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条街,经过了几家饭馆酒肆皆是宾客满堂,直到第五家方才停下脚步,环境清幽,迈步进了大堂,姐妹二人紧跟其后。
环顾四周,皆是大桌,见有二楼,便踩着楼梯上了二楼,跑堂的伙计在几人刚进门时就热情的招呼着,见几人上了楼,伙计们分出一人从另一边楼梯一路小跑,先行上了二楼。
“三位客官,这二楼可是个好地方,我先把窗户给您打开,这边靠着街,一边用饭一边瞧着县城风貌岂不美哉,”小二约摸十四五岁,嘴边绒毛还未长青,戴着一顶小圆帽,肩上搭着一条浆洗发白的长帕,正弓着背殷勤为三人引路,将人带到了靠窗的一处条桌之上。
“三位今日打算吃点什么?”
“这天热,有凉糕没有,有就来三碗。”
“有,这些寻常糕点小吃本店自然备有,”随即扯起嗓子朝下喊道:“二楼六号桌凉糕三碗!”
别看小二年岁不大,声音倒是洪亮,整个一二楼回荡着他的吆喝声,楼下轰然应是,“二楼六号桌凉糕三碗!”这是下面传给厨房人听的,也是给掌柜或者柜里专管写记管账的大伙计听的。
在人气不旺的情况下,这喊堂显得尤为重要,一来让来到的客人感受到宾至如归之感,二来可增加人气,明明没有几桌人吃饭,这呼来喝去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饭馆里不卖饭菜,搭了个草台班子唱戏来着。
“要条鱼,整条拿来蒸,做成豆瓣鱼,加点泡菜一起下锅炒,鱼一定要鲜,不鲜我可不给钱,”彭向东喝了口小二倒的热茶,左手来回摸着粗砺的胡渣子说道。
“客官您放心,本店传了三代老店了,鱼要是不鲜,您非但不给钱,把这桌子碗筷通通砸了,我们上下二十多号人绝无话说!”小二掷地有声的回道,稍退一步,侧声对楼下喊道:“蒸条鲜鱼,做成豆瓣鱼,别忘了加点泡菜进去,”声音逐步传递远去,这时候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只见一个小二端着个托盘把凉糕送来了。
速度不错,彭向东心里暗赞一声,客人来了,尤其是散客,他来了就是因为肚子饿要吃饭,你不能折腾大半天也不给上菜,哪怕你茶水倒的再勤,服务多么热情周到,但那不顶饿不是?来了一次难有第二次。
凉糕做的很有食欲,表面光洁嫩滑,红糖汁水熬煮的红亮粘稠,向对面还在四处打量,小声说着悄悄话的二人说道:“赶紧吃,待会儿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凉糕讲究现来现做,才有精致的口感,晒了半个时辰太阳,走了不少路,俩人早就渴了,小二已经第三次续茶了,见彭向东吃了,俩人也吃了起来,不过吃的细嚼慢咽,不时用手遮护嘴部,左手紧握有一方手绢。
几口吃下肚,感觉越来越饿,估计如今身体需要更多能量维持,接着点了一盘酱鸭,大份凉拌猪头肉,一份粉蒸羊肉,白菜豆腐汤,一份炒时蔬。
菜上的很快,柳海琴将最后一口凉糕消灭掉用手绢擦擦嘴时,菜已经齐活了。
招呼二人后,彭向东自顾自吃了起来,过了会儿感觉少了点什么,唤过小二,要了三两竹叶酿,喝起来清冽爽口,回口有些清香味。
酒不错,没掺水,在竹子刚长成的时候,寻中间两节,砍个洞,放置酒,用原来的竹节把洞封住,两个月后就来收酒了,一根竹子只得半斤酒,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与大哥二姐小妹几人在自家屋后炮制过。
可惜父母未到享福时便出了灾祸,小妹也在一次风寒后撒手人寰,凡人性命太过脆弱,彭向东更坚定了对强大力量的渴望,只有自身强大才有所谓的自由,才能庇护身边的人,你当的再大的官又如何,一纸文书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三两酒不多,没等把亲人的思念冲淡,杯子里就见了底,想到饭后还有些事,虽说如今肯定酒量大增,但不能多喝酒。
“小二,再沽半斤酒!”
