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向东将目光投注到那短短两句命题上,不出所料,又是由圣贤所著的典籍中抽取而来。
闭上眼,脑海里念头翻转,往日里积累的功课尽皆跃了出来,过了有一刻多钟,开始研墨,随即提笔在草稿上写了起来。
草稿不仅仅只为考生打稿子所用,考试后一并回收是为了对文章进行校对,防止出现代笔与将来学政的抽验。
虽然不限于字数与格式,但彭向东依旧选择中规中矩的写作手法。
先破题,开篇明义,彭向东有着十几年的生活阅历,加上今日眼界的攀升实力的提高,对于秀才试来讲已是绰绰有余。
不到半个时辰,草稿纸上便铺满了大半页正楷文字,他先是一字一句的在心里朗读,有不合体或瑕疵处立即改正。
改了两次方才满意,接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查验是否有错别字。
三千多个字居然有一十六个错别字,心底叹了气,多年未曾答卷让自己倦怠了,随即闭眼静心凝神。
待精神回复过来,右手牢牢持定毛笔将草稿原封不动一字一句的誊写了过来,足足两刻钟方才誊写完毕。
从头到尾检查了一次,彭向东便举起了手。
立即有差役前来,彭向东不待他问话便轻声说道:“答卷已毕,我要交卷。”
差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禁愣住了,第一场是文试最重要的一场,接下来的两场都不是重头,一场经义,一场策论,若是第一篇未能写好那后两篇答的再好也是无用,第一场时间规定是一个白天,这才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吧?
差役反应过来,把彭向东的答卷与草稿纸按照规定进行了处理,先是糊名,接着在巡视来的考官注视下进了考袋并封了蜡。
彭向东注意到蜡丸放到袋口就如同一滩水银般快速融化,随即整个文袋出现一种细密而古朴的花纹。
这就涉及到朝廷机密了,这等抡才考试所用的封禁手法自然不是普通货色。
起了身,由一名差役带领下,彭向东跟着他左穿右走一路穿廊过院,又经过了两次盘查方才由一道大门出了考场。
外面不远处有守候的车夫们,在一名车夫热切的招呼下彭向东上了前,丢下句去驿站就上了车。
车夫殷勤的将车门拉好复位,跳上车架一打马鞭,马车便动了起来缓缓往前行去。
到了驿站,彭向东付了车资转身进了去。
驿站占地不大,从外看其貌不扬甚至显得有些破旧,到了里头一下子豁然开朗如水月洞天一般。
里面装修古朴典雅,摆具也各有特色,只不过油漆都上的黑红黑红的显不出高贵,但彭向东看了看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驿站除了承担传统的责任,为大陈各级官府传递消息与信件外,近些年也开拓了好些其他收益,虽然大头都给了当地各级官府,但余下的也足以驿站上下人等荷包鼓鼓。
掌柜正在一侧柜台里敲打着算盘做着账,见有人进来,一声咳嗽将一旁两个打瞌睡的小二惊醒过来。
两个青衣灰帽的伙计凑了上来,一个尖嘴猴腮瘦得让狼见了也会掉眼泪的伙计正了正帽子正要说话,彭向东将铭牌掏出在他眼前晃了两晃,小二漫不经意的神态一收忙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彭大人当面,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掌柜账也不算了,丢下了算盘,矮胖的身子灵敏的从后台钻了出来,两个多呼吸后便到了门口,一边费力的喘着粗气一边使劲的弯腰行礼,奈何这位掌柜的腹部实在高耸,脑袋仅仅低了两三寸便再也下不去了。
“一间房间,可能要待上两三日,今日考试乏了,弄几个菜端到房里来,”彭向东边说边朝里走。
掌柜的一使眼色,旁边的小二急忙到前方引路,见小二先到了二楼阶梯处,彭向东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到了二楼转角处他回过身子,见掌柜与小二仍恭谨立在原地,说道:“掌柜的贵姓啊?”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贱姓谷。”
“谷掌柜。”
“小的在,大人请吩咐。”
“要有鱼。”
“喏!”
