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零!阿零!”
“别睡了!”
“啊……”
有人在叫我……我是睡着了吗?就这么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的……
在隐蔽地抹去手臂上的口水之后,我抬起头,朦胧的双眼之内出现了一道身影。
“别睡了,趴在这里会着凉的。”
温柔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责怪,是如此熟悉的声音,我混乱的思绪中流入一顺清明。
“小攸...唔,不...是学委呀,对不起刚刚实在是太困了,你放心吧,晚自习上课以后我肯定不会睡的。”
我保证道。
“嘻嘻,我不信。”
娇小的声音就像林间竹叶上嬉闹的雀儿。
我看见鸟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姣好面容两侧还有酒窝聚成,她仿佛在唱着轻快的歌谣,发出舒心的吱吱声。
然后跳到我的一旁坐下来了。
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阿零明明一直都改不掉上课睡觉的毛病啊。”
她完全把头伏到课桌上,侧着脸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我。
宛然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有一个可爱的同桌这种事情……突然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啊啊,已经快要上课了。”
我慌乱地言语着,双手一边慌乱的摆动。
“穆莜莜你赶紧回到座位上吧。”
“什么嘛?”
她不理睬的扭动自己的身体,我想起初春学校门口老槐树上的毛毛虫,身体的每一处骨骼在瞬间失去了力量,蜷缩在某个潮湿并且规避了阳光的地方慵懒的展示自己的娇弱。
“我是说,砂糖同学应该快来了……”
“……”
少女用鹰一样锐利且极其距不协调的目光狠狠盯住我的躯干,仿佛有强烈的电流从中迸发,我已经能够听到气氛里面噼里啪啦的电弧炸开。
“……我没说错什么吧?”
“没有!”
她站起身来,轻轻理好衣物,在经过我的身边之时带起一阵含着微香的风。
身影消失之前还留下一句话。
“离那个女人远一些比较好。”
她说。
她用我从来不曾听闻过的,令人窒息的威严,告诫我。
暧昧的气息丢失在空气里面,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带着些许尴尬的情绪把窗户打开。有些许微风灌进沉闷的教室,我深深吸了一大口空气,睡醒时已经渐渐好了七八的头痛又开始蔓延开来。
离远一点吗?
我闭起双眼整理思绪。
又想起来梦中发生的事情,头便又开始疼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连同刚刚在我的意识之中发生的事情一起算进去的话,我也许再也无法回到平凡的生活里面去了。
...
“虽然你已经无法再被观测到局限了,但我还是有办法的啦。”
那个看不见面孔的少年在梦境曾这么对我说。
“......”
“你也是明白的吧。”
“这个世界上哪有光得到不付出的事情呢?”
是啊这个世界上哪来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呢,别人眼中完人“任零”的出现,就代表着实际“我”的消失,打破镜子的瞬间我也被囚禁在了镜子之中。
这从来都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像我答应了另一个“我”的请求,再没有之前的清高和淡然。作为一个卑微的灵魂,我也没有轻而易举就被顶替下去的觉悟。
根本就没有不存在局限的物事。
就连局限本身也是一样的。
江海郊区的夜晚没有璀璨的灯光,只发出卑微而淡漠昏色的路灯从路边一排而去,远远的黑暗尽头还能稍微看见一点点星火。
...
“可以啊任零,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粗糙的公鸭男音在我的旁边炸开,我捂着耳朵向着这个男人摆起了臭脸。
可怕的女人走了,无知的吃瓜群众接踵而至,这个人算是我的半个朋友,专门来蹭我家游戏机的那种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这个家伙一身休闲打扮,金黄沙滩裤搭配斑斓的五彩图案上衣,头发是标准小平头,面容说不上难看或者精致,倒是不少的青春豆让他拥有着不止十五岁的成熟,要是给他一顶白色太阳帽一副墨镜,活脱脱就是电影里面那种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模样。
“是春哥啊……”
“喂看见我你就这个态度吗?”
