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皇宫,御书房
冯远山微微闭目坐在书桌后,没有睁眼,直接问了一句,含凉殿那边,还没吃完?
刘公公躬身道,“还没!”
“都在吃饭?”
刘公公微微躬身道,“也就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吃的开心!”
“哼,”冯远山略有不满,又有点无奈的哼了一声。“也就他们两当这顿饭是一顿饭!朕说让他们吃完饭再过来,他就真的吃完饭才过来!”
刘公公略微躬身,没敢吭声!
“算了!不跟他置气。”冯远山颇有点玩笑的开口道,“给朕弄点吃的来,刚才也没怎么吃,这会倒是饿了!”
刘公公连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吩咐!”
一刻钟后,冯远山正吃着一碗汤羹。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吴凡到了!
冯远山低头吹着汤羹,头都没抬的说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转身出去,紧接着吴凡进来了,拱手道,“见过陛下。”
冯远山用手指点着前边的凳子说道,“坐!”
“谢过陛下!”吴凡抬手行礼过后,直接回头就坐下了!
冯远山打量着吴凡的一举一动,心下暗暗叹气,这个吴凡,还真是拿自己不当回事啊!
吴凡坐下后,冯远山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自顾自的吃着羹。
良久,冯远山抬眼看去,心中无奈叹了口气,吴凡依然在左顾右盼,看着墙上的字画,还有御书房内的屏风,并没有一点诚惶诚恐的意思!
冯远山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给吴凡这个家伙机会!
想到这,冯远山开口道,“你这次的南疆的仗,打的很好,追缴江南银子的事,做的也还算不错!”
吴凡看向冯远山,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江南的事,你太不小心了,几乎明目张胆的抢夺。胡家,江南富商,被你搅的天翻地覆!你不知道分利给别人,这是犯了大忌啊!”
吴凡眨眨眼,答道,“回陛下,抚远军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就现在这样,抚远军还是入不敷出!”
冯远山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你想后方稳固,江南不拖你后腿,这么做,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吴凡点头,“好吧,是出问题了,整顿江南富商,平抑物价也成了错!”
冯远山看着吴凡的样子,“怎么,你还觉的委屈了你?”
吴凡忙低头道,“回陛下,微臣不敢!”
“哼!”冯远山冷哼一声,将汤羹和碗直接往桌子上一放,“你知道你错在哪了么?”
吴凡低头道,“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鉴!”
冯远山缓缓开口道,“你对玄门动手,却不考虑好后果!南疆作战,太过自作主张!若你事先知会一声,由朕替你收拾好首尾,现在哪会有如此麻烦之事!”
吴凡低头不语。
冯远山继续说道,“你可知道,现在玄门几乎等于共同发力,要将永安罢黜下位。朕辛辛苦苦培养的抚远军,一旦主将换做他人,朕这么些年的苦心就全白费了!”
“你啊,还需历练,光打仗厉害可不行,还要学会做人,做事!”
吴凡没有抬头,嘴角轻微撇了撇,“学会做人做事?老子是外星人,分分钟吊打你们!老子跟你们闹腾个鬼!”
冯远山看着吴凡低着头,没有吭声,就又开口道,“朕呢,今日招你们进宫,一来是让你们跟其它兄弟姊妹认识一下,而来也是想给你们提个醒。明日朝堂之上,朕会尽量保下永安,先将你调到别的职位上,历练两年,你好好学学做事,等过几年,做出点成绩,朕再将你调回来!”
吴凡头都没有抬,“微臣多谢陛下!”
冯远山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回去好生安歇,莫要多想!等过些年,历练好了,朕自然会再次重用你!”
吴凡再度拱手,“谢陛下!”
……
紫兰殿
吴凡回来后,就将整个事情跟纳兰察音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纳兰察音默默无语,望着窗外。
看到纳兰察音的样子,吴凡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纳兰察音转过头,略带悲哀的看着吴凡,“夫君,你真的相信我父皇的话吗?”
无法耸耸肩,“信不信能怎样?就算真的被你父皇投置闲散,我也正好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应该做的事了!”
纳兰察音转过来,福身一礼,“妾身,拜谢夫君!”
吴凡将纳兰察音扶起,“你我夫妻,何须如此?”
纳兰察音摇头道,“我也没想到,我父皇真的会做这样的事!”
吴凡问道,“怎么?他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么?”
“父皇这么做,是在夺走你的兵权!”
吴凡一愣,“我本来也没有兵权啊!”
“抚远军上下,对你惟命是从!父皇想用抚远军,不敢用啊!”