彭向东盘坐在床上运行着精灵给的那部功法,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往日灵气入体后那种清清凉凉的感受几乎不见,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仍旧有些失落。
自己本就是服药强行侥幸成功的,检测出现的灵根也是后天生成的,对于天地灵气的吸纳远不如先天生成的,刚开始几日还能感受到纷纷扬扬进入身体的灵气,这两日几乎感受不到了。
除非用上充满灵气灵性的宝材,或是到天地灵气充沛的地界修持,但目前两者他都不具备,好在有它在。
彭向东将念头投注到戒指中,那卷轴依旧静静的躺在角落里,那安南不是邪神肆虐吗,到时候勾连尊者将来妖邪降服,想必尊者不吝啬赏赐的。
他打算这几日考试后往靖安司一行,一是选购趁手兵刃,挑选一些用得上的个人器械,二是寻觅一本炼体功法。
既然灵气进度缓慢,那想要增加实力除了武器装备外,唯有锻炼体魄了,靖安司里面功法无数,相信这种功法不在少数。
望了望里面还剩不少的金条,再过几日恐怕都不属于自己了,好在彭向东并不是守财奴没有心痛的感受,只要自己实力强劲,将来这等黄白之物可谓用之不尽。
整个下午他都未出门,他一直盘坐在床运行功法,把小腹处的灵气按照功法所示细细打磨挤压,其间彭向东将精灵守卫放了出来,身处外界怎么小心也不过分。
一阵敲门声将他从打坐中惊醒,只听得糯糯的声音传来道:“彭大人可要用晚饭了?”
彭向东看了看门外,透过窗户可见外面天色已然暗淡了下来,他沉声回道:“上吧,晚上这鱼要吃红烧鱼,鱼宰成不大不小的块,用泡椒酸菜豆瓣炒成汤汁煨入味即可。”
年轻女子软软的应了是,在门外站立片刻见无有声音传来正要离去,转过了身步子刚要迈出去,又听得屋里传来呼唤。
“鱼下面加点素菜垫底,若是有脆笋最好,还有来半斤竹叶酒,给我冰镇着,随菜一起端来。”
轻声应下,见再无有声音传来,谷子怡两手提着裙边踩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
掌柜的早在楼梯口等着了,见她下来忙问道:“彭大人可说了何时用饭?”
“回爹爹,大人说要吃红烧鱼,鱼切成不大的块,用泡椒酸菜豆瓣酱炒香做汤烹主入味即可,要用脆弱打底,要半斤冰镇竹叶酒。”
谷掌柜眉头皱了皱,谷子怡知晓爹爹正为脆笋发愁,厨房并未备有,这时候哪里去寻脆笋去?
谷子怡抬头道:“爹爹,我记得西门口那里有一处竹林,前几日我与婶婶从竹林路过见有鲜笋,我这就去。”
说完匆忙忙到了后院进了一间厢房,将身上的连体长裙褪下换了身得体的紧身衣衫,将长裙往屋里角落的木盆里一放就匆匆出了门。
到了院子里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一个转身冲回了房里,将房门关上,来到床边的梳妆台上。
镜子里映出一个长相英气的年轻女子,她头发不长不短的扎了个马尾,眉毛斜斜向上飞去,眼睛大而明亮,鼻梁挺拔嘴唇薄而紧抿。
她紧紧握着拳头,眼神充满坚毅,自言自语道:“离婚事还有二十多天,我绝不会嫁给那个姓齐的登徒子与赌鬼,若到了那一天我不会连累爹爹与小弟,这些年母亲在那边定然很是寂寞的,子怡定当追陪之。”
说完出了闺房随手将门锁上,一路快步行到一处小院,还未进去院里各种屎尿味便冲了出来。
捂了捂口鼻,在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方才快步行了进去。
院里有几个牲口拦,里面大大小小圈养了几十头牲口,这些大都是用来传递信息用的军马,也有部分平时驿站上下采购之用,一名头发花白有着酒糟鼻的老者正半躺在一张睡椅上,也不顾附近熏天的气味,一边吃着瓜果一边摇头晃脑唱着眼下广都府里流行的小曲。
不远处是两个半大小子,正提着桶拿着刷子给它们冲洗身子,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打扫着栏子里的各种污物。
见谷子怡进来几人都停下手问好,谷子怡一一笑着点头,老头指着一匹火红色的角马道:“知道你进来便是要来寻马,那匹母马三岁多,性情温顺适合女人骑乘,我说小六,怎么没有一点眼力劲儿,还不把马鞍拿出来!”
谷子怡上前行至老者面前,看着老人这些年越发红润的酒糟鼻,叹息道:“叔公,少喝点酒,三叔三十多了还没讨着婆姨,叔公你也不操持一二。”
“嘿,老三自己不争气,以前出了不少钱给他明媒正娶了个老婆,他自己看不住非要与她离了,现在岁数大了些又想娶婆娘了可也无甚钱财,难道这也怪老头子嘛?”老头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
谷子怡正待说些什么,一旁的小子已经将马具安放好把马牵了过来,道了声谢,看了看天空,夜色将至,匆匆与几人别过便骑上火红色的角马从一侧的偏门行了出去。
到了大街上,一股红尘气息扑面而来,各种喧嚣声叫卖声一齐传入脑海,远处夕阳正红,她正了正身子,认准方向后打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