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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斗法国师

来人并非是踏剑而来,他脚下踩着的竟是一个巨大的黑毛羽扇。他似笑非笑地停在依儿身前不远处。但见他身形又矮又瘦,头上戴着道士长冠,面色枯黄得跟地上的杂草如出一辙,刀削般的脸上如同蒙了层皮,尖鼻子,尖下巴,两只眼睛深深凹陷进去,像骷髅一样,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他虽然也穿着青绿道袍,看上去却半分仙家气质也没有,倒像是市井中到处算命行骗的张半仙,李半仙之流。但依儿可不敢小看他,光是他脚下那一把羽扇,就不似凡物,而他自身修为更是凭依儿此时的灵觉也看不透,猜不着。

依儿默默将娘扶到一边坐下,复又起身,与他对视起来。他弄不清此人的目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娘就在身边,若真的动起手,波及到她可就不好了。

那人静默许久,忽然干笑几声,懒懒道:“想必……你就是依儿了?”

依儿未置可否,只道:“不知前辈哪位?为何跟踪我?”

他大袖一挥,那黑毛羽扇顿时围绕着他身体一面飞舞,一面逐渐变小,最后钻入他手中。而他也落到地上,登时冷笑道:“我是谁?你方才还偷听我说话来着,现在到反过来问我是谁?”

依儿当即脸色骤变,偷听他说话?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国师?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自己了!但这未免也太不像了罢?他这副糟糠模样,实在是很难跟一国之师联系在一起!

那人似是看出了依儿的心思,再次干笑:“你这小娃儿不经世事,哪知人不可貌相?我,便是当今朝廷祖飞鹏国师是也!千真万确!”

哦,这样啊,祖飞鹏……没听过!依儿倒还是茫然点头。

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祖飞鹏本来还想炫耀下自己尊贵的身份,不想却大受打击,顿时又恼了,厉声道:“好小子,今日可被我逮到了!落到我手里就别想跑了!看我不将你抓回去交给皇上好好治罪!”

说着,他便猛地挥出一扇子,一股炎流从羽扇中喷发出来,瞬间便化成三条碗口粗细的火蛇,向着依儿缠了过来。

四周温度陡然剧升,依儿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这国师不仅长的古怪,脾气更是乖张得紧。他匆忙运劲脚下,踏着疾步,连连闪身将火蛇引离开娘所在的地方。

“呵呵,自身都难保了,却还想着他人,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

说话间,火蛇再度大涨,不消片刻竟变成了三条巨大的参天火龙,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依儿顿时觉得头发皮肤都快被烤焦了,满身的汗水刚一渗出来,就立刻被蒸发一空。

他一面闪避,一面掌心白光吞吐。太虚真气性质偏柔,对付这种燥烈的术法再适合不过!

他大喝一声,白光瞬间大盛,所到之处,那火龙竟被逼得纷纷避让开。

果不出所料!依儿信心大振,真气不断涌出,一时间反倒成了追赶着火龙到处跑。

驱赶得正欢,忽听头顶风声尖锐,一抬头,便见数道弯月状半透明气刃呼啸而来。他心念微动,这次掌心吐出的是金色光华,极为坚刚的金色真气钲呛着瞬间凝聚成一面圆盾,他举盾上迎,气刃切割在金盾上呛呛有声,却终是不敌金盾的强大御力,纷纷撞得溃散开来。

“哦?”祖飞鹏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似有些惊讶:“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身具两种绝世功法,不简单,不简单!不过嘛,只可惜修为太浅,发挥不出万分之一的威力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火龙和气刃竟同时消失了。

“怎么突然收手了?”依儿也驻步奇道。

祖飞鹏悠然地捂嘴打了一个哈切,同时又升个懒腰,眼神在他身上乱瞄一阵,道:“小娃儿别得意,方才只是试探试探你斤两,接下来才是正戏。马上便让你瞧瞧国师的正真厉害手段!一个不小心要是被我杀了,到了黄泉地府可别怨我哟!”

他阴阳怪气地将最后那个“哟”字咬得特别重,不免让人浑身发毛!

他再次挥出一扇,那羽扇上顿时有青色,褐色,淡白色各种微光闪烁。这一次与先前有所不同,很明显是要认真了。

依儿只觉大地忽然剧烈颤动起来,下一刻,那干涸的土地里骤时钻出无数巨大藤蔓,扭曲盘缠,那藤蔓上还张着数不清的猩红倒刺,要是被挨上一下,那必定被绞得死无全尸了。

这下非同小可,依儿心中悚然,他强镇心神,当即高高跃起,险险躲过横亘而来的巨蔓。谁知还没来得唤出清风剑,那藤蔓竟仍不死心地又朝空中的他生长延卷过来。

逼不得已,他只好急速直落,不想才一蹋地,他顿觉脚底一凝,身心都是一空,足下原本干涸坚实的土地居然变得柔软无比,一只脚立刻被陷入其中,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脚去蹬,却连带着一起踩了进去,霎时间,两腿都被吸入沼泽般的泥地里。

依儿心中骇然,头顶上那数不清的藤蔓却齐齐一个拐弯,扭曲着又朝她伸来。

他匆匆唤出清风剑握在手中,一面运起金色真气护体,一面将太虚真气聚在剑上,对着延伸过来的藤蔓一阵乱砍。

生死关头,这是他第一次同时运用两种真气,依儿自然也知道这样做十分危险,一个不好恐怕又会真气相冲,下场无非就是爆体而亡,而女娲石此刻还在天鉴玉中,显然是帮不到他的。

但到了这种时候,反倒激起了他不服输的欲望。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总比被这种恶心的藤蔓搅成碎末要好!

