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时,彭向东房间灯便亮了起来,有守候的小二看后立即向厨房报了上去。
还在观看书籍时窗外响起了敲门声,知道是送早饭的人来了,他头也不抬的说道:“进来吧。”
依旧是昨日那个女子,今日脸上施了些淡妆,在灯光照耀下显得尤为清秀。
将盛放早饭的托盘小心放下,再将几件事物依次取下,随后屈膝万福后轻巧的行了出去。
谷子怡关好房门倚靠一侧的木质护栏上,心里怦怦直跳,站在床榻两侧的就是大匠以上方能制作的傀儡吗,看起来威风禀禀栩栩如生的。
那精灵真好看,比书上所说还要俊俏高大,谷子怡想到此处脸上不由飞上了红桃,连带着今日来因为婚事临近的忧愁也消散不小,一个深呼吸,拿着托盘下了楼。
将书本收入戒指中,抬头扫了眼桌上的饭菜。
一碗莲子熬煮的稀饭,两份炒制的小菜,半只腿骨尚有血丝的白切鸡,一小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再加上一碟泡菜与白切鸡的蘸料。
彭向东满意的点了点头,谷掌柜的会来事,昨晚稍微透露了自己三餐偏好,真是个妙人啊。
用了不到半刻的时间把几样饭菜一扫而空,挥手将两个守卫收入戒指中,开了门,施施然下了楼。
楼下谷子怡早已站在楼梯口处,见彭向东下得楼来忙施礼道:“大人,马车已备好,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向一侧行去,彭向东不急不缓的迈步跟上。
院子里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红色角马,体态匀称,皮毛色泽娇艳,彭向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上了马车,里面空间不大但布置的颇为素雅,正上方还悬挂有香花,绽放的花蕊处尚有露珠晃动。
“敢问大人,此时可否前去学宫?”
“可。”
谷子怡脆生生应了声是,左手将长裙裙摆逮住,右手一撑车厢,猛的一下子跳上了车架,左手逮着绳缰,右手挥舞起马鞭,在她轻灵的驾驭下马车徐徐向前行去。
在马车出了驿站后,一名十几岁的小厮从厨房里探头探脑的摸了出来,从后门出去,认了认方向,向城东方向跑去。
谷子怡操车的技艺不错,彭向东在车厢中几乎感受不到颠簸,从驿站到学宫这条大道上,青石板大都坑坑洼洼的,官府也不知修缮一二。
到了昨日设卡处,谷子怡避过密集的人群将车赶到路边停下,车刚停稳彭向东便跃了下来。
“有劳姑娘相送,姑娘请回吧。”
“不麻烦的,大人是英雄,小女子能服侍大人生活起居已是福份了。”
彭向东回头望了她一眼,谷子怡只觉得他目光深邃无比仿佛能看到人心,忙低下了头。
笑了笑,挥手让她离去,俏生生的行了礼,谷子怡跳上车驾车而去。
彭向东沿着昨日的道路行到学宫前的广场中,人已经不少了,但相比昨日情景目前人少了许多。
和昨日一般无二的流程,区别在于经受检验时没有再感受到恶意与刁难。
今日负责查验的是两位道姑打扮的女子,一人三十余岁体态匀称,面容清冷眉目细长,一人二十岁上下体态稍显丰盈,面若中秋之月。
彭向东进来时二人正随意的小声交谈着,待他站立在屋中时两位道姑对视一眼齐齐起身稽首见礼,彭向东抱拳回礼。
“七梅派梅素心,梅素英见过彭大人,彭大人昨日将那两名靖安司狂徒好生教训了一顿,我等喜不自胜。”
彭向东挠了挠头,地方上的靖安司与镇魔卫职责有许多重叠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编制人员如此庞大的两个朝廷暴力机构。
他摊开手,无奈说道:“没办法,他们先行出手,在下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梅素英大笑起来,眼珠子都被肥肉盖住了,半响方道:“彭大人可是没看见,朱晓晓那个贱婢……哦朱主事那个脸都被气绿了,连她喜爱的六具都被摔了,让他们平时骑到咋们脑袋上来,山主真的老了,我觉得大师兄就可……”
“素英,禁声!”梅素心手腕一抖拂尘细丝从她面上轻柔拂过,梅素英壮实的身子顿时重重落到身后椅子上,脑袋偏到一旁昏睡起来。
梅素英脸色微红,目光在四处游走不定,低声道:“素英心直口快嘴巴没个遮拦,望大人不要将这些腌臜话放心上。”
说完摊开右手,一本薄薄的书册出现在眼前。
“山主知晓彭大人昨日所为,听闻大人尚有妻女在家,这是本派用于锤炼脏腑,吐纳气息的寻常功法,功法虽然浅陋,但胜在习之可延年益寿,且与延寿丹药宝材互不冲突,大人若是不弃,可让妻女习之,定可长寿之。”
彭向东思量片刻,方才出手拿过书册,略微翻看后,发觉是一部女子修行功法,此法适合所有女子,也不需任何资质,唯一需要的是七梅派特别配置的药材,每日用药材泡澡再运行功法才能修行。
这就是外炼了,专为一些无有资质年龄偏大的富绅豪强之女性亲属配备的。
彭向东以前就听说过这个七梅派,在广都府立派几百年的根基了,门派中全是女子,内部修行人员不少,维持开销的除了灵植外,就是卖的各种功法配备的药材,还有些当地不动产业,若是有年龄合适且有潜力的高手,她们会毫不犹豫的上门联姻的,几百年下来早就在广都府根深蒂固了。
有人拉拢是好事,证明你有本事,七梅派做事守规矩,讲道义,若是有了它照拂,自己在外家中亲人也多了层保障。
