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落花起作回风舞
“怎么？不欢迎？”慕容夜澈轻轻一笑。
沈星璃又丢了个橘子瓣进嘴，“岂敢。”说完又低身去看江中的鱼儿，感叹道：“以桃花为生死，桃花既尽，则是物无有矣……”
“几年不见，文采见长。”慕容夜澈不是没有听说沈星璃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起初他是不信的，那个初见是单纯的女孩子如何经的起这些，不过今天看来，她确实经历了，并且熬过去了。娇容依旧倾城，笑靥依旧如花，只是不再依旧的是那原本清澈的眼眸，一分深沉，一分空洞，一分仇恨，一分哀愁，剩下的就是她用力伪装的快乐。
“世子谬赞了。星璃可不敢在灵均先生的生地，舞文弄墨。”
“曾经楚丹阳，现今鄂秭归。同是寄怀伤，何须意岁卑……我想就算是屈原如今再次，也会赞赏你的才华，或许还是同道中人呢。”
沈星璃莞尔一笑，回望着慕容夜澈。“星璃不是灵均先生，也不想做灵均先生。”
“哦？倒是说说看。”慕容夜澈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沈星璃复又看着江面，是否当年屈原含着不甘从这里结束了他的生命，嘴角不禁扯上一丝嘲弄的笑意。“他确实文采出众，但是却始终固执地不与世推移。用死来证明自己的多么的高风亮节，然后后人在一味地追捧纪念。可是这之后呢，他没有给一个朝代带来任何的改变，历史中除了那些凄凉的歌赋外，还留下什么痕迹？若是诗人他是成功的，可是作为三闾大夫，他并不称职，他是忠诚的，可是却是愚忠。他痛恨秦，但却没有想过若是楚已经不能带给百姓富足的生活，若是楚王庭已经腐败不堪，还不若有能力的人将之推翻，与其打着什么忠贞为国的旗号，不如直接了当的说，他怯懦了，又或者在流放的那些年里他无法忍受屈辱的活着。”回眸望向慕容夜澈，“可是他却不明白，活着就有希望，只有活着才可以改变你想要改变的。死有时候是最容易的，因为死本身就是一种逃避。”
慕容夜澈心中被沈星璃的话震撼，嘴上却还是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是这个意思吗？或许你不认同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样的高尚。”
“爱国吗？可是他却不明白何为国，国是由家组成，家是由百姓而建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楚王昏庸，秦虽强势，但是乱世中只有大树之下才能保全性命，若是真的爱国，就因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想办法如何得到秦的庇护，有时候示弱，哪怕是受尽屈辱，但是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又何尝不可。世人皆赞叹这些人的清高忠心，我倒是觉得，真以天下苍生之命为己命的人，应当理智的判断，哪条路才是最有益于百姓的。况且就算是他的那些美政有用，也已经无法挽回腐败的楚王庭。”
慕容夜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倒是见解独到。”
“唉，不过归根结底，他还是应该做个诗人，过更理想化的一生，瞧瞧后世那些薄命的诗人自诩香草美人之名，不过都是一些逃避现实的懦夫罢了。”沈星璃微微一叹。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也许他不是不懂，而是那个时候他有他的清高，他也并非不知道百姓疾苦，只是他太过相信楚王可以浪子回头。
终究是一场悲剧吧……
趁着夜色大军并没有继续乘舟，而是以夜色为遮蔽，从陆上的森林穿过，沈星璃隐隐还能看到宜都的灯火，恐怕若是走了水路，那里就有慕容风鸣的埋伏，当下便听慕容灏熙吩咐噤声，军队虽然有几万人，但是全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时间林间只有洗簌的穿梭声，不细听只当是风摇晃着树叶发出的响声。从林中过必然会惊到飞鸟，而沈星璃的担心仿佛就是多语的，所有鸟类在惊飞一瞬间，都被不知从哪里飞过的短箭射中，后来沈星璃才知道慕容灏熙特意在每只军队中训练了一些弓弩手，全部是百发百中的奇才，她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周到。
急行一夜，直到辰时才到可以登船的地方，还有半日就可以到达荆州，虽然慕容风鸣没有想到我们会三方围攻荆州，但是他并不笨，若是他们在宜都和竹溪没有遇上我们的军队，那么他就能很快判断出我们的意图，所以我们只能比前些天更加提快了进程。
一路上慕容夜澈都随军一起，慕容灏熙也同他一起讨论军务，没有任何隔阂。沈星璃走到慕容夜澈身边，报以微笑。“南燕已经决定了？”
“你怀疑了我一路是吗？”慕容夜澈倒是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水面。
“我不是诓你，只是慕容霓裳毕竟是你的妹妹，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但是若是连王爷都信任你，我想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沈星璃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帝都怎么样了，就算是空城，也是要有人保持才好。”
“王爷已经让宁彦和江霖瀚在帝都经营这座所谓的空城。而且宫中的那些女眷还是要有人照顾的。”慕容夜澈淡淡回答着她的问题。
“宁家堡和无澜山庄？”沈星璃一愣，随即又是一笑，“有这两个人在帝都帮衬着翼王爷，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如今这样的形势，四王妃过的可还好。”
“四王爷似乎根本没有搭理那个女人，前些日子我去了帝都，翼王府虽然还在，不过四王爷因为常年住在宫中，所以王府已经很是冷清了。那个女人倒是很有意思……”想了想又道：“陆澄樱……呵呵没想到陆大人还能养出那么有趣的女儿，不论夫家如何冷落，却依然活的很平淡，园子虽然清冷，却很是干净，竟是她亲手打理的。”
沈星璃点点头，“可以想的出来，不过四爷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娶到了如此贤妻，希望战争早些结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慕容夜澈看着沈星璃，想要说什么，却话到嘴边改了口。“对了，陆鸿铭会在我们攻下荆州后，在赤壁与我们汇合。这陆家人倒是有趣，有那么一个不问世事的女儿还有一个愚忠的儿子。倒不知道陆大人是要高兴还是要哭呢。”
“世子，你一点不担心慕容霓裳吗？亏着你还是她的三哥哥。”沈星璃轻笑着看着慕容夜澈。“一直都是你在说别人如何如何，那么你呢？在这乱世之中你有没有是一定要保护的？”
“于霓裳我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她怎么选择便是她自己的事情，毕竟我不是她，无法替她决定哪条路是正确的。而说到守护，呵呵，南燕吧，作为世子，爹爹也老了，不管是他和老轩王当年的情谊，还是如今我看天下的形势，又或者七王爷他的胆识魄力，我的选择也不会让我后悔，而我需要做到的就是保南燕，助他得天下。”
沈星璃耸耸肩，浅笑道：“你就不担心狡兔死走狗烹？”
“你是说七王爷日后会削藩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