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与尸群相伴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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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扑蝶，兜兜转转跑；剪刀“咔嚓”，纸蝴蝶成形……
这是绿罗平时最喜欢玩的一种游戏，而且，心灵手巧的阿萱阿姨，还会给她剪出米色的纸蝴蝶。
米色蝴蝶，据说是涡之国的一种古老的蝴蝶品种，一千多年前他们漩涡一族正式定居在这座东南小岛上以来，就长期存在着。
这种蝴蝶通体呈米白色，一丝一毫的其他纹饰都没有，乍一眼看似与一般蝴蝶没什么区别，但能产生一种仅对漩涡一族之人无效的剧毒。
听着是有些玄乎，可事实就是如此。
特别是般若天皇奉行“闭关锁国”政策，好阻挡那些别有用心的外界人士进入这座被视为“奇术之乡”的世外桃源以来，部分侥幸潜入者还未被发现驱逐时，就栽在了那些小小的蝴蝶身上。
经不完全统计，那些能被米色蝴蝶影响的外界人，基本分为两个年龄段：一种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一旦与活体米色蝴蝶接触，会中毒身亡！另一种是十岁以下的孩子，虽不会致命，但能染上食积气滞之症，并在孩子间形成大范围的群体转播。
至于其他年龄段的外界人，貌似不受什么影响。
所以就目前而言，米色蝴蝶对涡之国抵挡外界人入境的效果并不大。
毕竟，十岁以下的孩童及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都太过年幼或年长。而大多数意欲入侵涡之国的，则是精力旺盛的青壮年。
于是，米色蝴蝶在漩涡一族之人的眼中，就和普通昆虫没什么两样。
而在近一百年来，绿罗所属的南部广济城朱雀宫一脉的前人，利用当地的湿暖气候，以国花雪色玉碟梅和白色的曼陀罗华为基础，采取人工授粉的方式培育出的依兰罗之花，则为米色蝴蝶偏爱。
此花还吸引涡之国的米色蝴蝶大片大片地聚集在广济城，一到盛夏依兰罗相继绽放时，这些小东西就欢天喜地在洁白的依兰罗花海中翩迁起舞。
就这样，米色蝴蝶不为人知的一个惊人特征，才渐渐露出水面——
与普通蝴蝶只能在花朵上传粉的功能不同，米色蝴蝶竟和蜜蜂一样，能在……是只能在依兰罗上采蜜。
即蜜蜂可以于包括依兰罗在内的花儿上采蜜，而米色蝴蝶仅能在依兰罗上采蜜。
最让人惊讶的是，米色蝴蝶借依兰罗酿出的“蝶蜜”，和蜜蜂借依兰罗酿出的蜂蜜截然不同。
后者与洋槐蜜等一般蜂蜜无异，且更为清甜可口。前者则是一种无解的慢.性.毒.药的药引，即后来朱雀宫一脉的秘制毒药，侵心兰。
长久以来，涡之国中央对地方贵族私自研发毒药一事并未明令禁止，这在很大程度上助长了这种说是“自卫”的风气。
不过毒药也分优劣，说起最精妙的秘制毒药，莫过于西部青龙宫一脉的蚀骨草及南部朱雀宫一脉的侵心兰了。
相较于需以依兰罗之蝶蜜为药引，再加上一定秘方所研制的慢性.毒侵心兰，蚀骨草之毒的做法更为便捷，效果也很显著。
因为，蚀骨草本就为一类涡之国西部高原特有的草本植物。只需提取出汁液，便是一种能快速腐蚀骨肉的迅猛奇毒！
哪怕中毒者，比如零无宫燕庄将军被斩断中毒的左臂好保命时，也多少会残存些余毒在体内，以致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所以，侵心兰看上去是比烈性的蚀骨草要温和些。但实际上，该毒对人体的永久伤害也不容小觑。
尽管中毒者不会立即感到不适，可毒素会缓缓侵蚀人体各项机能，逐步崩解人体免疫力，还会影响人的精神意志。
久而久之，中毒者体质下降，精神萎靡，百病缠身……甚至一个简简单单的风寒，都会要命！导致那些人一般活不过十年，就被各种疾病夺去了生命。
而这两种剧毒都没有解药，这也是最要命之处。
为防止毒药滥用致使社会不安，玉女宫浴才天皇，即宇助的曾祖父，在允许青龙宫与朱雀宫继续使用各自毒药好“自卫”的同时，也强制要求两个贵族签订承诺书，声明绝不会将毒药用于任何妨碍国家安全等不正当途径。
当时玉女宫的威信与综合实力，要远强于宇助所处的这个时期。
加之浴才天皇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青龙宫与朱雀宫的首领亲王纷纷认可并签字，郑重声明将正确使用毒药，不会荼毒生灵。
奈何这终究是与玉女宫的实际势力，成正相关的一纸空文。且后来浴才天皇父子因青龙宫藤陇亲王，私放了白虎宫百筠姬尊而处死他一事，使两脉关系急剧恶化。
十几年后，玉女宫雪姬太后利用朱雀宫仁玉王妃出嫁一事，巧妙地将向来安分守己的朱雀宫一脉，引入了玉女宫与青龙宫的长时间仇恨中，或是起到了转嫁的作用……反正到了宇助及绿罗的少年年代，早已因新仇旧恨及被禁足属地九品城多年的青龙宫一脉，终究是公然造反了。
而在十二年前，那时绿罗还不到两岁的这个炎炎夏季，她们朱雀宫一脉作为涡之国的十大贵族之一，第一个走向了灭绝。
彼时一心一意追逐那只米色蝴蝶的绿罗，在前者的“引导”下，最终小跑至朱雀宫的正院时，下一秒，小姑娘就被眼前堪称“壮观”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
黑压压的一群人！
那是绿罗印象中，满共二百余人数的她们朱雀宫一脉的族人，还有不少像方才趴在自己房间门口的阿萱阿姨一样的下人，就整整齐齐地……仰躺在空旷的正院地面上。
小姑娘惊呆了，忙冲过去一探究竟。
当发现躺在人群最前方的，正是自己的父王朱雀宫依茶亲王及母妃朱雀宫仁玉王妃时，她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上前摇着他们二人，却在未来得及喊出一声最惯口的“爸爸妈妈”时，就被父母脖颈上的红痕惊散了雀跃的目光……