彭向东退了步,郑重行礼道:“梅道长替在下谢过山主好意了,将来贵派若有事宜,通知彭某即可。”
梅素英一挥拂尘稽首道:“彭大人言重了,不过区区外物,功法所需的药材今日晚些时候定会送至贵府,待大人从安南回来,若有空闲,还请大人抽空来本派一叙。”
“严重了,到时少不得叨扰诸位清修了。”
“大人此话怎讲,我等出道人志在济世为怀,派中诸多门人平时有走四方,早就沾染了一身红尘气息。”
说罢一摆拂尘缓步在前领路,她回头说道:“时辰不早了,贫道送彭大人前往考场。”
彭向东拱了拱手,跟在身后行了出去。
沿途的守卫与巡逻的军卒见她道袍下摆绣的镇魔塔,以及袖袍处的三朵梅花,个个避到一旁挺身行礼。
梅素心脚步不停的一一回礼,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一处大殿外。
殿前空出极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桌椅,如今几乎都坐满了前来应试的学子,最前面监考官员也座了两位。
把彭向东引到中间靠左的一方空位上,梅素心行礼作别,彭向东回礼,待二位监考官行过来时梅素心已不知所踪。
二人面面相觑,矮瘦者说道:“七梅派的道长果真清雅,不与我等浊官为伍。”
黑面文官轻声说道:“贵枝兄怕是不知,这七梅派的道长们个个生财有道,就眼前刚刚离去这位,在州府里的产业便远大于你我。”
两个文官在一旁窃窃私语,彭向东则闭目养神起来。
听得传来钟响,衙役与胥吏们四下开始比对座位性命以及应试号码,待最后一声悠长的钟声传来,考官便示意发卷。
和昨日的没有不同,几张草稿纸,一张正卷,一贴考试题目。
这一道经义甚为冷僻,好在这些年把那几部书吃透了,一边研墨一边思量着,待墨水化开略微思考后就在稿纸上提笔写了起来。
短短的十几个字的经义看你如何阐述论证,有人写了百十个字就得了上上,有些下笔如神写了大几千字却得中下,关键在于你有没有把经义主旨吃透,净写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又有何用。
两刻钟不到,彭向东初稿完成了,虚虚一看三四百字的样子。
先读一次,看是否有错别字与避讳字,再读一次,感觉文章是否表明真意。
彭向东觉得无碍后便开始誊写起来,先写了姓名籍贯等等,再将文章一字不差的誊写上去。
待笔墨干透后,彭向东高举左手,有差役胥吏前来按例收卷,一番忙活后在一名衙役带领下出了门。
午后半个时辰考策论,索性不回驿站了,就进了学宫不远处一间不大的酒楼。
时辰尚早,店中尚未有客,几个小二正冲洗着地面打扫着卫生,见有客人到,忙分出一人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时辰尚早,厨房里尚未布置妥当午间饭菜,您看……”
“无妨,可有清净的房间,给我来一间,到了时辰上菜即可,味道浓厚些,要有鱼。”
说完抛了块碎银子过去。
小二接过用牙一咬随即喜笑颜开,殷勤的将他带到一间装饰典雅的单间,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让小二出去。
用了午饭就向学宫行去,不同于早上到时辰才放行,目前任何考生都可随意进出。
进了学宫,检查也不再严格,两道检查后便放行了,随即有差役领着到一处考场。
考场里稀稀拉拉坐了些人,差役将他的考号与姓名往桌子上写入,左右也无事,彭向东闭着眼运行着功法。
和想象中的一样,到了开考时依然收获甚微,彭向东并不泄气,这实力是一丝丝积攒而成的,急不得。
果然,修行法侣财地一样不可少,没有资源,再好的资质都难以寸进,没有宗门与势力的遮蔽,很多人未到成长便早早陨落了,彭向东心下决定,这次前往安南,定要捞到足够资源供自己将来修行。
考官姗姗来迟,周围一应考生与守卫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如今文试占了总体考成的七成,经义与文策合起来不过占了文试的三分,若是昨日文章未曾写好,今日经策纵然写的再是出彩也难以出线,更何况还有明日的武试。
整场考试便在轻快的氛围下进行了,连考场两旁来回巡视的军犬似乎也受了影响,焉爬爬的趴在地上不愿动弹。
令彭向东想不到的是,居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比他更早交卷,他不为所动,依旧全神贯注的写着文章。
用了大半时辰,彭向东举手交卷,在离场时整个考场起码有一半人交卷离去了,心下叹谓,这场地千多学子也不知有几人得中,随即跟着差役出了门。
明日还有一场武试需要进行,还得再待一晚。
正想叫一辆马车回驿站,突然有人在呼唤他,转头见谷子怡俏生生站在他不远处,脸庞微红,胸膛起伏不定。
“大人,请上车吧,今日定然劳累了吧,知晓大人爱吃鱼,早上我便下河网了两尾鲟鱼,这时节很难得的,拿来清蒸再浇上汁水,说不出的美味。”
笑了笑,道:“谷姑娘,有心了。”
谷子怡抿嘴轻笑,引着彭向东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几个呼吸后,马车缓缓向驿站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