这时他不会任何术法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斗了半天,他连对手的衣角都被碰到。祖飞鹏还在那边优哉游哉地操纵法术,而他这里却是险象迭生,一个不好,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原来皇宫中亦卧虎藏龙,这国师也真是厉害,将五行术法施展得游刃有余,淋漓尽致,只是他不用剑,如若不然,放在天极剑宗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依儿渐渐觉得吃力起来,那藤蔓仍然不知疲惫似的不断攻来,人力终究是无法与自然之力相比,他也心中也了然。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铛”一声脆响,依儿手掌一阵发麻,虎口处木木地疼,清风剑竟被藤蔓震飞了。他的心瞬间落底,完了!没有了灵剑格挡,身体也不能动弹,护体真气也快用尽,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到藤蔓穿透自己胸膛的凄惨情景。

眼睁睁看着藤蔓绞袭而来,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此刻已分不清是恐惧还是紧张。紧接着,胸腔内一片侧骨的冰冷——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一下刻,预见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一个人影不知何时挡在了他身前,藤蔓毫不留情得贯穿了她那渺小得不堪一击身体。

“娘!”依儿惊恐又凄然地大叫。

他脑子里嗡嗡乱响,这是梦罢?这一定是在做梦!这要是梦就好了!

忽然,那身躯竟化成了一阵黑烟,当场消失消散。

与此同时却传来祖飞鹏惊恐万分的吼叫:“什么!什么东西!不要过来!啊!!”

藤蔓迅速回缩变小,连土地也开始恢复先前又干又硬的状态了,依儿顾不上内心的震惊,长吸一口气脚下用力一蹬,便破土而出。他慌忙朝四下望去,却见祖飞鹏半躺在地上,面上一阵发白一阵发青,浑身瑟瑟发抖,嘴半张着,眼瞳睁得大大的。

风声回来了,吹得杂乱的枯草簌簌作响,漫天藤蔓消失,土地也变回了干裂的原貌,依儿的娘亦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祖飞鹏还半躺在那。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寥寥数步,但见祖飞鹏忽然合上嘴巴,声音既像惶恐又似叹息般:“好厉害!”

一语未了,他消瘦的身体像沙一般渐渐散开,被风吹卷走,再不留一丝痕迹。

依儿愕然止步,怔怔看着这一切,心中似明非明。这种感觉很奇怪,刚才那阵黑烟让他有一种熟悉之感,但他又本能得觉得很抵触——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抵触?那是他的娘亲?他不知道了,也不想去想,只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地难受至极,他想要离开,立刻离开这个令他不悦的地方,哪怕一瞬间也不想多待。

他立即召回清风剑,御剑而起,眨眼便飞远了。

不知飞了多久,依儿的心才稍稍平复下来,他漫无目的地飞驰着,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何处去。心里空落落的,方才匆匆御剑,竟忘了运起真气护体。锐利地罡风刮在他脸上,像刀子一般,他却不觉得疼。

门派容不下自己,又遭朝廷到处通缉,现在连娘也不见了。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他不由轻哼一声,似在苦笑,偏偏眼里又掠过一抹迷惘。

天下之大,却没了我容身之处吗?

不甘、愤怒、狂乱,各种杂念纷至沓来,心底好似有一团幽火在****,要将他慢慢烧成灰烬。风声越来越尖刻,似要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将他凌迟处死。

他连御剑都御不好了,摇摇晃晃,似要下坠。他心里郁结无比,索性就落了下去。

一落地,一阵扑鼻的芳香沁人心脾,依儿有些惊讶,不由四处张望——这里像是一座山脉深处,遍地都是悠悠青草,艳艳野花,还有山间清泉汩汩而下,清凉的微风徐徐拂过身体,好像把他所有了烦恼都带走了。他忍不住再次深吸一口清香空气,顿觉神清气爽,说不出的畅快。

这里实在太好了,与刚才那地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依儿顿觉心情好了不少,他隐约还听到四下草从中似有窸窸窣窣,叽叽吱吱的声音,似乎是一些奇珍异兽发出来的。

他放出灵觉,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天地灵气异常充裕,简直比久岐山还浓,怪不得聚集这许多珍兽。要是在这里练功,只怕是飞一般的速度!

正在感概,忽然一声整耳欲聋的嚎叫,响彻天地,整个山脉都为之一震。

依儿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什么东西?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阵红影窜动,一只体型巨大,通体泛红的猛虎瞬间跃到了他跟前。

那虎头比他整个人还大,它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到依儿脸上了——它面目无比狰狞,阵阵吐息近在咫尺,又潮湿,又发腥。

依儿惊骇得难以复加,浑身都僵住了,动也不敢动。

不,不对!它不是虎!哪有这些大的猛虎啊?他又瞥见它背上一对巨大的淡蓝色羽翼——哪有长着翅膀的猛虎?

须臾间,他隐约想起好像在以前馨铃送给他的一本《古异兽图录》上面见到过,当时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几遍。

现在看来,以它的样貌,应该是上古凶兽之一——穷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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