楼下立马有人答应着,刚夹了块鱼肉,酒就被送上了桌。
一刻多钟后,几人在伙计热情招呼中走出大门,活动了下身子,彭向东认了认方向,带着俩人往南门方向行去,并不远,全当消消食。
先是到了绸布店铺,给姐妹俩人以及黄氏每人买了两匹布,有鹅黄浅绿两色,又按照身材比列每人置了两件棉衣,这两年姐妹俩长了不少个头,原来的衣裳已不大合身,这般大的姑娘了,又不是穷苦人家,这般穿扮出了门很不体面。
出了门,随即进了首饰店,店家殷勤的为彭向东介绍与推荐着各色首饰,姐妹俩如同土包子,被这琳琅满目,且散发着阵阵光辉的各色穿戴首饰晃花了眼。
彭向东随着店家的介绍讲解,周周转转,最终选定了一些首饰,唤二女前来挑选。
彭向东为黄氏选了个样式颇为华丽的银簪子,和一对小巧的黄金耳坠。
这边姐妹俩迟迟拿不定主意,在店家的建议下各选了一个银手镯,和一对树叶状耳坠,彭向东见此,给她们选了一根银簪,随后再选了一对金耳坠,要其单独用礼盒包好。
这是将要送给大舅子夫人的,大舅子对彭向东帮助不少,还有小半月是其夫人四十岁寿诞,上次其曾举家来做客,后来黄氏告知彭向东,她们在闺房闲聊时,嫂嫂略有抱怨兄长从未向其添置首饰,黄氏记在心中,昨晚就有交代的。
打包好,付钱出了门,寻了一家生意不错的胭脂店,买了些寻常且销量不错的胭脂水粉后,步行至一家车马行,寻了辆马车搭载回去。
距离巴州州城外几十里的一处军营,四周修筑有不少永久性工事,除了哨兵暗岗外,整个黑压压乌沉沉的军事堡垒如熟睡匍匐的巨兽,没有一丁点动静,而军营内部,却是热火连天。
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如今塞了三四千人也只占用了小半块,在各级军官带领下摆出各种军阵操练着,后面有个校台,高台之上立有十几个穿着红色与绿色甲胄的身影。
“尊使这些时日在州城闷慌了吧,方某手下儿郎每日的操点让尊使见笑了,”说话的是正中的一名高大男子,全身被包裹在厚重甲胄中,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臂,随意下垂间手掌已越过了膝盖。
“方指挥何出此言,我等一行观将军部下军卒悍勇,军威烈烈,比我等在都庭所见的京营兵锋还要强盛!”
这位使者身着轻盈的墨绿色华丽软银甲,头发呈棕色,五官俊美,耳朵尖尖,虽然嘴角含笑,但眼神顾盼间精光闪烁,眉宇间傲气丛生,让人生不出亲切之意,旁边那几位同样如此。
“林某听说最近陈宰执督师天荡星把薛家军打退了?”
方指挥颔首:“确有此事,不过未尽全功,那些魔人依旧占据着小半地盘不肯退去。”
“打不起仗喽,那些酸儒整日只知晓空谈国事,这些年坦坦人入侵北地,外部和薛家军反复争夺天荡星,北军折了近一半,南部十六个军州一百三十多个战营,除了三十个留守内地,剩下的在天荡星有些战营打的番号都没了,帝国赋税这些年有一半多都用到战事上!”
方指挥看起来很是激动,一把扯下头盔,露出一张粗犷的脸,脸上纵横着几条刀疤,“我这个指挥半年前才从天荡星下来,八个战营加上一个预备营,一个辅兵营,如今完整的,就前面这些儿郎了,”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当年说好了天荡星产出的源石三家分,我方负责开采与守备分得四成,若遇战事三方皆要出兵,林大人倒是带着两个军团前来,那些西方的呢?这仗都打了十几年了!每年开采都有送去是吧?”
“启禀将军,卑职上月奉命领左营配合西军一个辎重营把这两个月的开采运送了过去,”身后一个校官出列答道。
“朝廷衮衮诸公都回家卖豆腐去吧,陛下何时复位,领我等大陈将士收复河山啊!”
校场下方士卒不知何时停了操练,静静立在方台之下,台上诸位军校,包括林使者一行皆面露异色,左右观望片刻,随即低头肃手而立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