脑中猛地蹿出了不久前自己从阿萱阿姨的脖下抹出的红色，照此看来，一直未被她看到正面的阿萱阿姨的脖子，就和现今双目紧闭，毫无反应的父母一样吗？
呵，不……不会吧？
“妈妈……母妃……”她怪笑了一声，深吸口气，轻轻地摸了摸母亲仁玉细白鹅颈处的那道已然发黑且凝固了的红痕。
和阿萱阿姨的红相比，母亲的红就没那么潮湿了，仅在她手掌上蹭了些红色的印记。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壮着胆子闻了闻……依旧是那股奇怪的味道。
所以，母亲也和阿萱阿姨一样，“被杀”、“死了”、是“被杀而成为死人”，即——“尸体”？！
这个她最不敢想的念头，止不住地在心底蔓延着……她赶紧摇摇头，看向了一旁的父亲。
“爸爸……父王……”她拍了拍脾气温和的父亲依茶的脸，那与阿萱阿姨同样的冰冷与僵硬，让她触电般地抽回颤抖的小手。
不。
她溘然站起，睁大泪汪汪的青目，难以置信父母也成了……“尸体”。
紧接着，她不死心地开始挨个查看其余族人及下人。
那些往日里她都认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小朋友们……居然都与父母现在的“被杀”之态相同！
“不要……你们都……醒醒啊……”内心崩溃的她终于哭出来。可许是前面哭过或是一直没喝水，她竟无缘无故地失声，扯开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三钏爷爷……醒醒啊……”
“孟鄂奶奶……你快起来……”
“肖佩叔叔……别睡啦……”
“麻衣姐姐……起来和我玩呀……”
……
她不停地哭喊着、拉扯着现场每一个再也醒不来的人，直到哭的没劲儿了，瘫坐在父母身边，颤抖着双唇，无神地仰望着夏日傍晚时分，被天际血阳泡染为和那些人颈部一模一样的红。
而这种地狱般的生活，竟持续了长达五天五夜。
整整五日时光，离奇失语的绿罗，除了继续执拗地呼喊那些人以外，也把她们的朱雀宫转了个遍，好找一找同她一样的幸存者。
让她不解的是，除了阿萱阿姨一人趴在她屋外，其他人都像是提前约定好一样，躺在了正院。
“母妃……我不哭了……睁开眼睛嘛……”难熬的五天时间，使她连眼泪都干涸了。只是拉着仁玉的手臂，以唇语对身上逐渐散发出一种……异味，以及面颊上明显出现紫红色斑块①的母亲低语着。
但不光母亲一人出现了这种不好看、不好闻的迹象，还有父亲及阿萱阿姨，所有人都陆续发出了难闻的气味，面容也变丑了。
这对最欣羡母亲美丽的绿罗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因此，她常指着和母亲一样周身变得“膨胀”②起来的人，一边嫌弃地赶着那些臭烘烘的黑苍蝇，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再让你们偷懒赖床！你瞧，不仅一个个变胖变丑，连恶心的苍蝇都吸引来了！”
奈何他们都不理会她的好言相劝，只是任性地变丑、变臭着……幸好这个炎夏时期，亦是广济城的依兰罗绽放最繁盛的时候。
城内城外大面积种植的依兰罗，正浓郁散发着的清甜茉莉花香，稍稍缓和了那些绿罗总觉得不舒服的气味，而长久包围在这种气息中，她的鼻子也难得适应了。
“妈妈……你不好看了……脸都绿了……连手手都……都要掉下来了③……”绿罗不知道自己已挨过几日了，她不吃不喝，其实也没丝毫胃口。
而且，她很生气！生气平时最爱美、且自己也认为是最美的母妃仁玉，真的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咚——”突然，一阵巨大的声音从绿罗身后传来。她懵然回首，还没看清时，就见自家朱雀宫封闭多日的大门，竟被砸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立在正门口的几个看着像是大人的家伙，一屁股就坐倒了，嘴里还发出了被吓坏的惊惧声音。
额，有那么害怕吗？自己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娃娃，都没这样不成体统地大喊大叫呢。
绿罗扯了扯干裂的嘴角，转向身后不再漂亮的母亲仁玉，开口来了一句：“母妃，瞧，我勇敢吧？”
语毕，她睁了睁眼睛，惊觉自己这时候倒能发出声音了？！
“别看了！孩子！”当绿罗惊讶她的声带何时恢复正常时，忽地，一个宽大的手掌遮住了自己正巴望着眼前族人尸体的双目。
咦，这人是谁？
他的手掌为何在发抖？发冷？发汗？她嘟着裂出血丝的小嘴，忍不住想问道。
【注释】
①即尸斑：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致使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的斑痕。这些斑痕起初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形成片状，即为尸斑。
②③：即腐败巨人观，是指一种尸体现象。人死后生命过程终止，使那些在生活状态时就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细菌，可以产生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充盈在人体内。导致死者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难以辨认生前容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