少年上下打量起我来。
“任零你小子现在吃香喝辣的了,可我现在汤都没有得喝啊。”
“别开玩笑了,我烦着呢。”我摆摆手。
“嘿嘿,我可记得学习委员莜莜大小姐可是你的青梅竹马呢,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意思吗?”
春哥本名曾春耀,人如其名猥琐就是本体,没有什么明显的优点,如果真要说一个拿的出手的,那大概就是不要脸了。
体面讲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呢。
我决定稍加忍耐。
“青梅竹马也是分情况的,也就是同在一个小学一个小区罢了,牧攸攸小时候是我们那的孩子王,打遍天下无敌手。哪怕现在站在小区门口都能让方圆三里的野狗不敢乱吠,现在你看我们相处挺好的那是因为都长大了,要还是小时候,准一见面就打架。”
我小声笑说。
“女孩子嘛总是容易抹不开面子嘛,你就别把自己挑干净了,我琢磨着你这就是什么,那个词怎么说的,哦对,就是矫情,既想吃到嘴里,又想能够随时抽身。”
“喂,你给我小声点!”
我感觉心头一窒,仿佛灵魂灵魂中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我任零是那种人吗。
肯定不是的。
“说实话我真觉得你最近有点问题。”
少年语气变了。
“我决定拜你为师,求求大佬告我,怎么能够从一个说话毫无情商的欠比死宅,变成活泼开朗的花花公子呢?”
我一脚把他踢到一边不再搭理。
也是因为局限的缘故吗,我的存在于不影响主要方向的基础上被某种力量修饰了,无论是言行举止,外貌谈吐,都被无形的重塑再传达到所有人眼里吗。
再这样下去,如果就像那个镜子中的自己说的那样,当自己的所有局限都消散之时,会变成怎样的情形。
我陷入无法抑制的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仿佛从我打碎那一面镜子开始,就展现了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便不由得烦闷起来。
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的话......
极为压抑的晚自习静静悄悄的溜走,待我从出神中回过味来,时间已经来到八点五十,再过十分钟便是第二节课的课间。
喉咙有些发干,我便询问一旁的砂糖。
“要喝饮料吗,我下课会去一趟超市。”
“不用了,谢谢。”
少女从书海堆积的堡垒中探出头来,她稍微用手指把凌乱的刘海拂到耳后,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着。
我用抿嘴一笑表示知晓,轻按水笔准备收工,哪怕其实一个晚上什么也没做。
“对了!”我想起来下午的事情。
“啊?”
砂糖明显没反应过来我再次的言语。
“就别客气了,下午还欠你一杆笔芯呢,你水笔的替芯和我通用的话...应该说晨光G5吧。”
“嗯...但是真的不用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吱吱唔唔,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的,你不给我感谢的机会的话,我肯定会一直这样客气下去的。”
“……好吧。”
少女咬住下唇,好像想到什么一般丧失了与我客气的力量。
“下课的时候……穆莜莜来过吧。”
她轻轻说。
我看见她语气和神色不太对,正在书写着什么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嗯嗯...来过。”
我有些无端的心虚。
下课铃还没响,我便听到楼道一阵嘈杂,是隔壁学生溜出教室的声音。
一时间整间教室开始纷乱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夏至的雨幕从四下里一浪高过一浪,一浪覆盖于一浪。
胆子大的同学也从教室后面溜出去,其中我分明看见了一个金黄色沙滩裤的家伙,妈的这家伙这周操行分不是已经被扣光了吗,难道被教导主任抓到的时候又要拿自己顶包吗?
我扶额。
虽然父母不在江海,可终究免不了电话里面一顿臭骂。
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人轻呼我的名字,一只小手不停拉扯我的衣角,是砂糖。
“什么……”
“我们出去看一下吧!”
“啊!?”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出去看!”
少女一直一顿地重复了一句,然后拉着我的手,不由我说什么,便矮下身子生拽着我一齐冲出教室。
“喂喂……你干什么?”
我惊呼。
还能够听见后头教室里面一阵哄笑和口哨声。
完了。
这群孙子不会放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