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昏暗。
四肢被紧紧地捆缚着，从身下坚硬的触感来看，应该是铁质的床板。
陈桑尝试睁眼，但眼部传来的剧痛中止了他的想法。
这里就是异世界吗？
没有什么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例如极低温极高温、高重力低氧气，也没有让人瞠目结舌的史前巨兽或异星战舰。
呼吸着暗室中冰冷且寻常的空气，陈桑聆听了几秒，按照熟悉的气血搬运之法，开始积蓄力量。
“哐！”
惊人的响动，随着他的挣扎而产生。
声音回响的速度和规模，证明这里是地窖或者地下监牢一类的地方。
然而捆缚在四肢上的皮带并未随着他的动作而挣脱，身下的铁质床板也丝毫未损，平整如新。
这不正常。
没有在短时间内第二次挣扎，陈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进行更细致的感知。
肩臂发力……
腰背发力……
腿部发力……
不对，非常不对。
丹田处空空荡荡，完全感受不到内气的存在，再加上异常陌生的气血流速和肌肉分布，让陈桑忽然意识到，这并非自己熟悉的身体。
原来不是真身穿越，而是灵魂穿越？
饶使事先预想过各种各样的糟糕情形，当自身力量遭到削弱时，还是让陈桑感到非常棘手。
不过抱怨无法解决问题。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想办法逃脱。
“咔嗒——”
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入陈桑的耳中。
就像按下停止键的机器，他即刻停止了一切动作，保持着与昏睡时无异的呼吸频率，暗中继续鼓动肌肉发力，尽可能快速地熟悉这具身躯。
“奇怪，明明听到声音的。”
女人自言自语的疑惑，越来越接近。
从声音听得出，应该是个年纪在二十余岁的年轻女人。
她所用的语言，不属于陈桑熟悉的任何一种，腔调和发音方式有些像现代世界的古英语，音节却完全陌生，理解话语内容还是依靠自己的直觉。
但直觉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没时间细想，通过听力判断对方进入合适的距离时，陈桑当即出手。
“刺啦——”
以鹤拳中的宗鹤劲，又称‘虾退狗抖身’之劲，陈桑全身的肌肉在此刻猛然发力。
先是将捆缚的皮带撑至极限、肌肉内部再继续进行收缩，最终以极限的弹抖之劲，扭转身体，将坚韧的皮带从中撕裂。
“啊！”
意外的声响，让手持提灯的女人惊讶地后退。
而陈桑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
挣脱束缚的那一刹那，他就从铁床上滚落至地面，张开五指成虎爪状，钳住女人纤细的脖颈，右腿扫踢破坏重心，将向后跌倒的女人压制在地上。
双眼不能视物也无所谓，仅凭听力判断，陈桑就完成了一系列精彩的盲斗。
“不要呼救，不要喊叫！否则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在开口的刹那，陈桑自然而然地运用出了之前听到的陌生语言。
排除自己天赋异禀通晓所有语言的可能，这种语言应该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手掌处传来肌肤细嫩的触感，稍稍用力就能感受到肌肉和骨骼的脆弱。
显然，这是一位没有武艺在身的普通女人。
“明白了就点头。”
“……”
生命掌控在他人手中，就算完成点头的动作异常艰难，女人也不得不尽力去做。
“很好。”
就算将女人控制住，陈桑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一边开口威胁，一边在女人的身上摸索，确认没有在哪个角落藏着什么武器之后，才稍微放松了对女人的钳制。
“现在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咳咳——”
女人先是咳嗽了几声，喘息一会儿，然后才用惊讶的语气说道。
“这里是学院，我是塞拉。”
“你……你是维休斯，你不记得我了？”
“维休斯？”
陈桑默默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许多记忆的碎片伴随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闪过，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告诉他这个叫做塞拉的女人没有欺骗自己。
但不论他如何努力去回想，这些零散的记忆片段也始终难以串联成一个整体，仿佛在不久之前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打成了碎片。
“维休斯，你失忆了？”
名为塞拉的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之前你的突变失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把你放在这里。你能想起来我是谁吗？”
“有印象，但想不起来。”
陈桑如实回答道。
“嗯……看来吸血雾妖的突变诱发物可能引起的精神异常，要加上短期失忆症状这一项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听到他的回答，塞拉先是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
“可以的话，先让我起来吧？”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级术士，在这种没办法施法的空间，是不会对你们这些训练有素的猎魔人造成什么危害的。”
“……可以。”
术士和施法的字眼，让陈桑有些警惕。
不过正如塞拉所说，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是没办法在这个距离逃出自己的掌控的，而且他也没有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到什么恶意。
权衡片刻，陈桑稍稍退了半步，扶着塞拉的肩膀拉她起身。
“谢谢，维休斯。”
塞拉松了口气，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依托在他的身上。
“虽然你失忆了，但我还是得说，你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这次的青草试炼伤亡比率到底有多恐怖，简直就像当年那场屠杀的再现，区别只是动手的是我们……”
“如果乔知道这次的情况，应该会自责很长一段时间吧？他就是那样的人。”
“好在你活着，证明其他人的牺牲不是白费的。”
“炼金术和药剂学的进步，总是离不开这些令人心痛的事情，改良青草试炼的流程又是非常困难的项目，如果帝国能给予更多的研究资源就好了。”
塞拉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要将压抑了许多天的情绪一口气宣泄出来。
暂时不了解内情的陈桑，只能充当一个安静的听众。
“哦，差点忘了你还看不见。”
塞拉望向他紧闭的双眼，忽然醒悟道。
“别担心，诱发突变物会大幅强化你的感官，这是每个猎魔人都要经历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会觉得很虚弱，畏光。尽管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后遗症，但只要再过几天，你就能获得一个更强健的身体，一双更敏锐的眼睛。”
在身上摸索了几下，塞拉掏出一袋小小的香囊。
“如果实在感觉难受，可以先用这袋香草麻醉一下大脑。”
“不必了。”
仅仅在不远处嗅到那种散发出来的气味，陈桑就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这也让他提高了警惕。
因为这个叫做塞拉的女人贴身携带着香囊，却没有半点异常。
“那好吧。”
塞拉也不奇怪。
毕竟这些猎魔人总是对术士的把戏很反感。
“接下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洗个澡，检查一些身体的情况，再去见乔。”
“乔如果知道你成功醒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