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六年夏天,皇帝拓跋珪不豫,身体抱恙。
由年初食寒食散后,但自从太医令阴羌死后,药数多有变动,药效不佳,以至于日加逾甚。
以至于行为乖张,变化无常,迁怒于臣下,导致皇宫上下诚惶诚恐。
此时,新任太医令,太医等一众大臣皆候在天安殿外,等候传唤。
内侍官宣太医们进殿商量对策,口谕在二更来临前想出诊治之法,否则朕唯你们是问。
据内侍郎所说,自帝服用寒食散以来,终夜或竞坐独语不止,或踱步于寝殿内,现正值暑际,自是愈发燥热难耐,御膳房每日的膳食皆不得幸。
容禀皇上,臣等查阅了太医令阴羌留下的资料,配置了宁神丸,能解皇上之症状。
(二更时候,待服下宁神丸之后,精神好些了,皇上在清徽堂召见吏部尚书崔玄伯(总管尚书省一切事务)。
此人虽已年迈,却深得皇上信任。尽管皇上因服用寒食散对臣下多有猜忌,仅崔公深得信任。)
崔公(皇上对崔玄伯私下称呼,封为白马公)快请坐,眼下灾变屡见,朝野上下有司懈怠,莫相监督威慑,盗贼公行,巷里之间人烟稀少,实乃朕纵之使然。
皇上,依臣之见,灾变在即,以致盗贼横行,相信陛下早已有应对之策,岂会令陛下如此忧心自责。
皇上大笑,说道:还是崔公深得朕心,如今左右之人皆不可信,或正如天文之占,恐有肘腋之虞,崔公又当如何?
皇上,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捭阖之贵在周密细微,圣人因而不为之虑。做小事不尽其小,做大事无限其大。既然陛下早已知晓有心之人所为,何不静观其变屈尊隐忍不发,待灾情缓解,到那时盗贼公行,官风懈怠自然迎刃而解。
崔公,你这老狐狸,刚才所言正是朕之所想,敲山震虎,杀一儆百之事朕做的不少,如今局面涉及手足至亲,实则不忍为之。
臣岂敢不知陛下杀伐决断,臣只是说出陛下不忍说出口的话而已。
皇上宽慰的一笑,那依崔公看,朕之江山可托何人呢?
陛下的江山自然是拓跋子孙方可继承。皇上说道:无需绕弯子,朕是想问,齐王与清河王何如?
齐王天生聪颖,德行兼备,乃文乃武,言其能行天道也。
清河王胆识过人,“威名”响彻市井,辅国安邦之将才也。
拓跋珪说道:天色已晚,崔公今日莫要步行回家。多谢陛下体恤,那此次臣就受下了。来人,派朕的步撵送崔公回家。
皇上又是宽慰一笑,崔公一言中的,“德侔天地者,称皇帝。”,至于绍儿,那就是崔公碍于朕的面子,不得不赞誉了。皇上拓跋珪岂能不知“威名”所指呢。拓跋绍向来飞扬跋扈惯了,欺行霸市,“响彻市井”所言非虚。
天赐六年秋八月,卫王拓跋仪联合慕容支属百余家谋逆,授意慕容支属侵扰边界,卫王于中山起兵造反。
早在拓跋仪起兵之时,就已成落败之局了,抚远将军拓跋遵与安南将军长孙崇合力将其围之。至于慕容百余家更是丢盔卸甲,弃之逃亡。
至此,卫王谋逆被杀,跟随卫王的一些蝼蚁早已吓破了胆。虽然中山之危得以度过,实则平城已是暗流涌动,拓跋绍觊觎皇位已久,怎会对于皇上拓跋珪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呢,更何况他那位未雨绸缪的母亲。
自从皇上拓跋珪食用寒食散之后,性情大变,杀人过后,又后悔不已。皇上自语道:当初杀汝实是朕之猜疑,如今悔之晚矣。你可怪过朕,嗣儿已是太子了,可否宽慰你半分。朕深知嗣儿心里定会记恨,可怪朕听信了贺夫人之谗言。
来人,贺夫人扰乱朕心,即刻拿下,关押候审,日后再有犯上者,同罪论处。
此时,身为太子的拓跋嗣对于宫中的情况,更是了然于心,何况旧日对于母亲刘贵人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
尽管这样,他断然不会做出杀父夺皇位的大逆不道之举,但杀母之仇岂能不报。只有高居皇位,方能保自己与所爱之人周全。
东宫太子已经知晓贺夫人与其母族部落暗中勾结,此次贺夫人被关押大牢,定会想尽办法再次取得联系争取反击的机会,太子趁机找出与贺夫人通风报信之人。
他们第一次联系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出面制止,好让这个人去通知清河王拓跋绍,集结大部队准备起事。
第二次的时候,皇上派人拷问贺夫人的时候,正巧听到他们的谈话,皇上更是悔不当初,于是令人杀了贺夫人。
得知消息的拓跋绍,按捺不住起兵攻入皇城,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他以为的贺兰部首领已经被太子的亲信刘辰征北将军阻击,现在的他已然是瓮中之鳖了。
在拓跋绍全副武装的,带着重兵进入皇城的那一刻,已是败局了。
发号施令的同时,他们已被团团围住,太子出现在五千禁卫军的中央说道:我已奉父皇之令拿下你这个大逆不道之子。
看着眼前的局势,拓跋绍傻了眼,原来自认为精心策划的一切,太子早已了如指掌。
他手持兵器说道正要做立地的姿势,就在这个时候,禁卫军统领拿起兵器直插拓跋绍心口,说道:清河王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仍手持兵器,当即诛杀。
拓跋绍说道:成王败寇,我认了,何至于此。
拓跋嗣看着手足至亲死在自己面前,不是想起父皇的嘱托,如若绍儿有悔改之意,定要饶之一命。
其实太子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要是想要保住拓跋绍的命,何须这一出。
皇上得知消息之后,并没有感到意外,对于太子来说杀母之仇岂能留之。有朕杀伐决断的魄力,可是绍儿何尝没有朕的影子。帝者,德行天下也!大笑不止……
天赐六年十月,帝崩于天安殿,时年三十九。
拓跋嗣如愿登上大保,纪年为永兴。
赏赐有功之臣,赏近禁卫军李统领骏马一匹,布匹百匹等。这何等的荣耀,只有征战的将军才有的赏赐。
另赏赐刘辰为北部大人,定安大将军,食邑一百户,布匹三百匹,织品一百匹等。
看着群臣向自己高呼万岁的时候,甚是觉着皇权的至高无上,登上皇位乃是名正言顺,实质是“明君之举”。
也不禁忆起过去种种,已故清河王派人更改先皇所服之药的剂量,朕是真的不知吗?
如果不是知道先皇身体抱恙,已是时日不多的情况,会不会又是另外的局面。
遂于永兴二年,上谥宣武皇帝,庙号太祖。母亲刘氏,封为宣武皇后,合葬于盛乐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