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儿直冻得浑身一个瑟缩,不禁满面骇然:“前辈你……”
一言未了,他又觉背心也是一紧,一股灼烈热流顿时遍布周生四处。他惊讶别过头去,赫然发现凌云子也是一掌重重拍在他后背上。
两种极为精纯浑厚的真气猛烈灌入他身体中,这种入冰火双重天的诡异之感让他似乎觉得体内的血液一时沸腾,又一时凝固,他难受得周生肌肉都不由自主绷紧,口中哼哼不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涔涔而下。
前后二人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聚气,不断地灌入他体内……
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慢慢腾起,二人的掌心也离开他躯体,但掌中那滚滚真气洪流却是不断,一道炽白,另一道赤红,他像是被两道浑厚真气冲击而起,在空中不停翻腾旋转。
依儿只觉浑身皮肤都胀了起来,他鼓鼓囊囊整个人都被撑大了一圈,这两种真气实在太过浩瀚庞大,他小小的身躯如何容得下?
“凝神静心!将真气归于丹田源泉!”这时凌云子的声音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依儿赶紧启用内视之法,一观之下,他大骇不已——此时体内丹田处竟有四种真气交织交杂,金,红,淡白,炽白,色彩缤纷,好不壮观!
他简直吓傻了,不由想起那次在天极剑宗的修炼,只两道真气相冲便险些要了他小命,这四种真气若是冲突起来,那他真是死无葬生之地铁定没跑了!
“不必担心,待我以女娲石之力将之融合一处。”凌云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话音未落,女娲石已在他左手掌心显现,他轻轻一抛,口中念念细语,那红色石头竟自主飞来依儿眼前,似有灵性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他胸口衣服破洞中。
与此同时,女娲石神力再次氤氲而现,温柔地笼罩他整个身躯,再缓缓沁入其内。他顿觉周生一阵说不出地畅快暖意,那透明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神奇力量一入体,四道真气立刻便老实起来,不再蠢蠢而动。
紧接着,依儿赫然瞧见原本杂乱无章的真气竟开始有序地缓缓相合,这感觉与真气相冲那种躁动不安不同,是一种被外力轻柔牵引的移动,既缓慢,又平静。
他眼怔怔看着四种截然不同的真气聚在一起,然后又逐渐融合,融合,再融合……
直到最后,只剩下其中一道仍留在体内。
金色的光华灼灼旋转,所有真气融合完成后,竟只留下这金色真气。依儿心念一动,只觉满目光影交错,似烈阳般耀眼——这金色真气虽未变大,但却相较以往精纯了百倍不止。
“好厉害!”依儿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真气,若单论精纯程度而言,便是那天玑子的太虚真气,只怕也相形见拙!
正震骇间,他忽觉身心一空,缓过神来之时,已是重重跌落地面,直接甩了个狗吃屎。
他吃痛地爬起生来,放眼朝前辈们瞧去,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司空然痴痴望着他,目光似黄昏般晦暗,面上满是深浅不一的皱纹,原本丰硕的面肌也瘪得像干柴一般,比方才衰老了数倍不止。
他又惊骇地向凌云子望去——他也好不了多少,花白的须发已变为纯白一色,面上那刚毅之色再也不见踪影,只剩下满目的虚弱和颓废。
他惊恐又不停地大声唤他们:“司空前辈!凌云前辈!”
二人全无反应。
他又嘶声力竭地唤了好久,直到把他声音都叫嘶哑了,只觉喉咙又干又涩,像被人塞了把沙子。
又过了好半响,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司徒然干瘪的嘴唇终于缓缓翕动:“依儿……”
他声音颤抖不堪。
听到这一声,依儿眼睛登时一亮,连滚带爬地凑过去:“前辈!你怎么样了!”
他似轻轻笑了一声,用发颤的声音徐徐道:“我们……已将一身真气尽数传你,如今大限已至,望你今后莫负我们期望,行走正道,驱逐妖邪,以天下为己任……”
他还没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依儿赶紧用右手掌轻抚在他背上摩挲。
司空然咳了一会,方才渐渐平复,他从袖中摸出一支碧玉箫缓缓道:“这支玉箫,乃我贴身之物,现下赠与你,今后若有难处……可凭此去逍遥谷,他们……自会助你。”
依儿垂下头默默接过玉箫,他胸臆中有暖流在腾升,偏偏又止不住哀伤。他们明明不过才一面之缘,明明之前素不相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舍命相助?为何对他这般无微不至的关怀?
“小子,你过来。”此时凌云子虚弱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他一个激灵,急忙起身听从吩咐,又向他那边踱步过去。
凌云子静静看着他,低声道:“现下,你已身具我二人一生修炼之气,三年之内,魂魄安稳如常,在此之后,一切便看你造化了,若能寻到另外半块女娲石,才有一线生机。”
他说完,亦从袖中取出一物道:“此为我的信物,你同样可以此进入霓虹阁。”
依儿恭敬地伸手接过来,只见这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朱红色火莲,虽然不大,但做工颇为精巧细致。
他心中悲戚更甚,不由脱口而出:“依儿不过一介草木俗人,二位前辈为何这般舍命相救?”
凌云子淡淡道:“我们并非救你,是救天下苍生。”
依儿怔了一瞬,下一个瞬间,却望见两位老人缓缓合上了双眼。
山间轻风阵阵,拂动着茂密青草簌簌作响,天地间苍茫一色,隐隐有阴沉之意压下来,天象历来多变,难以琢磨,前不久晴空万里,现下便有骤雨下落了么?
依儿茕茕孑立,凝望着身前两座石碑,他仍在回想那句:“我们并非救你,是救天下苍生。”
是了,如今他至少还能再活三年,是两位前辈用性命换来的。他们要他继承渊之志,以轩辕剑力斩杀魔神蚩尤,保得世间太平,这不仅仅是渊的遗愿,也是两位前辈的遗愿。
一瞬之间,他心中似有一团烈焰燃烧,他从有过未如此坚定和清晰地看着前方的路。
是的,他已经没有时间伤怀了,蚩尤不知何时临世,也许几日后,几月后,几年后,又或许就在下一刻,他必须尽快学好轩辕剑法,为之做准备。
他默念法诀,一块残旧的布帛出现在手中。他仔细阅读上面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