遴仙海上的这片黑雾,只一下就遮完了整个码头,洛齐白听见下边的人已经乱作一团,大呼小叫的不断嚷嚷着,透过黑雾能依稀看见一些已经出海的船只急忙返程上岸,这团来路不明的黑雾,就这么拖住了大家的脚步。
洛齐白站在高处,仔细回想刚才所见的群鸦出海,这番景象倒像是在书里见过,是一种北方的秘术幻象,这些黑鸦无毒无害,也不会攻击人,只不过时而化成黑雾,时而变回乌鸦,就这样迷惑人而已。
回想起羊小倌说的遴仙考学之前,有仙资的人才能渡过遴仙海,想必这番幻象就是考验之一,挡住一些没有胆识的弱小之徒,想到此处洛齐白深吸了一口气,这些黑雾果然没有异香或是恶臭,确实无害。
遴仙码头众人喧闹成一锅粥,黑雾久久不见消散,有的八派弟子在岸边做起法来,想一举驱散这片混沌,可无论怎么使劲也不见半点作用。又过了一阵,这些黑雾忽然缩在一团,越来越浓直到变成墨黑色,“噗”的一声闷响,雾气爆开变成千万只黑鸦,在码头上空四处乱飞乱叫。
“这是毒鸦,大家快快将它们斩杀!”
也不知人群中是谁吼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千百号人纷纷拔出刀剑,对着凌空飞舞的黑鸦一通乱砍乱刺,有的仗着轻功腾空而起,奋力斩杀黑鸦,兵器所到之处,黑鸦立刻化成一团黑雾,重新弥漫在空中。
洛齐白本想让他们住手,可自己孤掌难鸣,下边已经打做一团,兵器相接和喊杀声震天般的响,自己喊得再大声也无济于事,看着他们乐此不疲的砍着黑鸦,洛齐白抬头看向日头,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耽误了许多时辰,自己手里攥着第一号签,不能在此耽搁太久。
眼下这码头里别说多余的船了,就连下脚的地方也难找,正愁没办法下海,忽然转眼撇见身后长着一丛墨竹,挺拔笔直的枝干高高耸起,三五成群长在一块,这丛墨竹有手臂粗细,少枝少叶,竹身上泛起白霜,这是经年累月的生长痕迹。
洛齐白不再犹豫,挥手拔剑斩下一根最粗的墨竹,趁着竹子没倒,顺手几下削平了竹身枝杈,收剑回鞘时飞起一脚,“噹”的一下把竹子踢向海面,自己脚下跟着运起灵力,纵身朝墨竹奔向的海面飞去。
码头上乱哄哄的人群们,打黑鸦正打得起劲,只见头顶上一人一竹掠过,目光循着这两个影子望去,避开黑雾看清楚时,平静如镜的海面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洛齐白再次回到遴仙海,与上次心境大有不同,脚下稳稳的踩着墨竹,把平生剑背在背上,两手化成剑指,口中默念御剑诀,把这根墨竹当做剑,就这么贴在海面上疾驰飞去。
当初在遴仙后山渡海时,自己与关万宫、桑尔一起被困海中结界,如今在前山也有幻象,不用猜就知道这考学的法阵已经开启,上次是被鬼母陵鱼的鱼尾重击甩出结界,想必只要飞驰得足够快,便能冲破法阵结界,上岸进山。
这根墨竹无疑是最好的掩护,把御剑术伪装成独竹漂,省了不少时辰。洛齐白驾着墨竹只飞了小片刻,身后还在码头观望的人群,见海中这人越划越远,穿行在黑雾之中也安然无恙,顿时醒悟过来,接二连三的收起兵器,火急火燎的重新推船下海。
这一番景象好生壮观,万里无云天,湛蓝大海之上,一人一竹在前头领航,千帆万舸在后边你追我赶,浩瀚的遴仙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布满船只,趁着疾风而行,整齐划一的往远处的遴仙山驶去。
飞在最前头的洛齐白,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海风声,转头往后瞧了一眼,身后已经满是大小船只,一眼望不到尽头,洛齐白心想这群人倒是鸡贼,看到有不怕死的开路先锋,才敢下海。
