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握不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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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儿？
玉儿？
他到底……在叫谁？
脸上那种柔凉的感觉，已随着蝴蝶流苏的翩然游离，直直地垂落在半空里，并在渐渐的晃荡中，静止了最后的轨迹。
可人类心跳的轨迹，从未停止过分毫。只会随着偶尔的外界冲击，不时在心房上震颤出不同的波荡。
所谓“波荡”，既可以细乱如风拂碧水，也可以汹涌若惊涛骇浪……
那么元朔，仁华的丈夫，那声……“华儿”，则算是一种介于湖上波纹与海上浪潮间的波荡了。
她真的没幻听吗？
华……儿？
成婚十六年，他对她从来都只是一声十分客套的“皇后”，而她自己也对他是一声恭敬的“天皇”或“陛下”。同等对应的称呼，没什么不公平之处。
然而，“华儿”？
这个仁华绝对从未听元朔唤她的疑似是对自己的称呼！确实……像极了元朔昔日对妹妹仁玉的“玉儿”的爱称。
嘛，虽说不是自己幻听，但极可能是他……口误了。
于是，仁华在心里笃定着丈夫必然是不慎错言的想法，也强制自己勿再多胡思乱想，只身速速离去，轻盈的莲步比最初轻缓进入时要急切不少，且没有一次回头。
“华儿……”
奈何这次，她走得太早太急，终没有听到犹在沉睡的元朔，随后道出的这声一字未变的关于对她的称呼，更没有捕捉到他不知在何时就悄然溢于眼角的……一滴泪。
的确，她走得太早了，也太急了……
“陛下，这是您为仁华皇后落下的……第一滴眼泪吧。”漩涡池雪从深处的内殿中移步走出，轻轻地靠近了睡榻上泪痕依在的元朔。
这个眉目疏朗的僧侣，漆幽的墨眸深得仿佛贮存着挥之不去的漫漫长夜，并在倏然瞬眸的一刹那，将那把曾被他亲自踩得粉身碎骨的白檀扇，小心地放置在元朔已探出被子外的一只过于纤白的手旁。
“如您所愿，贫僧为您施的术，成功掩饰了您已病入膏肓的样子。至少不会让您那位即将若这把扇子一样破裂的……爱妻，察觉到您同样不久于人世的迹象。”池雪含笑注视着元朔当即下意识地一把握紧扇子，似孩子抓牢心爱之物的稚气举动。
……
抓牢阳光，其实本就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
它相比于流水的湿润动感，只能在肌肤表面上存留着些微热。待飞速消逝后，连那点儿稀微的温度都烟消云散，不留丝毫类似水痕的东西。
“仁华妹妹。”
对零无宫燕庄将军而言，玉女宫仁华皇后，那个人如其名，光华万丈的美丽女子，便是他穷其一生都握不住的光。
不，准确而言，她亦为他曾真切地短暂拥有过，紧接着却又主动避开的光……
在他因负伤被送到皇居太医院接受医治的第六日清晨，那个梳着凌云髻的女子，这个国家的国母，终于来亲自探望他了。
一看到现今沦为残废的自己，她令人心碎地哭了，更情真意切地……表达了她对自己同等的深厚爱恋！让登时震惊的他，还滑稽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好确定自个儿是不是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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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您在做什么啊？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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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他莽撞举止的，则是她拉住自己并失控地责备，却迅猛地奔腾着眼眶中滚热的泪河，汩汩地倾灌着他已干涸了十多年的河床。
龟裂的河床因水源的突来滋养，悄然合拢着彼此分离的间距，并开始唤醒着它周际的颓靡生机。
可在这个万象更新的过程中，另一道格外眩目的光，借着湍流河水的长势，经由光线的漫漫折射，给初醒的河底溘然间泼了些无法移开眼球的东西。
那光……是她发髻上的金制蝴蝶步摇，自涡之国“始祖之母”般若皇后起，由历代皇后传承至今的唯一饰物！
