不激动,就连讙兽都在肩头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激动归激动,必须的谨慎还是有的,蒙残第一时间放出了战鬼,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凝神屏气,迅速的将自己拉入无态中,默默的感受着周边的变化。
仔细感受半响,未发现周边的环境出现什么变化,这才将紧绷的神经逐渐松缓下来。
同时也开始运用鬼力,去抵抗那因久违光线而刺痛不已的双眼。
又一阵功夫,蒙残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正想举臂高呼以宣泄这些时日来的黑暗、压抑。
那一嗓子却犹如被一颗椰子堵住似的卡在了喉咙里。
一滴冷汗,迅速从后脑勺滑过后颈,刺得他浑身毛发根根直立,最后陨于股沟,惹得他两瓣结实的屁股不由一阵本能的收缩抽搐。
因为他一睁眼,便看到眼前一堆密密麻麻的恶鬼,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包裹了起来,正死气沉沉的盯着他。
沉默!一阵难堪的沉默!
那种终于自黑暗解脱的快感迅速被眼前诡异形象的惊意驱逐,不过很快又被熊熊燃起的战意所替代。
千万恶鬼又如何!走投无路又如何!
我只需战!用敌人的死亡,铺垫我生命的最后一段路!
吼!!!
蒙残仰天发出一声狂啸!瞬间释放出明王臂,与战鬼、讙兽一头扎进了密密麻麻的恶鬼潮中。
但是预料之中血肉横飞的画面没有出来,激烈的打斗声也没有发生。
“???”
蒙残傻愣愣的看着周围逐渐飘散的恶鬼,半天摸不着头脑。
这些恶鬼根本就不是实体!也不是魂魄形态,更像是一种镜像,或者精神体,只是死气沉沉的看着他,并不动手。
任是蒙残一口气挥散了数十个也无动于衷。
反而因为蒙残打散了数十个幻像,整片密密麻麻的恶鬼群仿佛那多米诺骨牌效应似的,一层层的,越来越快的,接二连三的消散挥发在空气中,似乎他们从未存在过。
蒙残不由得抹了一把冷汗。自己似乎有些太紧张了,刚刚处于大起大落的心境中,根本就没仔细看过这些恶鬼,他们完全没有生气,双眼都只剩下泛白的眼珠,更没有任何危险感觉传来。
怪不得进入无态时没感觉到周围环境有何变化,原来这群恶鬼仅仅是一群虚像罢了。想到此蒙残不得又一阵尴尬。最终只得嘿嘿干笑两声算是替自己解围了。
这时,他才缓过劲来,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
脚下是一片荒地。放眼望去,满目尽是残破的巨石,唯有远方,似乎有一座破败的神庙。
随处可见的巨石,充满了时间的痕迹,浓浓的悠久感隐而不发,只是默默的告诉蒙残这个陌生的外来者,它们每一个成员,都经过了岁月的洗礼,那种历史的厚重感,沉重得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感觉呼吸不畅。
回过头,看向身后,一层浓浓的黑色空间沿着一条不存在的线,将这片苍凉的大地,与之隔了开来。
那片无尽黑暗里,便是伴随蒙残渡过大半年的死亡山脉。
至此,蒙残才浓浓的吐出一口浊气,有了深深的归属感。
自己,还轮回在这个饿鬼道里。
略微收拾感慨的心情,再次深深的看了无尽黑暗的死亡山脉一眼,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前走去。
他将探索这片荒老的土地。
寻找那丝若隐若现的声音,寻找那罪孽之气的源头!
那座残破的神庙,不知已存在多少个年头,除了一面模糊残缺的壁画,一座只余下腿部的石像,以及三面倒塌的墙壁,这座古老的神庙,便再也没有其它。
或许,还有那万年不变的孤独吧。
神庙中央残留着小半尊石像。石像只剩下小腿还伫立着,大半个身躯都散落碎裂在四周,却是寻不到那上半截身子与头部。石像似乎在默默守候着什么,或许是被外来者以巨力破坏掉了。
唯一还算完整的一面墙,斑驳的墙面,依稀可见一副残缺的壁画,上面的景物早已随着时间的腐蚀而模糊不堪,但是依旧有一股磅礴盖世的气息从画中溢出,那是何方神魔?连一副画,都不能磨灭其威势。
蒙残慢慢的抚摸着粗糙的画面,感受着那股唯我独尊的气势,他反复的摩挲着,近乎梦呓般,似乎在努力将那画里的神魔形象给勾画出来。
蒙残恍惚中似乎穿越了千万年的时空,来到一片古战场。
这片土地是血红色,那是遍野的横尸涂上的色彩。整个战场只剩下两尊远古巨神还在战斗。
这场战斗打得日月变色,星辉失彩,天地都因此而默哀。
不知过了多久,一尊古神终是落败,被战胜者斩下了头颅。
天地因此而失色,也因此而禁声。
身躯重重的倒下了,唯有那头颅依旧无声的呐喊着,怒睁着双眼,仿佛便是这天地破碎,他亦不灭!那股捅破天的战意与不屈,深深的震撼着蒙残这个梦游者的心。
那战胜者似乎叹了口气,捡起一把宽厚古朴的长剑,将那不屈的头颅牢牢的钉在了那片血色大地上,带着战败者的躯体,缓缓离去。
那头颅即使被古朴长剑永镇这片血色大地,依旧睁着眼,怒视老天,狂嚣的重复着一个字——战!战!战!
