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杨羽见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摆弄过,那年村里来了个卖艺人,他的车上堆满了各类兵器,好奇的孩子们将他团团围住,抚摸着各式兵器,杨羽见看中的是那把檀木弓,五岁的他用力拉动弓弦,可弓弦却纹丝不动。
当谢顺开将弓箭递给他时,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他拉动弓弦,一次就开了个满弦。
“臭小子力道不错,一石弓毫不费力的就能拉满,稍加训练应该可以开二石。”谢顺开说道,这位顽固的老爷子似乎头一次对杨羽见的能力表示赞许。
夜晚的山洞内,谢顺开杨羽见相对而坐,两人不约而同看着一侧石壁上挂着的萱朝地图。
“说到使弓,据我所知,萱朝有三大使弓名将。”谢顺开伸出三根手指。
杨羽见正襟危坐,又到他最喜欢的听故事的时候了。
“三大名将首推燕州刺史文皓二子文程光,我十年前曾在燕州首府天垣城校场见过他一面,那时的他二十出头,骑一匹白马,左右开弓,各射五箭,十支箭矢全中百步开外的靶心,这也是三将中我唯一见过的。”
杨羽见点点头,问道:“那另外两将呢?”
“别急,文氏一族还没说完,文皓长子文虎,朝廷镇西将军,原名文程烈,号千人斩,公认的萱朝第一猛将,武器是一杆被称作‘鬼炎’的战戟,骑一匹纯黑玉龙马,数年前文皓与北边的瀚州刺史袁晖交战,传言文虎突入中军,直取袁晖,斩将十余名,生生将袁晖逼下战马摔折了腿,要不是袁晖手下头号名将常鹤舍命抵挡,现在文氏一族怕是早已割据燕、瀚两州了。”
杨羽见想了想说道:“那这个常鹤还挺厉害的。”
“哈哈!”谢顺开笑道,他拿出酒袋喝了一口,递给杨羽见,“确实如此,传言常鹤白衣白甲,风度翩翩,文武双全,一杆长枪冠绝三军,是袁晖手下的中流砥柱,毕竟也是唯一能和文虎交战坚持三十合以上的人。”
杨羽见喝了一口酒,将酒袋还回,问道:“顺伯赶快给我说说另外两个吧,使弓的。”
“哦,对了,刚才有些扯远了。”谢顺开拍拍脑门,“还有就是大将军凌宇成手下名将张云,这人我没见过,但有关于他的传言却在萱朝家喻户晓,传言他原本是个乌州猎户的儿子,十六岁时,一伙山贼在他家附近占山为王,杀了他父母和妹妹,这小子单人单骑,带着一把长弓扫荡贼寨,杀贼五十余人为家里报了仇,死者据说全都眉心中箭,这小子将他们的首级全部割下,用推车运到了官府,乌州刺史蒋烨大为震惊,将他推荐给朝廷为将。”
看着眼前的少年低下了头,谢顺开顿了顿,说道:“和你的经历有些像啊。”
杨羽见沉默一会儿,抬起头:“还有一个呢?”
“呵呵,”谢顺开的笑着摇摇头,“说来不信,第三个使弓的名将,居然是个女人。”
“女人?”
“没错,按理说,弓箭开弓对臂力要求很高,成年男子要一定的臂力和体重才能稳住拉满的弓弦,这也是我为什么最开始不教你弓箭的原因,你原先瘦的像个猴,弓是肯定拉不动的,即便拉动也无法控制瞄准。”
“原来如此。”杨羽见弯曲几下胳膊,捏了捏自己手臂紧凑的肌肉。
“可是青州刺史崔永手下的女将祝枝霜却是个异类,传言她也有百步穿杨之能,命中三百步外的靶子不在话下,还能挥舞长刀冲锋陷阵,此女不但弓马娴熟,而且还是个美人,擅长箜篌,一曲<离人愁>听的人如痴如醉……”
“顺伯见过此女?”杨羽见惊叹道。
“没有,说实话我不信萱朝会有这样的女将军,估计是许多人杜撰出来的,我也不相信她能三百步开外射中靶子,真有这样的女人,也可能是是个五大三粗的悍妇。”
此言一出,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谢顺开收起了笑容,“既然传言都这样了,姑且算她是三大使弓名将吧!也不知现在这世道,刚才说过的人是否都还活着呢?”
