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装扮素雅的房间,没有太多陈设,一张床,一个简易屏风,条桌上放有一些时令水果,边上有一左一右放置两个花瓶,里面插有两种彭向东不知晓名字的花草,嫩绿修长的枝条肆意生长,也没人来收拾,墙上挂有一篇诗词,龙飞凤舞笔画勾连,彭向东这两三天时间,愣是看不出写的啥。
彭向东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上蚊帐,思量着结果应当快下来了,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这是州城医署下的一家别院,安置着从空艇下来的一干人员。
其实也没几人,空乘与驾驶人员都在机头位置没出来,即使后来李元魁等人在门外呼喊作证也不为所动,一直到平稳降落才开门出来,都毫发无损,只是有两个空乘人员受了些惊吓。
五个治安员没了三,余下两个被吓破了胆,虽然贼人强大,但临阵不前致使伍长战死,免不得有牢狱之灾,幸好内地守备没有了拔队斩条列,不然通通要杀头。
后来进去的彭向东六人也只剩下他和李敢二人,贵宾室里面林林总总三十来人只有三个活口,现今院里只有三人,有两人抬下来没多久便挺尸了,事情早已明朗,没人会对这种小角色用上珍贵的医疗药剂。
这是事后的第三天了,其间各个衙门官吏来了个遍,勉励的,慰问的,调查的,录口供的,这嘉奖的也该来了吧,脑子里一片空明,难得有无忧无虑且公费医助的事情,待事情有了结论,一番奖赏是少不了的。
朝廷这方面很是大方,若对义士挺身而出护卫百姓的事情不大加封赏,将来何人敢于出头?就凭一腔热血?刀剑无情,你出了意外家里老小还过不过了?
地方官府也异常积极,承平年代,官员四年一次的考成,关系到将来官员能走到多远,若不能步步当先,怎能有机会登上权利顶峰成为帝国宰执?而这缉拿盗匪就是很好的功绩,尤其是张墩这种背负不少命案的汪洋大盗。
中年男子叫张墩,十几年前被李家少爷抢了自家童养媳,一怒之下趁夜摸上府宰了那少爷,孤身一人逍遥天地间去了。
此番又假借同族堂兄弟铭牌混入此次空艇,具体原由不明,经州城巡捕司里捕头判断,应该是今年夏天李家员外因多年未曾将杀害爱子的凶手绳之于法,迁怒于张墩胞弟,指使泼皮将其左眼戳瞎,左腿打断,此番李员外带着家眷去州城附近一家亲戚走亲,估计张墩得了消息赶上这班空艇,估计会在州城外下手,不料被人看出了破绽,才有这么一出。
突然听得外面喧哗阵阵,接着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绿袍的官员带着几个差役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绿袍官员约摸四十出头,颧骨高耸,留有细密的胡须,左手捏拿着一卷文书,右手负于身后。
彭向东见状忙要起身,绿袍官员一使眼色,左右差役便上前搀扶住他,合力将他身子拖后靠住床头,那绿袍官员说道:“是彭向东,彭壮士当面吧,本官乃巴州总督府参事陆川江,彭壮士前几日在空艇上关键时刻与几位义士挺身而出,合力将歹人除去,挽救了两百多人性命,今日总督大人与巡抚大人并巡按御史三位大人,和议出你等之功劳,授银二百两,加上李员外本来悬赏的银两,一共三百五十两,功勋值三十点,又合力斩杀汪洋大盗张墩,你与李敢居首功,顾你二人除了朝廷原本悬赏的赏金外,追加十五点功勋值。”
说完把手书递给彭向东,他忙双手接过,陆参事朝身后众人扬扬头,有两名差役上前,手中各有一托盘,左边是码的齐整的银子,满满一托盘,右边是一方红布,陆参事朝彭向东露出一个笑脸,随即神色微变,心里感叹着,将红布掀开。
是一方令牌与一方小印,以及两本巴掌大的书册,陆参事指着东西说道:“总督府已然知晓彭壮士在六七年前的清水保卫战中建功颇多,授有五点功勋值,加上此番四十五点,足足有五十点之多,据大陈条令,任何人只要有五十点贡献值皆可授予连山尉军阶,这方令牌为壮士,不,为彭大人新的铭牌,右边小印为连山尉印,上午有了结论,立马通知了匠造司,临近本官前来宣告相关事宜时已打造了出来,于是一并带了过来。”
陆川江很是眼热,他二十一岁中得举人便授了从九品的官,蹉跎二十年如今才八品,此生估计无望身着青色官袍了,这两人好生运道,但也是人家拿命拼出来的,内心告知自己嫉妒不得,静心,养气。
彭向东见着两样小巧的东西眼睛就移不开了,这是人之常情,我问你,普通人这一生为了什么?
