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言命者,是人身之寿元,是头顶气运,是修行机缘,是得多失少,是常相聚少别离,是常相逢。我因贪恋而贪婪,因眷恋美好而吝啬,所以敢向天意争一争。
但我终究不是什么大才之人,修行一途,不过碌碌。
终究是历尽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之后,方才明白,天意皆是定数,人力难以撼动。
所得的,只有这一卷养命的法决,而这法决,也不过堪堪能够养养寿元。
寿元亦有定数,但却是能够改变。修士修行,每破一境,往往得以增长寿元。但寿元只是大限,修士争夺机缘,往往性命相争,寿未尽而死者,不计其数。此中又有伤及本源者,亦不能得享寿元耗尽,是以本源与寿命,息息相关。
我所说的养命,就是壮大自身本源。人身有两处本源,一处是气血,藏于脊柱大龙;一处是神魂,养于泥丸宫中。神魂奥妙难以捉摸,壮大气血却能够有所成就。
气血乃是生命力的体现,气血旺盛者,如同旭日朝阳,诸邪不侵,鬼怪远避,而衰败者则如同风中残烛。蕴养自身气血,自然有诸多好处。最显而易见的的好处,就是能够减缓气血衰败,得以尽享寿元。此外,气血浩大,运转之间,能够增长自身气力,与炼体竟是殊途同归。
相较正统的炼体法门,我所习得的养命之法,并不需要熬炼外物入体,也无需打熬身体,锤炼体魄。
人身之奥妙,我修行至今,依旧不敢说自己已然观尽。对人体了解的越多,越发觉得人体之中藏有大奥秘。想来若是自己境界更高些,也能解读出更多。但破境何其艰难,我对自身天资心知肚明,能否破境延寿,不过五五之数。故而,虽此法颇有不完善之处,我已然等不急,只能草创,等待日后打磨。
我观天地之大,与人体多有相似之处。席卷之风如同体内之气,推动能量流转循环;江海之水如同体内鲜血,滋养万物,是生命之源;山川为脊柱骨骼,大地如血肉皮肤。于是猜想,人体应当如同这广袤天地一般,自成一个小世界。
基于此,这养命的法决......“
萧元沉迷养命术,每天晚上打坐苦修不辍,白天就在镜湖旁的小亭子里,或坐或卧,手里捧着书册,目光难以离开。
这养命之术对他来说,确实颇有值得借鉴之处。元灵力本就长于增长自身气血,强大本源,温养肉身。若是他修行此术,效果可能更甚于开创者。等到有所成就,肉身在对敌之时,至少有两个益处。一来气血旺盛,力气自然大了起来,虽然修士更重道法之威,也不可能说无视一力降十会的道理。二来本源强盛,堪比妖兽,肉身的抗打击能力和愈合能力也就自然增长,可以弥补自身难以修行防御法术的缺憾。
此术创立者在书册中说,他观世间万物运行,读尽先贤记载,对世间万物昌盛的道理有所猜测。这世间万物应当有个提供生机的源头,而不是自然而然就能守恒。若是天地之间的生机有所定数,那就不会有天地开辟时的荒芜时代。这个源头,他猜测应当是头顶星辰。星辰将光辉投射大地之上,为万物带来生机。
故而他师法自然,通过引星光入体,来强大本源。而论光芒之盛,万千星辰无出昊阳之右者。这开创之人借星辰功法吸引日光入体的法门,引纯阳之力入体,滋养本源,果然有奇效。但孤阳不生,独阴不长。他修行愈久,气血愈发炽烈,竟是隐隐有焚身之患。这才明白过来,引日光入体之后,还必须以月光温养。阴阳交汇,化生生机。
......
