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本愚无似，固不足以希执友之游，然而群居平日，幸得肩从齿序，跪拜起居，窃兄弟行，寓书存劳，谓宜有所款曲以亲之之意[1]。奈何一幅之纸，前名后书，且状且牒，如上公府。退以寻度，非谦即疏，此乃世之浮道之交，外阳相尊者之为，非宜足下之所以赐修也[2]。古之书具，惟有铅刀竹木，而削札为刺[3]，止于达名姓，寓书于简，止于舒心意，为问好。惟官府吏曹，凡公之事，上而下者，则曰符曰檄；问讯列对、下而上者，则曰状；位等相以往来，曰移曰牒。非公之事，长吏或自以意晓其下，以戒以饬者[4]，则曰教；下吏以私自达于其属长而有所候问请谢者，则曰譁记书启。故非有状牒之仪，施于非公之事。相参如今所行者，其原盖出唐世大臣，或贵且尊、或有权于时，缙绅凑其门以傅响者，谓旧礼不足为重，务稍增之。然始于刺谒，有参候起居，因为之状。及五代，始复以候问请谢。加状牒之仪，如公之事，然止施于官之尊贵及吏之长者，其伪谬所从来既远，世不根古，以为当然[5]。居今之世，无不如此而莫以易者，盖常俗所为，积习以牢，而不得以更之也[6]。然士或同师友缔交游以道谊相期者，尚有手书、勤勤之意，犹为近古[7]。噫，候问请谢，非公之事，有状牒之仪，以施于尊贵长吏，犹曰非古之宜用，况又用之于肩从齿序跪拜起居如兄弟者乎！岂足下不以道义交游期我，而惜手书之勤也[8]？将待以牵俗积习者，而姑用世礼以遇我之勤也；不然，是为浮道以阳相尊也。是以不胜拳拳之心，谨布左右[9]。
【注释】
[1]执友：亲密知心的朋友。肩从齿序：肩膀相从，齿序相挨之意，即地位相当，年龄相仿。
[2]退以寻度五句：我考虑这样做不是谦恭就是疏远。是社会上虚浮的交往，表面上互相尊敬的人所做的，您不应当写给我这样的信啊。寻度：思想考虑。
[3]削札为刺：刻削木板做成名片。刺：名刺、名片。
[4]以戒以饬：以引起注意或训示。饬：指上级命令下级。
[5]及五代八句：到五代时候，又以问候请谢增加状牒的仪式。像办公事一样，然而也只是用于高官大吏，它的虚伪荒谬的根源由来已久，世人不知道以古为根据，以为当然如此。
[6]居今之世四句：现在世人都这样做而没有改变它，大概是风俗已成不能更改它啊！
[7]然士或同师友缔交游四句：然而士大夫或师友以友谊相交往的，还有用手书互致殷勤之意，同古人相仿。
[8]岂足下不以道义二句：难道您不希望与我以兄弟般情谊交往，而吝惜用手书表达情意吗？
[9]是以不胜拳拳之心二句：因此，这片真心愿传达到您。拳拳：诚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