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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医院杂序(四)

试问人世间有何烦恼,吃喝拉撒各占其一。

喻锦阳此时被逼无奈,在拉撒这一块纠结。

他站在厕所门口迟迟不肯前进。他心道,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头一次进女厕所,还是在喜欢的女生眼皮子底下。这出丑事以后在家中口耳相传,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你怎么还傻站在这里?”向婷落从厕所探出头,环视着周围,小声说,“里面没人。”

他看着厕所门口与里面白与黄的强烈色差对比,忍不住地犯恶心。他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她们都在厕所侦查了一遍没有人的,别怕。

“人生之乐,在于与苦难作争斗。喻施主,在你踏入女厕所的那一刻起,已经摒去了人生中的贪瞋痴,从此归心我佛,得道升天。”李桐装作尼姑模样,假装一本正经地念叨着脑海中想出的冷笑话。

“呵呵。”喻锦阳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她,“好玩吗?一点都不好玩。”

“够了,你们别浪费时间了。”向婷落有些不耐烦,她不知现在几点了,也不知她浪费了多长时间,现在她只想着快点结束,计算下时间,恐怕今晚得熬夜了,她必须今日之事今日毕。

“听见了吗,喻小施主,你在叫下去,不怕旁边男厕的人听见,然后明天新闻会报道——青天白日,一名市一中男生跑至医院女厕,行不知多以然的事情。”

“什么是不知所以然。”

“就是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李桐白了他一眼,“亏我还是全班倒一呢,知道的比你多!”

“别吵了。”向婷落有些愤怒,但还是没有表露,提议道,“厕所是隔间,有门,咱们就到距离最近的里面站着吧。”

“哦。”李桐用脚踢开隔间门,一脸嫌弃,她是发了什么风才来到这鸟不拉屎,人撒尿的地方,正是恶心了她一面糊。

......

病房内。

“说说最近发生什么故事吧。”病床上的人用着沙哑的声音说着话,透着些许期待之情。

“姐姐,今天外头的太阳光很好,不出去照照吗?”说话的是王子越,他在试探性地询问着,但没想到会触碰到她的逆鳞。

“王子越!”她的突然抱头叫嚷着,“你明明知道的......那阳光就像火一样炙烤我的腐朽身躯........你明明知道的.......我活不长了........是你要我好好活着的,现在又期盼着我死吗.......”

他知道,她是靠着每天他为她讲述的动漫故事,才有着活下去的信念。

“姐姐,对不起。”他低着头,眼泪不自觉的流出,“对不起。”

“快说说,那些事,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了!”她瞬间转变语气,迫不及待地说道。她的身子坐得笔直,认真的脸朝前方。

王子越坐在她右边,这是她不知道的。

他拿出的手机,是放在病房里紧急备用的。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悦耳的歌声缓缓穿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

她向王子越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我猜猜,是Kalafina的《光の旋律》。”她问王子越,“你知道我为什么光听节奏就听出了了?”

“凭你对这首歌的热爱,都置顶了。”他见她有听歌的好心情,嘴角不自觉上扬。

“不光是热爱,我对Kalafina的每首歌都到了耳熟能详了。从音乐到动漫到公司、制作人、作画者等等。你是不是听见了这首歌前调的婉转长笛音,那是赤木女士吹的。”她回想起从前愉快的时光,想把每件事情都一一述说,但仅靠言语的表达是让王子越无法感受到的。

随后,她和着音乐声开始唱起来。

王子越看着病床上的姐姐,回想从前。

曾经多么美好的女郎,乘着夕阳,托着行李箱去追逐自己的梦想。面对父母的谩骂也毫不后悔,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一呆就是七年。

几个月前异国的一场大火,将她的肉体烧毁,同行还有着许多人被那场大火吞噬。

七年一瞬,曾经美丽的她,却以这副残缺的样貌出现在他面前。与她搭乘同一架飞机的,是被遣送回国的已逝之人。曾经的同事,变成没有呼吸的人,她与他们呆在同一架飞机上,她的脑海中想着什么,他并不知道,想必心情是悲伤的。

他只知道,她用着沙哑的嗓音,对着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子越,我活不长了,让我去死,可以吗?

死这种话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他的心跟着她的话语为之一颤。

她的眼睛,她的双手,她美好宝贵的东西都被一把火烧没了。

父母念着她是他们的女儿,仅仅交付医疗费用,便不予理睬,任她自生自灭。

七年的追梦旅程变得如今这副面貌,实在是令人唏嘘。

父母认为,动漫是毁坏他们乖囡女儿的罪魁祸首。本该暗部就班,有着好成绩,好相貌的女儿应当勤恳工作,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

但她被互联网中的动漫迷了眼。

那时他十岁,他第一次见姐姐与父母争吵。姐姐希望去国外追逐梦想,父母希望她好好工作,别在这里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唱着唱着,就哽咽了起来,边唱,便在抽吸着,巨大的悲伤将她吞噬。

大火将她姣好的面庞消逝殆尽,她曾经黑色发亮的瞳孔被烟熏成灰白一片,再也不能看见自己喜爱的事物了。

现在,只有他每日的讲述才能勾起她仅有一瞬的生存希望。

经过三个月的动漫洗礼,他隐约能听出歌词大致的意思。

“这片天空的光芒,

是否照耀到你的心房,

愿你梦寐已久的旋律,

为你送去安宁,

即使你的梦想还遥不可及

......”

姐姐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实现了一半,便被大火的魔咒无情打破。

他成为了她的眼,每日为她述说着动漫的作画、声优、剧情等等。

她说过,子越,你知道我这只手为多少名作画过画吗?子越,当时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我也想过回家过安稳的生活,但我硬是熬过来了。子越,我好想再画画,好想看见自己的作画动起来,那是件多么喜悦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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