不外乎为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家财万贯儿孙满堂,有了这连山尉的名头,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彭向东如今拥有了,不仅仅是财富,更是地位,文武官员九品,但军阶是独立于之外的,是奖励给有功于国家社稷与百姓之人的,你可以官至总督或巡抚这般封疆大吏,但你未必有军阶在身。
军阶是对每一个帝国人贡献的表彰,除了减免一定税收与每月固定俸禄,若战死更有不菲的安葬费。
国朝以武立国,且自从打退了赤渊界入侵,却发现外界同样广博且危机重重,异族无时无刻都想入侵土地丰饶人杰地灵的世界,与外界的战争从未停止,帝国不论是陈皇自动退位前还是诸位宰执执掌帝国,一方面兴文事,一方面重武勋,经历无数战乱的黎人们知道,惟有强兵方可护国,军卒们的地位在历代是最高的。
有军阶在身之人,按军阶大小,可参与地方军政议事,有建议与监督权,有专用途径上奏朝廷中央,可缉拿偷盗,逮枉法之辈,特殊情况下,可征调当地守备军丁,包括治安所与巡捕房等武力,不过不可干政,不可擅权,各地巡按御史巡查御史可不是吃干饭的。
彭向东直勾勾看着两样小巧的事物心情起伏不定,知晓有旁人在场,忙收敛心神叉手对陆参事说道:“彭某感激朝廷厚爱,将来必为大陈赴汤蹈火!”
“彭大人还请好生静养,来日方长,待调养好了身子再报效朝廷也不迟,本官尚有事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说完朝其略微拱手,不待回话,手一招,带着众人鱼贯而出。
彭向东注视诸人离去,几个呼吸后听见院子里一间房间响起敲门声,不一会儿阵阵喧哗声传来,虽然声响不大,但彭向东调动精神,灵感散发蔓延而出,很快得知陆姓参事正为李敢授发奖赏,待听得磐石尉后便将感应收回。
拿起卷轴,上书大陈新历四十二年秋,岔县义士彭向东与另外几位义士,在空艇安保被贼人屠戮一空,数百百姓命绝一线之既挺身而出,最终斩得贼人且自身受大创几处,经州巡捕司与镇魔司调查属实无误,经三堂议事,特授予彭向东共计四十五点功勋值,银三百五十两。
最下方是几道印玺,两道红印一道青印,前为总督巡抚印,后为州巡按御史印。
放下嘉奖状,拿起全新的身份铭牌与连山尉印章在手里细细把玩。
新的铭牌与以前的木牌不同,像金铁所铸,据说这等官牌在铸造时加入了一些珍惜材料,有震邪定魂清心之用,原本的铭牌早就被收走了。
任旧如同,正方记有名字相貌出生年月籍贯,反方则是简洁的五个字,大陈连山尉,而印玺为铜制,下方刻有大陈巴州广都府岔县连山尉彭向东这些筷头大小的方正字体。
两个物件都不大,彭向东玩看了半天也舍不得放下,突然门外响起两道轻盈的脚步声,接着是几道清脆的叩门声,“彭大人在否,小的二人前来送饭食与药膳,我等可否入内?”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彭向东放下铭牌与印玺至托盘中,沉声道:“进来吧。”
俩人并排走了进来,是两名长相清秀的十二三岁的少女,梳着团子头,额头留有些许刘海,身材娇小穿着青色直襟布衣,脚穿绣有鸳鸯的青色布鞋,行走起来几无声息。
二人一人一个托盘,见桌上放置有两个托盘占据了近半张条桌了,于是一人将装有银两的托盘费力的搬到一旁按几上,一人将托盘中的饭食取出摆放。
一条蒸鱼,一盘鲜笋炒肉片,一盘素菜,一碟泡菜以及一碗白米饭,医署的饭菜清淡,但味道拿捏的不错,只放食盐与高汤烹制,彭向东知晓这起码要有十年及以上掌勺的时间,才能掌握好其中火候与味道。
多一两分便咸了,少一两分便淡了,咸鲜味最是考验技术,这两三天的伙食食材总体不错的,在医署小吏询问自己是否有喜爱食材后,每顿都有了鱼,这小吏也会来事,知晓彭向东往后绝对前途远大,住在医署的病人伙食都不用自己掏钱,哪床病人哪个房间伙食安排还不是他一句话的问题,借花献佛的事情,哪还不巴结一二。
另一个托盘是一盏不大的瓷盅,里面装有黑乎乎的药汤,老规矩,彭向东在二人搀扶下坐至桌旁,先将汤药一饮而尽,随即端起米饭就着菜快速吃着。
彭向东吃饭有个习惯,不喜浪费,因此这次也和往常一般,饭菜被一扫而空,连鱼头上为数不多的肉也被他夹的干干净净。
二人并未出屋,待彭向东吃完后立即收拾,十几个呼吸的功夫被打扫的整洁干净,端着托盘对彭向东一个万福,二人出门而去,并轻手关闭了们。
吃饱饭浑身充满气力,感受着事物在肚子里被肠胃快速消化着,喝了两口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