时光随着萧元手中的书册,一页页翻开。
云龙山脉的烂漫春光逐渐散去,盛开的繁花在阳光变得炽烈时凋落,绿色铺满整座山脉。
萧元早已将养命术熟读,在试探着引日光入体,并没有发现对自身体质产生影响后,就逐渐放开顾忌,不断试探中,积累经验,增长对这门养命之术的理解。
但是镜湖四周终归是显得过于冷清了一些。
萧元随着天色一起醒来,今日有些慵懒,无心修行。
走在镜湖旁边的石板小径,林中的鸟叫蝉鸣竟是显得有些刺耳。
走到祖父居住的小院,院门紧闭有些时日了。萧元也知道两位老人都在萧家的秘境之中修行,此刻不可能在这里,但还是会幻想着忽然院门打开,有人走出来,笑着来到身前,揉揉他的脑袋。
自家的母亲也是个跳脱的性子,竟然真的就一去不返,少年的心中攒了不少的怨言,等着那人回来,一定要一吐为快才行。
绕了镜湖一周,少年在镜湖旁的一处大石上坐下。今日无风无雨,镜湖不起波澜。萧元的目光紧紧的黏在湖面,看着湖底的怪石嶙峋,几株水草点缀。
这湖水有着宁静心神的独特魔力,萧元心中因为见不到家人而掀起的波澜,逐渐被安抚下去。他并不觉得孤独,只是有些寂寞。少年从未离家远行过,此刻家人不在身边,竟是给他一种自己在远行的感觉。有人说人是一切关系的总和,而他的一切都牵系在血脉至亲身上,所以当至亲们离去,少年便觉得自己有如浮萍。
“夏天都来了,秋天也不远了呀。”萧元将手中的石子扔进湖里,砸起阵阵波澜。向后倒下,躺在石头上,仰面朝天,看着蔚蓝天穹。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
“呀,我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那个熟悉的女声在萧元的耳边响起。
萧元从自己的世界醒来,睁开眼,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
“呼。”萧元赶忙立起身子,转过去一看,果然是那个人。
“妈。”少年竟是只能说出这一个字,便脑子里一片空白。若不是看见母亲身后还站着他人,他怕是要淌下泪来。
萧母等少年有些狼狈地站起来,走近他,伸出手揉揉少年的脑袋。
“怎么长的这么快,我都快要摸不到你的脑袋了。”
萧元默不作声,半眯着双眼,任由母亲摩挲着。
“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今年秋天就要去学习炼丹了,我也要闭关一段时间,家里就没人照顾你。我这趟出去,想办法给你找了两个伴。”萧母引着他,来到等在一旁亭子里的两个少女面前。二人看上去年岁和萧元相近,正是豆蔻年华,眉眼间仍旧显得青涩,但身子已然开始长开,此时正张着两对星眸看着萧元。
萧元却也不惧,三人互相打量一番。
“这个是你远房的表姐,唤作雪听霜,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家里,才把人家带过来的。你以后可以叫她霜姐,可千万对你霜姐尊敬点,不然她要是跑回去了,我可不帮你找回来。”萧母示意萧元给左边一袭白裙的少女打个招呼。
“霜姐好。”萧元笑着朝她挥挥手,雪听霜也烂漫地笑着回应。
“这个好看的一塌糊涂的,以后就是你的干姐了,我已经认她做干女儿了。她本名是叫云胧月,你以后就叫人家月姐。”
萧元也朝着一袭淡黄衣裳的云胧月挥挥手,她正因为萧母的话脸上泛起羞红,见萧元和她打招呼,微微一矮行了个礼。
“怎么样,你妈对你好吧?生怕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会觉得寂寞,还特意出去找了两个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给你作伴。就是没想到花了太多时间,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练气圆满,不再闭关了。还以为能刚好赶上呢?”萧母脸上泛着些遗憾,萧元见了,心里不由的温暖。
“可是,姑姑,你不是带着我们两个在这一路的每个城里,都逛了两三天吗?”雪听霜笑着拆穿萧母的话。
“哈哈哈,我那可不是瞎逛,我本来是打算再找个女孩子的,你们几个一起作伴,也更热闹一些。”萧母赶忙摆手,掩饰着尴尬。
萧元对母亲的性子也有些了解,看着她脸上带着笑意不说话。一旁的云胧月却是抬手半掩面庞,轻声笑着,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这一日起,萧元多了两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