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局限吗?
如果有人问我。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代表正常或者理应如此吗?我一定不敢苟同。哪一种生命是必然呢,又哪一种灵魂就有资格评判。时间从此方走向彼方,不过是虚无走向虚无,时间的标尺没有了具象事物的变化之后,一样要走向消亡的。这个世界对于谁,都从来谈不上施于任何一种意识。生命从来都是一样的东西。
你的出生意味着你的时间在此处开始走动,我的死亡预示着我的时间就此停止。
与其说是人类的局限,不如说是生命的局限,亦或者说是时间的局限。生命这种东西,换一种说法,不过是抵抗时间的能力而已。
这种不以人为意志转移的既定的事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探讨的必要吧。
我这样告诉自己。那种东西就不要过于在意,它只是青春期的一个噩梦,它没有任何暗示,自己也没有任何借口,那一面突然出现的镜子不过是一个巧合。
容易因为巧合而溢出做作的情感,绝对不能犯下这种孩子气的毛病,我已经在脑子里面思考午觉期间父母回家的可能性。
我默默在心中询问自己,神色也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啪!”旋转的手中的水笔飞出,笔头重重摔在地上,我的心也仿佛颤抖了一下。
我意识到有一件最坏的事件可能已经被我无意识地打开了机关,目光随着滚动的水笔,它完全没有在我的领地停下的意思,轱辘轱辘地滚到了挨着桌子的邻座桌下。
可怕事情还是发生了,目前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弯下腰拾取了。
“上课时间,别发呆啊。”“啊……好。”我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的时候眼睛还是被吓得咪起一瞬。
真是太可怕了。女孩一边嗔怪地朝我说着,一边低头捡起满是灰尘的水笔,自顾自地用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试写着,眉头一皱并又对我埋怨道。
“看,又坏了吧,笔头前面的钢珠完全变形了,好险我还准备有。”话毕便从书包里面掏出符合型号的备用笔芯,熟练地装上。
姣好的面容搭配带着些许凝重的神色,少女把眼前的秀发别到耳后,我愈发不敢看了,可自己的目光却又怎能够移开。她的肌肤是如此白嫩,眸子似乎带着水波,一双长发下若隐若现的耳朵也因为手头上的动作而轻轻耸动。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少女微微弯曲的眉睫下,整张面容好似精致的娃娃,她作出如果我还弄坏水笔就要打人的可爱姿态,并对我已经呆滞的神情好似没有一丁点反应。我深深地明白自己的神态是何种卑微,躲躲闪闪的目光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直到她把换好的水笔递过来,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好低头用极低声音告了一声谢,就又低下了头假装做起笔记来。
声音压的很低,所以应该是非常难听的,带着狼狈,沙哑的嗓音。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我松了一口气,把书和笔记本不紧不慢的放回书包。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我明明已经足够和她划清界限了。
哪怕周遭喧闹人流如同决堤洪水,我在埋头自顾自地拖延时间时,还是能够感觉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良久,最后终究是随着急切的呼叫声,这种感觉才消失。这就够了,只要我收拾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直到这间教室里面只有自己一个灵魂。
我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女孩,并不是如同看起来那样简单。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越简单越暴露向着极好方向发展的物事,都是冰山露出的微小角尖,是在未能够看清楚始末之前便能够害人姓命的毒药。
环视四周,除了几位雷打不动极爱学习的积极分子以外,熟悉的身影已经全部走掉,我用手把已经留得很长的头发梳往头顶,趴在座位上,看着一旁书籍作业摆放整齐有序的课桌,不由得又陷入回忆。
两天以前,梦境之中的那一面镜子出现在我的房间以后,我的正常生活便开始出现了变化,这一切也是由此而起,或者说,肯定是有着极大的关联。
我哪怕到如今也不敢相信。
自己在噩梦中打碎的镜子,竟然随着被我击溃伊始,化为光芒凝聚在现实世界这件事情。它现在就在我书桌挨着的那面墙上,仿佛嵌入了墙面里边,可既不是挂上去的,也不是凹陷进去,而是处于一个平面的位置。
就像是空间和梦境里完全交换了一样,如果把我的书桌替换成那个洗手台的话。
那就和梦境一模一样了。
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没有光芒,没有欲望,没有情感。
我站在现实与梦境的中间夹层,看不见任何存在的价值。
那一天从梦中苏醒的自己在镜子里所看见的东西、所得到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脑中回荡起那道声音。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不对,准确的说你破坏了这一场我费劲心思才办置的考试。”如此清晰,如此熟悉。
那明明是镜子中那一个残缺的人影,他说他是我的内心。
“这是一件大好的事情。”他说。
“好的事情么。”
“对,我决定给你六十分,满分十分的那一种。”
“……”
“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我只是满分一百五的英语数学都拿不到六十。”
我觉得头很痛,扶着脑袋选择不再思考合理性
“所以这个数字对我而言会比较陌生。”
“唉。”
“为什么要叹气。”
“其实我很开心。”
“?”
“另一个我是一个废物真是太好了。”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把你的局限出卖给我呀。”
他轻轻说,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深情,就像是一位礼貌的体的绅士。仿佛寒暄一般。
我看不见他压低的面容下是怎样的表情,心底深处一丝寒意浮现,鸡皮疙瘩止不住的冒出来。
“那个,任零我需要你给我做一些事情。”
“我不会答应的!”
我咬字得时候非常用力。
“就不再想想?”
“不要。”
我坚定回绝。
“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砂糖?梁萸沙?”
“……!?”
我的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你看,摒弃了局限之后,哪怕是丧家之犬也会得到美人倾心的呢。”
“果然是你动的手脚?”
我大吼,原来真的就是你这个家伙?
“这两天发生的奇怪事情都是如此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你很在意嘛,那个女孩。”
“这件事情和她无关,你想要什么冲我来,我才是和你交易的对象!”
“你知道我是镜子中的你吧。”
“回答我!”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要冲出体外。
“你不会不知道镜子中的物事总是反转的吧,你想守护的东西,我自然是要破坏和摧毁。”
“……”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现在的自己也许已经满脸通红,怒不可遏了。
“我没……她只是无关的人……”
为什么,我是如此愤慨。
我们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其实很清楚的吧,你注定,是一个不可能拥有信赖与爱的人呐。”
“…”
“虽然我很想说是我做的手脚,但是很遗憾并不是。”
“嗯!?”
“还记得吗,你打破了梦境中的我,你战胜了自己的局限这件事情。”
“……”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梦境。
那一个如此魔幻而真实的噩梦。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自己呀,任零,好好看看吧,现在所有人,除了你自己以外,都已经看不到你的局限了。”
“无论是面对心爱之人的窘迫,无论是语无伦次的对话,亦或者说是不合群的行为,一切的一切,别人都看不到了哦。”
“这……”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麻,一种无以言明的恐惧袭上心头。
“这么说的话......”
我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
“我的灵魂已经‘死去’了吗?”
“对啊,我就是来专程恭喜您的。”镜子里面黑暗的人影发出听不出喜怒的笑声。
“欢迎来到地狱哦,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