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向东迈步进了庭院,院子不大,左右两边是厢房,东面一整排是厨房,门口有一扇推拉门,现在紧闭着,不过轰隆隆抽烟烟机工作的声音,锅勺碰撞声,菜刀与切墩激烈碰撞声,各色呼喊声仍透过木门传递到院中。
院中有个凉亭,亭下放有几个石凳子,上面放了壶茶以及相应的茶具。
彭向东大马金刀的坐下,拿起茶壶快速倒了几杯茶水,冰凉而又浓郁的茶水进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只觉得心窝里的热气也散了不少。
再坐了片刻,又饮了半壶水,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掀开木门,双手背在背后,施施然走了进去。
厨房此时正忙的不可开交,十几个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干的热火朝天。
首先是两个赤膊只穿着背心的两个壮硕男子,颈子上各自搭着一条毛巾,一个大约四十左右,一个约摸二十七八,正在炉灶上卖力的挥动锅勺,随着炒锅的上下翻滚,炉灶下面不断喷吐的火苗将他们脸色印照的忽明忽暗。
而汗水,正顺着两人脸颊与胳膊不停流淌。
再左边些,是一个高高的架子,下面有个长长的桌台,六七个菜墩摆在上面,四个精壮的伙计站成一排,正快速而工整的切配着食材。
而剩下的一些伙计,要么端着个大盆子带着薄薄的皮手套拌着凉菜,要嘛忙前跑后端盘递碗。
最后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手里拿着单子,指挥着五六个婆子端菜出菜。
随着彭向东的走近,众人见到后忙纷纷问好。
“师父!”
“义父!”
“彭师!”
彭向东点头示意,在厨房里面转了起来,不时和众人说着什么,人们纷纷垂手躬身点头应是,甚是恭敬。
两个姑娘中较高的那位,对身边梳着丸子头有些婴儿肥的姑娘努努嘴,对方点点头,从按台下拿了个干净的托盘迅速离开。
等彭向东和一众徒弟交流完毕,被厨房热气闷的出了一身细汗,忙掀开门出去溜达溜达。
亭子里多了个托盘,上面放了几块糕点,一串青葡萄以及一些干果,茶壶里不知何时又被灌入满当的凉茶。
彭向东心里挺欣慰,这几年没白养两个姑娘,知道心疼义父了。
自从几年前清水县保卫战结束后,自己虽说侥幸捡得一命,可也身受重创,要不是当时自己在战阵救了一个贵人,怕是下了火线就归西了。
即使医官用了不少不菲药材汤药,也只是挽回性命,至于那些珍贵的恢复药剂?是你一个平民能享用的嘛。
在医署治疗到能下床,便被要求出院,给后期的伤残士卒腾床位,于是回了家慢慢疗养,可也落下一些毛病。
第一就是不经饿,以前做工的时候,可以不停干大半天而不累,现在过一个多时辰就必须补充吃食,医官说是伤了脾胃,只能慢慢调养。
至于别的症状,想起来彭向东心情就烦躁了起来,还好那卷不知何种动物皮毛所写的古文字已经被自己翻译得差不多,等今晚回家稍作休息,就要研究了。
想到这里,胸口似乎又隐隐作痛了。
最近一两个月来,心绞痛是越发频繁,自己不久前去州医署看过,医官确诊为伤后遗症,普通药物无能为力,要其尽快做打算,彭向东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彭向东早有打算,这些年在外,也是结交了几位好友,向他们打听了也有了眉目,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一边想,一边就着茶水吃着糕点,直到一声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义父,该吃饭了。”
抬头,姑娘垂手低头立在旁边,她有着清秀的面庞,头发扎着马尾,前面留着斜斜的刘海,刚好盖在右眼前。
“我说老大,怎么,又换发型了?你这样子不好看,怎么不跟你妹妹学学,丸子头多好看!”
柳海琴低着头不吭声,眼睛直直盯着穿有绣花鞋的脚尖,似乎上面长有多么有趣的事物。
彭向东起身,弹了弹她那飞扬的刘海,边走边说:“愣着作甚,肚子没饿嘛,要我请你?”
见彭向东似乎没生气,柳海琴连忙跟上,到了左边厢房,麻溜的开门站到一边,请彭向东先进,随后轻轻关了门。
进了厢房,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着实不小,屋里正对门是一张大桌子,足够几个人在上面打滚,现在放置了几盆菜,和十几副碗筷。
桌子周围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椅子,而大伙正静静的站在各自座位旁一言不发。
等彭向东进了屋,气氛顿时欢快活跃热闹起来,乱哄哄的打着招呼,柳海琴这时已经到了正上位,忙抽出椅子,彭向东大刺刺坐下,抬手示意。
大家伙立马坐了下来,立即有人抱来饭桶,从彭向东开始,一位位盛饭,直到所有人碗里都添的满满当当。
环顾四周,彭向东当先拈了块鸭腿,霎时间,桌子上开始了激烈的战斗。
几乎都是小伙子,个个都是大肚汉,除了彭向东和两个义女,饭管是添了一碗又一碗,直到杯碗狼藉。
彭向东现在每餐吃不到多少,早就停了筷,见徒弟们都吃完饭,说到:“收拾完碗筷,我有点事情给你们说。”
徒弟们一听,连忙收拾起来,片刻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们知道师父最怕拖沓,这些年一直要求做事干净利落,收拾妥当便个个正襟危坐准备听师父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