吴凡沉默,“我并没有想对你父皇做什么!”
纳兰察音看向吴凡,“问题不在于你想做什么,而在于你能做什么。抚远军在你指挥下,几乎所向无敌!草原人挡不住,南疆土人挡不住,御林军,也挡不住!”
吴凡沉吟不语,随即摇摇头说道,“算了,睡觉,明天朝会上再说吧!”
次日,宣政殿
大清早的,又不能出去活动,本来吴凡想在紫兰殿睡个懒觉的。无奈纳兰察音要去上朝,又不习惯被陌生人伺候,只能吴凡帮忙给纳兰察音穿衣,期间吴凡可没少占便宜!
今日朝会一开始,冯远山避而不谈纳兰察音的事,先说起了南疆。
“众位爱卿,南疆如今降表已上,朝廷应该如何处理此事,先议议这件事吧!”
侯勇直接出班说道,“陛下,臣在两日前已说南疆之事的利害,臣坚持己见,南疆可以降,但必须严加管束!”
室丰出班道,“陛下,南疆新降,切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谨慎处置!否则,南疆之乱又起!陛下,朝廷再经不起战乱之苦了!”
李信然迈步出班,“臣附议!”
礼部尚书唐鄅也出班道,“陛下,我中原王朝,一向以礼服人,南疆即降,如果我等坚持不受,或者苛责待之,一来名声不好,二来西域,奔狼原都会对我朝心怀忌惮,长此以往,则朝廷声威不振,名誉不存,恐生大祸啊!”
礼部官员这个时候一个一个冒出来,同样低头道,“臣附议!”
侯勇略微抬眼,看向李三思。
李三思看了看侯勇,假装没有看见,继续沉默在那里站着。侯勇面皮沉了一下,然后默默不语。随后,侯勇又将目光看向户部贾尚书,贾尚书看到侯勇,轻微的摇了摇头。
侯勇无奈,只好低着头不言语了。
冯远山坐在御座上,朝下边扫视了一圈,然后点头道,“既然众位臣躬都主张受降,就按此办理吧!不过既然受降,那么黑族需要派出官员来治理,而白族那边互市也要有所管理,此事该如何办?”
这个议题抛出来,立马朝廷上的百官都不吭声了。
南疆,新降之地,谁也不愿意去啊!路途遥远,瘴气密布不说,一旦土人又反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冯远山看没动静,就开口道,“吏部?”
吏部尚书廖伟民是一个和气老头,从来不参与这些争论,现在听到陛下问起,才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明城府尹孙大河多年经营明城,可以说是兢兢业业,明城之治大家是有目共睹。而南疆新降,必然需要一个做事老成而稳重的老臣担当,明城府尹正适合!”
冯远山点了点头,看向唐鄅,“礼部,这南疆应该如何划分郡县?现在可有方略?”
唐鄅略一沉吟,“陛下,经礼部考证,南疆分三部,而且州县,地域颇大,归属江南道,怕是不妥,臣提议,南疆新设一道,而一道之下应派一位刺史督管!”
冯远山沉吟了一下,看向廖伟民,“吏部,此事可合规矩?”
廖伟民皱眉想了一下,“孙大河为明城府尹已有三年,按例简拔,也升不到刺史之任,但南疆地处偏远,地域广博,比之一般上州都略有不如,授一任刺史也未尝不可!”
冯远山点头,“既如此,就授孙大河刺史之任,为……”
冯远山突然一呆,然后又看向唐鄅,“礼部,新设一道,该叫什么名字?”
唐鄅连忙躬身道,“南疆地域广博,又主要以黑族和白族为主,臣提议,命名为两广道!设府增城!”
冯远山点头道,“好,就叫两广道,传旨,明城府尹孙大河,迁任增城刺史!辖制两广道!”
吏部,礼部躬身道,“遵旨!”
冯远山略微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道,“抚远军一事,抚远军远征南疆,功不可没,抚远将军贻误战机和贪功冒进一事应该是子虚乌有之事,此事就此作罢,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侯勇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搭腔,也没再说话。
黄韬一步迈出,直接道,“陛下圣明!”
冯远山点点头,“至于把持货运,中饱私囊之事!抚远军平抑物价,把持货运也是为了在两广道通商便利,虽然未经朝廷允许,有越权之嫌,但事关两广道战事,事急从权!朕以为,抚远将军可算功过相抵。”
贾尚书出班道,“陛下,把持货运,平抑物价还可以说是因为两广道战事,但中饱私囊,陛下!”