那股不屈的意志仿若实质,使得那天都因此而黯淡,那地都因此而无光。
蒙残再次被那股不屈的战意震撼,心神狂乱。他突然觉得,这天与地,不再高大!那生与死,不再可畏!
天妄压我,战!
地欲埋我,战!
神魔踩我,战!
即使是死亡,我也要战!战!战!
无所畏惧,唯有不屈!
而那尊古神头颅,感应到了他的不屈意志,双目化作两道精光,仿佛堪破时间,跨越千万时空,轰的直直射入蒙残的双眼中。
蒙残脑海中轰的一声炸了开来,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霸道的摧毁着他的意志,似乎要将其斩杀于这千万时空外!
蒙残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一片辽阔的海面上。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尽头。
自己衣不遮体,脚下仅有一叶孤舟,几乎与他的融为一体。
四周海浪波涛汹涌,他仅仅凭双脚,就如那钉子般牢牢的扎在了孤舟上,随着海浪的起伏而起伏。
异变突起!只见眼前海面突然凭空卷起一个偌大的浪头,狠狠向他拍下来!
仿佛那海中的神灵降下了滔天怒火,要将他这个罪人彻底摧毁般,坚定,而决绝!
“嘭”的一声巨响,连带着那孤独的孤舟,瞬间蒙残就被巨浪狠狠的拍进了海里。
只是一击,便已重创了蒙残,只见他哇的便呕出了一大口血。
还未容得蒙残反应过来,第二个更加巨大的浪头,踩着第一个浪头的身躯,再次凶猛无比的拍了下来!
蒙残只能本能的蜷缩起身子,尽可能的抵抗这天地的伟力!
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刚刚才传达到每一个破碎的细胞里,“轰”的一声,第三个超级浪头甚至还在半空中出现了一丝酝酿般的停顿,便以狂暴的砸在了蒙残身上。
孤舟,碎了。
蒙残也几乎被这狂暴的一击彻底击垮。浑身筋肉骨骼在这三连击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意义的,便被摧毁掉了。
就连剧痛,也随着消失的身体而一同消失掉了。
似乎这三连击对于所有的生命都一视同仁,三连击过后,所有的生命印记都将被摧毁,彻底摧毁。
可是,蒙残没有被彻底摧毁!
他还保留着意识!他的血还没有冷!他居然还敢发出无声的呐喊!
整个大海都因为愤怒而剧烈涌动了起来!
只见一个个狰狞的黑浪,正在一层叠着一层,一浪堆着一浪的黑色浪头相互攀爬着,争前恐后的翻涌着!
直至将整片天空都遮挡了去!
直至攀爬到了苍穹的最顶端!
时间,突然一下就凝固了。
所有的黑色恐怖浪头也凝固了。
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失。
所有的动静都突然静止。
直至,
下一刹那。
黑浪,
冲锋下来!
蒙残所有的意志瞬间被摧毁,就好像一堆盐,在那个刹那间,彻底消融在黑色的浪尖上。
没有翻起半点泡沫。
唯有一股不屈,如一叶扁舟,颠簸于浪尖,再狠狠的摔落在浪底。任那黑色浪头不可抗拒,任那黑色浪头无穷无尽,却始终不灭。
他不屈的嘶喊着,更是一次次主动迎向那不可抵抗的巨浪,一次次被撞到海底,但他依然不屈的抗争着,不知永远。
直至那股不屈的意志越来越茁壮,越来越强壮,直至最后,更是硬生生的破开巨浪,漂浮于那天地之间,渐渐化作点点尘土,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