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既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咬咬牙把驱虫粉撒在了自己身上,也许是他平日里风吹日晒皮肤并不像扶吟那样娇嫩,因此也只是略微有些刺痛,并没有肿成扶吟那样吓人。
矿洞上不断有水滴下来,在眼前的环境里显得很是瘆人,说来可笑,洵既从小到大就被逼着树立一个完美的形象,对什么都是淡淡地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别人难抓的妖怪只要他一出手就一定成功,好像在他那里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一样。
怕是也只有南宫千逢知道,洵既怕黑,很怕很怕的那种。
洵既小时便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散学了就有爹娘在学院门口来接,他就只能和阳初一起回家,别人得了夫子的夸奖会有爹娘给的糖,而他若是没得到夫子的夸奖回去就只能被训斥关小黑屋。
他第一次进小黑屋的时候只有六岁,那是他第一次去学院,散学回来后去找娘亲,撒娇问为什么娘亲不来接他,洵既学什么都学得快,撒娇也是一样的,其实那时洵既也没想让他娘亲来接他,就是一天没见着娘亲了有点想她,又听见学院里的人讲自己与娘亲撒娇的事,心里羡慕便也想着学学,谁知娘亲一听这话就冷下脸来问他是跟谁学的这小家子做派,洵既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便被娘亲锁进了小黑屋关了一整晚。
那里真黑啊,从此以后洵既就再也没说让娘亲来接,也没对娘亲撒过娇了。
还记得洵既去南原剑阁拜师的时候,那时洵既不过十岁,小小的人儿恭敬地向南宫千逢行礼,面无表情眉眼间隐隐带着些睥睨天下的傲气。
按理说洵既的天才之名打得还是很响亮的,但南宫千逢只是在上面坐着,动作优雅地喝着茶,丝毫没有看洵既一眼的意思。
南宫千逢是剑道宗师,当年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不过二十余岁就打败了老阁主成了南原剑阁最年轻的阁主,按理说天才都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但反观南宫千逢这些年收的徒弟,无一不是资质平庸之辈,剑阁的长老们劝了多次让他多收几个优秀弟子,但他就是不听,这次勉强来瞧瞧洵既还是众长老苦劝多日毫不让步的结果。
洵既在下面站了许久也不吭声,南宫千逢也只是惬意地喝着茶,旁边的长老们急坏了,但不少人都看着,他们总不能逼着南宫千逢收洵既为徒吧?
一旁的副阁主盯着洵既就快把洵既盯出一个洞了,他暗自高兴,这些年南宫千逢不收徒,那些好苗子都去了他那,眼下看南宫千逢这意思,这洵家天才大概率又是要到他那去的。
就在长老们满心绝望以为南宫千逢不会开口时,南宫千逢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随意地问道:“非得拜我为师?”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惊到了,长老们当即就后悔得肠子绿油油的,这还不如不说呢!这不是把别人洵家天才的脸皮扔在地面上摩擦?
正当周围的人都以为洵既会当场甩袖离开时,洵既却突然行了大礼,低头说:“是的,前辈。”
南宫千逢顿时来了点兴趣,抵着下巴问:“哦?非我不可?这倒是新鲜了,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拜我为师?”
洵既淡淡地开口道:“因为只有在前辈这里,我才算不得天才。”
南宫千逢愣了一下,拍拍手道:“这可当真是有趣极了,你这小娃娃倒是对我的胃口,行了,我便收你为徒,不过你可要一直记得你说的话,你在我这,可算不得天才。”
拜师大典办得极为隆重,洵既回到南宫千逢的浮生院时天已经黑了,南宫千逢不是个细心的人,洵既的师兄们终日沉迷练剑不能自拔,竟是没有一个人给他准备了房间。
眼前的浮生院漆黑一片,洵既猜想是师兄们是怕拜师礼过于吵闹就去后山练剑了,依着师兄们的脾性今晚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刚拜上的师傅也急急忙忙地走了,估计也是去后山不会回来了,洵既在院门口站了良久,最后还是不敢进去,想着门口还有灯笼竟然生生在门口凑合了一宿,把第二天一早就回来洗漱的南宫千逢吓了一跳。
南宫千逢用剑戳戳洵既问:“你怎么睡在外面?”
洵既当然不会说自己怕黑,便扯了个理由说以为院门关了,南宫千逢毕竟也是活了二十几年的人了,一眼就看出洵既在撒谎,他说:“也是为师忘记告诉你了,你那几个师兄为着练功方便特意在后山修了间竹屋,这浮生院平日里都只有我一个人住,我昨日忙着拜师礼没有去瞧瞧你的师兄们,结束后便赶着去了就在那儿凑合了一宿。”
南宫千逢带他进去,洗漱完后便看见洵既端着水盆收拾屋子,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勤快,但当他看见满屋子的夜明珠时,便瞬间明白了,犹豫着问了句:“你这是,怕黑?”
洵既当场的脸色就变得五光十色起来,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又在房中加了个夜明珠。
南宫千逢觉得好笑,拍拍洵既的肩膀说:“怕黑就怕黑,也没什么大不了,谁还没点怕的东西啊。”
洵既还是不做声,低着头很不高兴。
南宫千逢有点感叹似的摸摸他的头,轻飘飘地说了句:“记住,没有人是天才,更没有人应该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