杨羽见凑近地图,仔细看了看,缓缓说道:“嗯,骷髅关在荒州,那这里一定是黎氏一族的地界,霜州是刘厚淳这个老贼的地盘,颍州、海州是那个什么潇王梁成甲的地盘,再来乌州是刺史蒋烨的地界,明、并、开、合四州是朝廷的地界,青州崔永,瀚州袁晖,燕州文皓……那其他还有哪些势力呢?”
杨羽见看着地图,发现天下十九州还有好几个谢顺开没讲,他的好奇心迫切想知道这一切。但遗憾的是,谢顺开说这些他也不太清楚,毕竟他已经待在这里太久了,这辈子也没去过南方四州,其他地界是哪些势力,有哪些名将他也不清楚,但他向杨羽见保证,之前说到的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是未来可能搅动天下,甚至改朝换代的关键。
“这天下英雄辈出,许多人现在可能还默默无闻,甚至和你一样还是个孩子,但只要乱世还在继续,他们就会出现,就会成长,直到发光发亮!”谢顺开拍了拍杨羽见的肩膀,老人眼中目光凌厉,期待中带着些许悲凉。“臭小子,你想知道更多,就得好好跟着你顺伯学,学好了才能活下去,去认识其他的人,运气好还能看到这乱世的终结呢。”
“知道了,顺伯……”杨羽见看着地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反正我是没机会看见这乱世终结了,唉,不说了,睡觉!”谢顺开翻身躺下,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杨羽见没有立即睡下,他坐在篝火旁,手中握着妹妹留给他的红石吊坠,这段时间他依然时常被噩梦惊醒,在梦里杨兰被土狼分食,尸体残缺不全,但有时也会做好梦,梦里的杨兰活了下来,在秋收的时节和自己在满是大麦的田地中相见,但这一切终究只是梦,虚无缈缥的幻影,无法预知的未来……
————
义景十五年四月,冰雪消融,野花盛开。
军帐外,杨羽见左手持弓,右手拿箭,百步开外立着一个靶子,靶心涂成了红色,直径一个多手掌宽。
一旁的谢顺开抄着手,神情严肃。
少年深吸一口气,张弓搭箭,他屏住呼吸,默数三声,松开拉弓的手指,一眨眼的功夫,箭矢稳稳命中靶心。
从摸到弓箭那时起,谢顺开便要求少年每天射五百箭,中靶着数,未中重来,杨羽见也牟足了劲,认认真真的射出每一支箭。
比起之前学习的环首刀法,杨羽见似乎对弓箭更感兴趣,他喜欢拉开弓弦的那一刻,喜欢瞄准时专注的感觉,顺伯告诉他,战场上千军万马人声鼎沸,一个好的弓手要不受任何声音的影响专心瞄准,想象自己在寂静的山林草地,天地间只有你和目标。
从此以后,杨羽见不管在何时何地张弓搭箭,脑子里都是在这寂静山林练习时的场景。
同时他也喜欢弓箭射出那一瞬间的快感,在习弓的这么些日子,他还自己开发出了奇葩的射箭姿势,从标准的竖弓,到横弓,反手弓,甚至是背弓,一开始谢顺开是极力反对这种非常规的射箭方式,但看着少年一次次射中靶心的箭矢,老爷子也渐渐默许了。
五月,白天渐渐变长,夜晚也没有了往日的寒意。杨羽见吃完饭,坐在一旁调试着弓弦,谢顺开走了过来,将少年手中的弓拿过放到一边。
“明天开始,教你最后一件兵器?”
“什么兵器?”
“枪!”
“枪?又能学新的了!”
杨羽见有些兴奋。
一旁的赵公公语气冷淡:“又没有马,你教他枪法作甚?”
谢顺开厉声反驳道:“又不是只有在马上才能用枪,只要学会了我这招,步战使枪一样强!”。他拍了拍杨羽见肩膀:“明天你可以睡晚点儿,辰时起床后来军帐处找我!”
天色渐暗,篝火点起,挂在壁上的萱朝地图隐隐暗去又被篝火重映,如血红般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