冯远山抬头看了一眼贾尚书,接着说道,“中饱私囊一事,朕已知之,念在吴凡在两广道一战中,屡立战功!就从轻发落吧!除军略司提司一职,除镇抚司江南道参知军事一职!”
“至于东风快递,本就是抚远军下属商号,亦不追究!”
贾尚书拱手道,“陛下,有家铺子可是吴凡利用职权之便创立起来的,理应收归朝廷!”
冯远山皱眉道,但没有言语。
柴令杰却是一步迈出,“启奏陛下,微臣亦是有家铺子的东家,有家铺子一直都是合法经营,而且供应抚远军军需,也是兵部,陛下的许可,就算略有不当之处,也不可能收归朝廷,这岂不是赤裸裸的争夺私产?”
冯国公此时也站了出来,“启奏陛下,有家铺子亦有臣弟和皇族的股份,这收归朝廷,实为不妥!”
柴令杰和冯国公一站出来,贾尚书立马就眉头拧了起来,怎么回事?有家铺子牵扯到皇族了?
贾尚书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三皇子也迈步走了出来,“父皇,儿臣已命人查实了有家铺子的罪证,除私自躲避了近几个月的税赋以外,并无大错,儿臣以为,只要有家铺子补齐了税款,就理应准许它继续经营下去!”
贾尚书一愣,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深深看了一眼贾尚书,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
冯远山微微点头,看向贾尚书,“贾尚书,可还有别的异议?”
贾尚书一拱手,“陛下,臣无异议!只是还有一个提议!”
“哦?”冯远山感兴趣的问道。
贾尚书拱手道,“两广道必然要开展互市,而且会与海外通商,此间事务,户部一向不熟,而之前通商诸事,都是由礼部及市舶司管辖,臣以为,需在两广道设立市舶司,而吴凡此人既然擅于经营,为何不派此人出任两广道市舶司市舶使,人尽其用呢?”
冯远山略微有些沉吟,两广道市舶使,这等于把吴凡放到了两广道,会不会直接反了呢?
随后一想不对,有没有吴凡,两广道都不安生,有吴凡,说不定还能压一压当地的土人。只是纳兰察音那边怎么交待?
冯远山正犹豫着的时候,侯勇看了一眼贾尚书已经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就出班奏道,“陛下,两广道新立,必然以海运为主,我听闻致远军在舟山大营已经新造了深海大船,正好可有调去两广道,守护航道。而吴凡此人,又懂水战,必然能保护好两广道的海运!”
冯远山沉吟良久,开口问道,“市舶司属文职,并无统兵之权,将战船划归市舶司,是否有不妥?”
侯勇拱手道,“战船必然不能直接划归市舶司,只是两广道地域广博,没有船只是不行的,陛下可在两广道挑选一州之地,作为护航战船的驻扎之地,可让吴凡兼一个武职,需要用到船舶时,由两广道刺史下令,守卫航线!”
冯远山心下琢磨着,看向吏部尚书廖伟民,“吏部,两广道可有合适的地方?”
吏部尚书上前一步奏道,“崖州之地,与雷州隔海相望,崖州多为流放之地,一直疏于管理,崖州兵曹参军一向空缺!”
冯远山点头道,“来人啊,传旨,授吴凡两广道市舶司市舶使一职,兼崖州兵曹参军!即日上任!”
大殿之下,纳兰察音只是默默站立,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非常平静的,双眼目视前方。
但在掌心之中,纳兰察音的手指已经紧紧收紧!
……
很快,下朝后不久,纳兰察音刚刚回到抚远将军府,紧跟着纳兰察音前后脚,传旨的小太监就赶到了。
吴凡本来大清早从宫中回来后,就准备好好做顿吃的,等纳兰察音回来一起胡吃海塞一顿,没想到纳兰察音回来后,还没说上两句话,传旨的小太监就到了!
吴凡跪在地上,听完小太监的旨意,整个人也是有点惊疑的!
待谢过恩后,吴凡看向纳兰察音,“察音,这是怎么回事?又贬斥我,又想用我?”
纳兰察音开口道,“这恐怕是七星殿想将你从明城调开!”
吴凡皱眉,“调开我干嘛?”
纳兰察音摇头,“我也想不清楚,但是让你去两广道能做什么?”
吴凡点头,“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不,”纳兰察音说道,“无论七星殿,还是父皇,都不知道你在南疆拥有何等势力!”
“可是抚远军就在两广道!”
两人正说着,前门来报,又是一道圣旨!
