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悦耳的音乐从这间心理咨询工作室里飘荡而出,推开木门,温暖的灯光照射在洁白的墙上,乳白色单人沙发柔软的就如母亲双手,小心呵护着婴儿慈爱而温馨。一切是那么美好和自然,不带任何一丝利益的勾连,安静而纯洁。这间工作室的主人谷阳是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开办了这间心理咨询工作室,一边为他的研究积累素材,一边想帮助陷入痛苦情绪难以自拔的人们摆脱阴影恐惧。
谷阳的学生白炜研究生毕业后也在这间心理咨询工作室里工作学习。白炜年龄24岁,资质平庸,经验匮乏,长相平平,毫无过人之处,混迹在人群中很难一眼就被发现。唯一值得赞赏的只有她对心理学认真严谨的研究态度。高中时代的白炜在阅读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后,虽然对书中内容没有透彻的理解,但是心理学产生了深深的热情,在本科和研究生阶段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心理学,毕业后就留在他的导师的工作室中研究和工作。今年师生二人开始针对心理创伤进行研究。
“今年的冬天真冷”白炜在工作室的办公桌旁喃喃自语到,边说边往嘴里送了一口热水,南方的冬天反反复复,时冷时暖,这个冬天白炜已经反复发烧达到12天了,剧烈的咳嗽也使她声音沙哑,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暂停白炜的工作,她还是日复一日的记录、收集、整理各类数据资料,白炜从小做事就倾尽全力,曾经在长达一年的考研备考时期每天摸黑起床读书,夜深人静时才肯放下书本,在面对自己热爱的心理学研究上,熬夜也是家常便饭,正当白炜在电脑前认真修改问卷时,工作室的门被敲开了,一个16岁的女孩沉默的走进工作室,平静的端坐在沙发上,和白炜四目相对,不发一言。女孩双目暗淡无光,面无表情。片刻之后,眼泪默默滑下她的脸颊,女孩欲言又止。白炜似乎在女孩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将一杯泡好的花茶慢慢的推到女孩面前,温柔的对女孩说:“没事的,孩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愿做你最安静最忠诚的聆听者。”女孩先是一愣,后轻声说到:“他们不爱我,他们眼里只有我的姐姐,他们一家三口很幸福”说完擦了擦眼泪,不再说一句话。也不愿听白炜的安慰,便起身离开了。透过窗户,白炜看见女孩硬是擦干了眼里的泪水,挤出一抹微笑,越走越远。
这个年轻的心理咨询师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被尖刃用力的扎了一下,瘫坐在沙发上,紧闭双目,回想着了自己的童年,白炜的童年同样在父母的偏心中度过,回想之中似乎还听见了幼年的谩骂之语,多少次深夜偷偷的哭泣,无人诉说,不敢倾诉,无人理解的无奈和痛苦瞬间紧紧包裹住她的全身,白炜抚摸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闭目静思。
白炜的姐姐白烨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和妹妹一样,能力平凡,长相普通,绝无特长。但是性格却比妹妹开朗任性许多,身体也比妹妹健康许多。父母同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姐妹俩,但是作为姐姐的白烨还是占据了父母绝大多数的爱,在处理许多姐妹纷争时,她们的父母毫不犹豫的维护着第一个女儿,童年时期的白烨时常在父母的偏袒之下毫无顾忌的抢夺懦弱的妹妹拥有的零食玩具,甚至有时诬陷踢打之后也不受任何责备。姐姐工作之后可能是意识到工作前自己的不懂事,开始时不时联系自己的妹妹,送些妹妹喜欢的小糕点和小东西。白炜却总是不大愿意同姐姐见面,经常是拒之门外。父母的偏心使白炜深受创伤,自幼体弱多病的白炜每次生病之际也都得到了父母和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呵护,爱恨交杂之下,难以表达,难以说清自己对家人的感情,家对于白来说缥缈又真实,遥远又亲近。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白炜从沙发上苏醒,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身体上也愈发不适,咳嗽加剧,体温上升,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全身乏力。白炜意识到持续不断的发热或许已经不是天气反复无常的原因,白炜给男友发出信息,希望男友陪同自己去医院就医,喝了杯热水,安静的坐在工作室里等待男友的到来。白炜在心理咨询工作室的沙发上安静的坐着,闭目休息,大约30分钟后,白炜的男友刘静海赶到她的身边,将白炜扶上出租车,轻轻锁上工作室的大门,车朝着医院的方向行使,白炜紧紧依偎在刘静海的肩膀上,内心慢慢平静下来,感觉到安全感从双脚慢慢爬上额头。
白炜和刘静海相识于大学二年级,到如今各种取得硕士学位,参与工作,已经走过6年,他们的相识、相知到相爱也是平静如水,不起任何波澜,是一对最不起眼的情侣。刘静海本硕同样学习机械设计专业,成绩一直属于中上水平,长相也是一贯的普通,说不上帅气,但也清爽。两人不过是在图书馆经常相遇,逐渐眼熟脸熟便相识了,各自做各自的课题,经常相互排遣着学习生活中遇到的各种烦躁和抑郁,交换着各自的梦想,在考研备考阶段相互鼓励支持,一切都是简单自然,不知不觉中,对方已经成为互相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已经完全溶解于互相的生活中。双方父母也支持二人的交往,二人的家庭也算是门当户对。在毕业后,两人共同选择了一座城市一起生活工作,本准备工作稳定就要开始筹备婚礼。
到医院后医生安排白炜做了几项检查,针对初步的检查结果,医生迅速熟练的开了张住院通知单,在住院部安排好一切,白炜便让刘静海先离开了,医生已经告知白炜所有可能的结果,医生的话已经让她紧张不已,恐惧无助和孤独塞满了白炜的大脑,即使如此,白炜也不愿影响男友的工作或是让他辛苦照顾自己,只是习惯性的装出轻松独立的样子劝慰着刘静海,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白炜一向是尽可能不麻烦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男友和家人。白炜朋友众多,人缘似乎很好,她的朋友们评价白炜乐于助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害怕让朋友们失望,害怕拒绝别人,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
刘静海离开以后,白炜独自坐在病床上发呆,她害怕自己所患正是医生所推测的肺结核,在白炜大三那年,她所在的学校曾有一个食品科学专业的大二学生徐如慧在体检中查出患病,遭到一定程度上的排挤,徐如慧的事情本已经快要在白烨的脑海中抹去,这一天她却记起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学妹,才开始对徐如慧有了同情和关切。
白烨开始将自己带入到徐如慧的经历中,不经间缩紧身体,双手交叉抱紧自己的双臂,想象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个离自己远去,朋友们在背后恶意评论自己,只剩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人。最后不停的回想着刘静海离开前说的话: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陪着你,这不过是生活中一件很小的事。“希望他没有骗我吧,希望这是真的。”
狂风掠过病房的窗户,穿过古树,发出刺耳烦躁的摩擦声,更为这样的冬日增添了几份寒意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