所以，她是皇后；首先，她是皇后；到底，她是皇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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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您是最适合当皇后的女子了。”“仁华皇后，微臣很高兴能得知您的心意，今生再无遗憾，就此别过；相信您能继续当好这个贤德的皇后。而微臣纵使自此残废，也会竭尽所能，当好元朔天皇的忠实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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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番前后相关的言语，最终却选择背对着她，好进行他与她之间的“就此别过”。
即便嘴上如何逞强，淡淡地说着“今生再无遗憾”，可姗姗来迟地得知彼此的心意并互相告白的他们二人，在刚亲密的首次相拥……甚至他自己还做出了狠狠地吻住她下颏处胭脂痣的过热举动不久后！又是他自己……亲手推开了她，那个自己深爱且同样深爱着自己的女人！
抱歉啊，仁华妹妹，你一定很伤心吧？一定……又哭了吧？
那时，他强行在脸上支撑着似是释然的笑容，在她黯然离去后再度沉睡，却不知怎么的，很快就睡着了，不似最初几日般入睡困难。
呵，他，潇潇洒洒地拒绝了她，自己是释然了。但这种释然，不正是建立在她继续承受相思的苦楚之上吗？
燕庄，你是混蛋！！！
每夜梦里，他都能看见她在哭泣却无法安慰。
为此，他只好把自己骂了无数遍！更惊觉自己的行为……和狠心抛弃母亲零无宫夕颜姬尊的那个……宇智波斑……不一样卑鄙无耻吗？！
宇智波斑，他从未谋面且早已被初代目火影·千手柱间，斩杀于终结之谷的无情男人，纵使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也难以弥补他对已过世母亲的伤害与亏欠……
呐，母亲，在那个世界，您是否遇见了他呢？而他，又会虔诚地对您说一声：“夕颜，对不起。”吗？
……
“仁华妹妹！对不起！”
燕庄自然没法知道……生父，有没有在那个世界对母亲道歉过。可在11月24日的夜晚，他自己却因对另一个女子的道歉，从梦中惊醒了。
猛然起身，此时此刻，昏暗的病房内，就只有一小截矮短的白色蜡烛，在烛台上微弱地燃着。
焦黄色的稀光似被他过于突兀的动作，一时惊乱了向上燃升的形态。待稍稍平复后，尽它现有的努力，持之以恒履行好其所剩无几的照明作用。
“打扰一下，燕庄将军，该服药了。”一名平日里专门伺候燕庄用药的太医，跪坐于房门外，对犹在懵懂的燕庄轻声喊道。
“啊……好的。”被这声音及时拉回了现实，燕庄缓缓侧首，冲门口处的那人点了点头。
依旧是乌黑色的汤药，并向上冒着白色的气雾。而倒映在那一汪墨海上的，则是燕庄已然对日常服药，感到麻木而显得颇为疲乏的赤眸。
“我喝完了。”燕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好以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结束服药这种本就是苦了舌头的差事。
“是，微臣告退。”那太医低眉颔首道。连日来，他每夜都是亲眼看着燕庄全程服药的。
每个夜晚，墨黑的药汁随着燕庄喉结的快速向下滚动，将那种掺杂了……另一种未知药粉的汤药，送入了这男人的体内。
尽管身为太医，可他自己至今也不知那种药粉到底为何物？更不敢随意擅自研究，唯恐得罪了当今储君，以致于泄露了那个关系着他们所有太医身家安全的秘密。
奉命行事罢了，他作为臣下，更作为奴才，着实不需要多去打探。
之后，服药完毕的燕庄合眼躺下，像往常一样准备安睡。
真是的，来自青龙宫一脉的蚀骨草余毒，哪怕自己以断臂来阻遏毒素蔓延全身，也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完全清除。
一连窝在床上休养了这么多日，各种名贵的药物都按时服用，还被这些御用太医们无微不至地照料着，但总是不见好。整个人成日里都蔫蔫的，没什么力气，浑然成了废人！真是丢人啊。
想着想着，燕庄忍不住暗骂自己如此不堪一击，在长吁短叹中，逐渐沉入了梦乡。
……
“今夜子时，便是玉女宫仁华皇后的死期了。你当真要袖手旁观，看着她……葬身火海吗？”
又是五年前玉女宫雪姬太后寿宴之夜的那个鬼魅似的女性低音！乘着一阵深夜的寒风，陡然扑醒了燕庄。
“仁华！！！”
他仓皇起身，屋内早已一片漆黑。而在屋外惨白月光的烟濛照耀下，他惊慌的双眸正好迷迷瞪瞪地撞上了那支……死去的白烛。
那白烛，已燃烧得面目全非！残存的烛身和洒落的烛泪，零零碎碎地分布在烛台周遭，皆冷凝为几点毫无生息的苍白。
“她快死了，若火中磐涅的凤凰，虽能以牺牲自己来普照世人，却唯独救不了她自个儿，真是可悲哦。”
这个阔别五年之久的幽魅女声，阴魂不散地在燕庄耳畔回绕着。
“仁……华……”
头脑一片混沌，他眨了眨迷离的赤眸，伸手，朝窗外的月茫茫伸去，却恰好被一团忽而飘来的阴云，硬生生地夺走了甫落于掌心里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