这次的圣旨是给纳兰察音的,圣旨很简单,两广道交由勇武军驻扎,抚远军,撤回明城!舟山大营,交由余杭府卫军!
“呵呵”听闻这道圣旨后,吴凡呵呵一笑,“这是要割裂我和抚远军的联系啊!”
纳兰察音默默点头。
吴凡脸色黯淡,“算了,就这样吧,我明日就准备准备,去崖州上任,反正以后天高皇帝远,你父皇也管不到我了!”
纳兰察音看着吴凡,一眼不发。
吴凡看着纳兰察音的眼神,吓了一跳,“察音,你怎么了?”
察音一回头,走向书房,“夫君,我想静静!”
吴凡诧异的看着察音走进书房,然后将书房门紧紧关死,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我被免职了,还是她被免职了,怎么看着察音比我还失落的样子?”
贾府
急忙赶来的侯勇看着贾尚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吴凡去两广道?”
贾尚书慢慢捋着胡子,淡淡说道,“这是殿里的意思!”
侯勇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贾尚书说道,“将他调离京城,找机会杀了他!”
侯勇舒了一口气,“我说呢!只是,此子见识不凡,又会打仗,可惜了!”
“哼”贾尚书冷哼一声,“你以为他那里学的这些?他学的东西都是天书第二卷上的?”
侯勇目光一凝,“果真?”
贾尚书点头道,“天书落在他手上,还真是被他参悟了!”
侯勇点头道,“怪不得,既然如此,不得从他手中抢到天书?”
贾尚书淡然的说道,“这就与我等无关了!我们只要奉命行事,将他送到两广道即可,那边自然有人会招呼他!”
侯勇咂了下嘴,“可惜,没法看到天数第二卷!”
贾尚书淡然看了侯勇一眼,“以后自然有机会的!”
……
镇抚司
丰沛然一个人淡然的站在后院中,旁边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丰沛然身边。
丰沛然看都没有转回头看一眼,只是说道,“传话给四海,对来往两广道的商船下手!做的干净些,不要留下把柄!”
黑衣人简单一拱手,就直接翻出墙去。
丰沛然呵呵一笑,“七星殿想赚钱,陛下也想赚钱,呵呵,不管是谁,海上这条商道,只能是我们的!”
抚远将军府
一直到了晚上,纳兰察音还是没有出来。
萱儿和燕奴做好饭,将饭菜在院中桌上摆好。
吴凡让萱儿和燕奴先摆着,自己又来到了书房外边。
书房门口,小潆正蹲坐在地上,而旁边薇薇则是静静站立!
看到吴凡过来,小潆对着吴凡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还是没动静!
吴凡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上前,轻轻的敲响了门。
“察音,察音,吃饭了!”
门里没动静。
吴凡站在门口,继续喊道,“察音,要不我把饭端过来?”
门里还是没动静!
“察音啊,你吃饭不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可不能饿坏了身体啊!”
门里一片安静……
“察音啊,我饿了,我要饿死啦,我中午就没吃饭啊,没有你,我吃饭都吃不香啊,也没人喂我饭了!”
门里依然毫无动静。
“察音啊,你要谋杀亲夫啊,我都快饿死啦!”
吱呀~~~门扉终于打开了,纳兰察音哭笑不得的看着吴凡,“你乱说什么呢?”
“嘿嘿,”吴凡傻笑着,“我不这么说,你都不带开门的!”
吴凡仔细看着纳兰察音脸色,发现纳兰察音没有什么沮丧,难过的感觉,反而看上去略有些亢奋和忙碌!
吴凡偷眼往书房里看了一眼,发现书桌上一堆一堆的纸,就好奇的问道,“察音,你干嘛呢?”
纳兰察音白了一眼吴凡,回头看了一下书桌,“我在给抚远军写条陈,还有抚远军的管理方法,方式!”
吴凡睁大着眼看着纳兰察音,“你写这些干嘛?以后慢慢教啊,而且干嘛一写一天?”
纳兰察音摇摇头,“我要尽快写出来,要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吴凡看着纳兰察音,“这种事,有什么可着急的?”
纳兰察音看着吴凡,“抚远军毕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不交待清楚,我不放心!”
吴凡不明所以的看着纳兰察音,“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纳兰察音看着吴凡,“因为我要辞官了,我要陪夫君,去崖州上任!”
吴凡大张着嘴,看着纳兰察音,“你不管抚远军了?”
纳兰察音嘴角含笑盯着吴凡,“抚远军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夫君,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