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接着说道:先看看中书博士们有何见解?(中书博士都是文武兼备之人)
中书学堂的诸位博士们,面面相觑,范阳大家卢玄首当其冲,拱手行礼道:乾为君,坤为臣,地应当顺应天意方是人伦礼制。如若修炼好自身,本该顺应王事,若是无成而终,也是无可非议之事。
没等其他人开口,崔浩已经按捺不住了,虽然眼前的这位是姑表弟,顾不上其他了,说道:含章可贞之理无可厚非,但是应将其拆开来看:首先含章,其次是可贞。
中书那边传来:愿闻其详,希望不是什么故弄玄虚才好。皇上看着游雅,同为中书博士,但是性情自视清高,认为别人都不理解自己,憨傻,不懂得变通。
崔浩此时倒是足见大家之风范,崔公的气度在他身上也是颇具几分的。缓缓说道:乾刚坤柔,相辅相成,互为因果,故终日乾乾,方可贞吉。地不愧于天,何谈无成而终,想必天(指的是皇上)自是不许。
崔浩的侃侃而谈,他坚定的认为可以在君臣之道上如鱼得水般自如,不用避讳,更不用有什么忌讳。
皇上看着崔浩,想着这份自信不知是对于他的本事,还是偏颇的来自于对皇上的信任。此情此景,崔浩在皇上的眼里还是有很大的闪光点,不容分说。
方才二位卿家所言各有千秋,可有其他解?不知渤海高允何在,朕倒是像听听你如何说?
众人目光齐投向太学堂学士所在的位置,只见一位英朗少年郎,和崔浩想比较,多了一份稳重,目光如炬,深邃,鼻梁高挺之人。
难怪当时崔公称赞道:高子黄中内润,文明外照,必为一代伟器,但恐吾不见耳。高允行礼道:学生才疏学浅,深谢圣上惦念,不胜荣幸。方才两位博士所言尽是良言,皆出自肺腑,学生不敢造次。
崔公赞誉之人,自有过人之处,无需自谦了。
多谢皇上抬爱,谨遵圣意。依学生看,方才两种既是所谓“忠臣”与“良臣”之论断,皆是身为人臣该具备的品质。
奥?此等说法倒也新鲜,那你说说,你想成为哪一种?
回禀皇上,忠臣与良臣无谓谁是谁非,但学生愿为良臣。
何为良臣?
身为臣子理应尽心辅佐君王,含章必不可少,如若欲达到可贞,不在君主身上,在于自己本身。善始善终方为良臣,这份信念是自己给的,并不是他人。
说完此番话,众人都有些替这位少年坐不住了,一介书生竞敢在此等场合如此唐突,虽然说是勇气,但是在场的有几人可以做得到。
哈哈哈,妙哉,妙哉,此人妙哉。此番言论深得朕心,朕等着你身为良臣的那一天。
皇上深明大义,学生叩谢圣上万恩。
同样也是大家的河间邢峦,乃是中书侍郎,与高允是挚友,方才一席话,着实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更加钦佩这位大家的气魄。
身为崔浩的门客刘树,也是自诩闲云野鹤之人,或许是没有高允那等自信,才不喜所谓的君臣之礼数,宁愿做一位局外人,所以此次在太学堂队伍中,装扮成一位书生模样,也不想发言。
面对这一轮的敏感话题,众人避之不及,接下来便是兵法,出题人便是同为中书学生的拓跋范,此等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了。
诸位学士,于是便说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试问可作何解?
皇上想着:既然是要出其不意,要怎样解释。拓跋范此举也是皇上授意的,看重官运的自然不会出来言说了,但是有一些人自然是明白此举的用意,肯出来以身试法,以迎合皇上的想法。
众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有人愿意去解释,因为不通。
河间邢峦习得武术,有文才干略,姿貌甚伟,少而好兵法一类书籍,遂说道:殿下这一题出的真是有心了,臣斗胆一试,恐落入纸上谈兵之说,万不如诸位征战沙场功臣之谋略。
拓跋范恭敬的说道:请!
此八字之后便是“此兵家制胜,不可先传也。”关键在于:第一应先要确定敌人的不备与不意分别是什么,其次便是如何攻?如何出?最后是兵家讲究“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如欲取得胜利,必定要因地制宜且随机应变,既没有现成模式,更不能公布于众,在于的是将者应有纵横捭阖之谋略,能将战事运筹在帷幄之间。
河间邢峦果然不是虚名,熟读鬼谷兵法与孙子兵法,解释的在理,将帅的韬略才是首要。
邢峦说道:皇上谬赞了,皇上的良苦用心令微臣汗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该罚!
皇上又高兴着,又表示着有人看破自己用意的失落感。说道:
今日本是以武会文,无妨,无妨。
染玉看着面前这个心机深沉的君主—掌控着所有人,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人。
皇上英明,令臣等信服!刘洁卑躬屈膝的做足了样子,众人跟着他附和起来,齐声道:皇上英明……
刘洁心中的算盘没有打响,虽然全力邀请使者来朝,本以为足够了解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又或是曾经那个卦象使然,此时此刻他都对自己有些怀疑了。尽管这样,“天命之说”依然呈现在眼前,不容有失。可能也是身为慕容家臣的一种使命,让其不得不坚持着。
崔浩怎么甘心止于此,于是提出论诗,亦或是对诗,总之便是文人附庸风雅之事,皇上也乐得欣赏,也就准了。
那些自认为是只读圣贤书的云云,自然是假装欣赏,好像也乐得自在。那些不甘心朝堂,甚至是没有自信可以在官场可以腥风血雨的角色,自是倍感高兴,遂纷纷加入,其中当属崔浩的门客刘树。崔浩这个人骄傲,也从来不避讳心中所想,对于所喜爱之事更是不吝啬情意,皇上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刘树在场上的风采,可以说是无人能及,潇洒非凡,所对的诗落落大方,博得满堂彩,皇上对于这一切也是看在眼里。
刘洁,乐平王一脸待不下去的模样,想着自己挑选的儒生一个也上不了台面,看着那位玉树临风的刘树,不知暗暗翻了多少的白眼。眼下除掉崔浩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这位门客怕是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了。
就这样,此次盛会在宫中乐师伴奏之中结束,众人相继散场。
几日后,刘宋来朝使者进宫告辞,面对盛会的种种,对于这位北方政权的统治者更是刮目相看。另外,崔浩也荣升中书学堂的中书博士,同时掌管太学堂一应事情,渤海高允也被升任为太学堂博士,河间的邢峦也由侍郎升任为中书博士。
拓跋焘也是对其奉上了该有的礼数,尽显大国气度,染玉此次回去也是加深了两国间暂时和平协定。至于染玉这个人相信也在平城上下留在了传说,不屈不挠,有礼有节的品质也折射出刘洁,拓跋丕那些人内心的小九九。
史官将盛会上发生的一切一一写下,奉上。当皇上看到对诗部分,满脸欣赏而又得意的表情,好像是给了批阅沉闷奏章的自己一份舒缓良药。不停的发出赞许,还说道:这个尖头将军还有些文雅的气质,难得。
李敞站在一旁轻声的哼了一下。
怎么,你有话说?
李敞低下头,不言语。
皇上依旧沉浸在诗篇的世界,一缕缕兰草熏香悠然飘过,再也没有比这惬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