四周空旷无垠的海面上,遴仙山如同一座巨兽,盘踞海上,洛齐白再提一口气,双手加注灵力,脚下墨竹飞得破空而响,已经能远远望见岸边,正当志得意满之时,前方不远的海面吹来一阵罡风,洛齐白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灵巧避开。
这风过去之后,还没等洛齐白松口气,前方海面正在慢慢隆起,从一个小山包模样的波涌,不停的吸纳四周海水,快到跟前时已然变成一道水墙,这水墙足有三座万古楼叠在一起的高,左右两边也望不到头,想绕过去只怕是不行了,如今也没退路,只能硬生生的冲过去。
浪前几股罡风胡乱吹来,夹杂着寒冰刺骨的水花,打在洛齐白脸上分外清醒,之前的黑鸦是幻象,这眼前巨浪却是实实在在的,并且这浪还在高涨,丝毫没有衰减的迹象。
紧跟着洛齐白渡海的那一群大小船只,见了巨浪纷纷停下浆,一时杵在原地不知所措,不少船只已经被巨浪掀起的波涛微微抛起,在海中颠沛流离。洛齐白不再贴着海面疾行,当下收了御剑诀,踩着墨竹漂在海面上,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前面这道水墙,聚起时能刮出罡风,看来不止普通海浪这么简单,若直接闯进去,只怕有去无回。”洛齐白默默自言自语着,心里迅速的搜寻了一番,也没想起来在哪本典籍里见过能刮出罡风的巨浪。
照常理来说,罡风是由金石铁器散发而来的杀气,天地间只有穷凶极恶的地方,才会空穴刮起罡风,罡风如刀如剑,刮着非死即伤。这遴仙海纵宽三千里,除了水里妖兽、岸上机关法阵,实在不该刮得出杀人的罡风。
说话间巨浪掀起的波涌越来越强,越是靠近巨浪,越发能觉察到杂乱的罡风吹杀而来,不由洛齐白再多想,眼下只能忙着躲避。在海面上躲躲闪闪了一阵子,只听身后传来小声的船只碎裂、有人落水的声音,洛齐白顾不得回头去看,小心应付着凌厉罡风。
“再这么下去,不被罡风刮死,也要被巨浪吞了,倒不如搏一搏。”打定主意的洛齐白,毫不迟疑拔出长剑,运起青芒灵力注在剑身上,猛的向前方巨浪横劈了一剑。一道青色剑影向前方斩去,灵力碰撞上罡风“叮叮当当”的一片大响。
此刻身前暂时没了罡风侵袭,洛齐白脚下运足全力,重重踏在墨竹上,借着起伏的波涌之力,一跃而起向天上冲去,既然不能正面冲破巨浪,那就只能从它头顶上跃过去,才有可能过了这关。
腾空而起的洛齐白,扫了一眼脚下,海面上星罗棋布的船只,此刻如同芝麻一样大小,眼前这堵巨大的水墙,正在跟自己一同变高,洛齐白向上的冲力已经到了顶点,只能勉强平了巨浪的高度,只差两三丈高便能跃过去。
眼看就要成功,不想这浪涨得奇快,洛齐白腾空的冲力消失殆尽,开始慢慢向下落去,刚才自己蹬起来的这一脚力气很大,那根墨竹早已不见踪影,就这么掉下去要么被淹死,要么被凌乱的罡风斩成几截。
眼下这紧要关头容不得多想,洛齐白将平生剑抛在身前,左手掐诀,口中默念御剑诀,就算被下面的人识破自己御剑,也要先过了这关再说。
顷刻间,洛齐白指尖青芒盛起,平生剑应声贴在脚下,耳边一阵疾风呼啸而过,洛齐白御剑向浪头冲去,这浪好像看穿了来人的意图,发了疯一样的往上狂涨,就是不让洛齐白有机可乘的跃过去。
一人一剑一浪,向着天穹越冲越高,洛齐白虽然看不懂这巨浪的玄机,但能肯定这浪里面绝对有古怪,任凭自己飞多高,它都要涨过自己一头,既然跃不过去,只能决一胜负。
在清凉观修行时,玄平骗洛齐白去山谷里抵御西海之水,临危时自悟避水诀,如今正派上大用场,洛齐白剑指不再往上,平生剑应声而停,这巨浪也停住不往上涨,就像是在戏耍猎物一样。
“我倒要看看,你里面是什么玄机。”
心中默念祭起避水诀,剑指灌满灵力,周身青芒耀眼的洛齐白,面朝这堵山高的巨浪,横身直飞上前,青芒如利剑破竹,劈开水墙一角,洛齐白收起剑指,两手背在身后,一头扎了过去,消失在巨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