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手术室门口
红雷：“我还不了解医生吗？经常看到人死，早就习以为常了，怎么会明白到每条生命的可贵，又怎么可能还会对每个病人全力以赴？”
医者们第一次听到这等“高论”，虽然觉得红雷不可理喻，可是也无可奈何。
医生：“她失血过多，身体多处骨折，要命的是她的头骨碎裂，大脑组织收到了剧烈的震荡和创伤，可是我还是做了特殊治疗处理，为她争取了几个小时的生命，你应该抓紧时间，见你妹妹最后一面，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纠缠下去。”
红雷一听这话，居然就真的松开了手，独自冲进了手术室。
躺在病床上的碧云盖着被子缠着绷带，只有眼口鼻露在外面，红雷见状，心中不禁哀伤。
碧云：“哥……如果蓝医生在就好了……有他在……我就有安全感……”
红雷：“可惜他没来。否则我相信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碧云：“也许这就是命。”
红雷：“究竟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不是有人推你？你还在犹豫什么？现在不说就没有时间说了。是不是有人推你？”
碧云：“我没有看到是谁……只知道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答应我……没必要去查……现在这样才是我的归宿……”
“好吧，”红雷知道碧云时日无多，说一句少一句，只好尽量顺着碧云，“我听你的。”
碧云：“我好累啊……全身都麻痹了……想歇一会儿……”
红雷：“好，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休息，你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碧云：“……”
“嘟——”检测仪上跳动的心率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了心脏停止的警报。
红雷紧闭双眼，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瞬时决堤，从眼眶和鼻孔里流了出来，划过他因痛苦而扭曲褶皱的脸。
“碧云~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啪！门开了，红雷回头一看，是蓝心昼！他终于赶来了，可是，他来迟了！
“你来晚了。”红雷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心昼看着碧云，只见她的躯体已被雪白无暇的长布所覆盖。他走了过去，“我还是来迟一步了吗？”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红雷厉声质问，语气却又立即平和起来，“反正人已经不在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心昼翻开了白布，翻了翻碧云的眼皮，并用光筒照了照，低声道：“碧云还没有完全死去。”
红雷：“放弃吧，主刀的医生已经确认她死了，就算没死，也正在死去。连我都接受了这一现实，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心昼：“连我都没有放弃，你又凭什么放弃？！”
红雷：“你说什么？她的心脏已经停了，怎么可能还有救。”
……
主刀医生办公室
主刀医生：“这……你要借用这里的手术室和医生护士，辅助你来做这个手术……不合规矩啊。”
心昼：“可是，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红雷：“钱方面不是问题。”
主刀医生：“就算我同意，但这个手术不可能成功。”
心昼：“她的心脏已经停了，但是还没有脑死亡，我有五成的把握搏一下，如今情势危急，她随时会死，分秒不能耽误了。”
主刀医生：“她的伤势太重了，而且是新旧伤同时爆发……”
心昼：“比这更严重的病人我都治愈过。”
主刀医生：“我听说过你，我知道，我做不到不等于你做不到。即便你有把握，可是还有另外的难题。”
心昼：“什么难题？”
主刀医生：“她失血过多，血库的存血不够。她是ab型的血，因为医生组开过会，认为她的治愈机会渺茫，所以无法将有限的血输给她。这也是我们放弃治疗的关键原因。”
心昼：“原来如此。唉，难道真的是天意？”
红雷：“为什么不早说？我是o型血，可以输给我妹妹！”
心昼惊了一下：“你是o型血？”
红雷：“别再迟疑了！快开始手术吧！”
主刀医生：“好吧！本来我还想谈谈遗体捐献的事情呢，看来又泡汤了……”
手术室内
手术台灯亮起，亮如白昼。参与上次手术的医生护士们全都在蓝心昼身边辅助和观摩。
“手术刀……镊子……”心昼的号令声中，随医护士利落地将工具递给心昼，一身手术防护衣素裹的心昼开始动手了。
不出五分钟，输血加上心昼的心脏按压，已经初有成效：碧云的心跳居然恢复了。
手术中，心昼负责主刀主要伤势部位，同时也安排两位外科医生为碧云其他受伤部位施刀……
“头部伤势处理完毕，剩下的缝合交给你了，我要抓紧时间治疗脊柱。”心昼指示道。
“好的！”
“护士姐姐，请密切监测血压和心跳。”
“好的好的。”
……
经过医护人员不懈的努力，碧云渐渐起色了，身体各项监测指标趋向于正常。
“看来真的有希望了！难以置信！”
“是啊，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手术，作为医生，我真是不枉此生了。”
“还差一点点……我一定要镇定，一定要稳住……”心昼看到这种向好的情况，内心也一阵欣喜，而他的手术，已经接近尾声。可是他更明白，这个时候恰恰也最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这关键时刻，心昼的心底里却闪过一阵恐惧……
周围的医生也发觉了。
心昼的手居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抖动起来，但这只是表面现象，更糟的是，心昼的眼前莫名地眩晕起来，令他的视力越来越迷糊。
“糟了！病人的心跳变慢了，血压变高了！”
“病人没有心跳了，没有生命体征了！蓝医生，快想办法吧！”
可是，心昼怎么还能继续手术？！
心昼竭尽所有的精力，强行继续手术，此时的动刀部位恰恰隔着动脉，需要极其高超的技巧和绝对集中的注意力。他不能放弃，碧云是生是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可是任凭他多么顽强，身体却无法再支持下去。他的手不住的颤抖，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噗嗤！一团血流从碧云的身上溅了出来，如血雨般淋湿了心昼的脸上、身上。
“啊！”一旁的医生护士见状全都惊呆了。
心昼内心深处闪过一片十年前的记忆。
“心昼，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现在的情况，不仅不可能继续当外科手术医生，而且生命还有危险……”
……
“蓝医生，怎么了？！”旁边的医生的问话将心昼拉回了现实。
“我没事……手术继续……你们帮我按住出血口……”心昼艰难地说着，强行控制住手，硬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再次继续了手术。
止血纱布上全被流出的血染红了，但在两位医生的不懈努力下，总算越流越慢，渐渐止住了流势。
心昼的手指不再伶俐了，他的眼神也不再炯亮，可是他的决心没有丝毫的衰弱。
旁观的医务人员们都不敢发出呼吸声，目光和精神都被心昼的每个手术动作牵动着。
手术室门外，刚献完血的红雷面色苍白，瘫坐着，但心也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手术的情况。
躺在手术台上的碧云，眼睛竟然微微睁开……
这是在哪里？意识模糊的碧云隐约感受到周围灯光笼罩，很多个人围着自己，还有断断续续医疗仪器运行和手术刀敲动的声音。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周围的情况不是眼睛看到，也不是耳朵听到，似乎是自己的意识直接感觉到的……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变得透明，她仿佛感觉到了天空白云；又渐渐地，天空也变得透明，她感觉到了宇宙虚空，世界在旋转，中心有一团巨大的漩涡慢慢靠近了她，越来越近，她觉得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自己升起，脱离了躯体，不由自主地被漩涡吞噬……
我快死了吗？也许这就是死亡的仪式。
但是，碧云又仿佛感受到背后有种吸力，让自己沉回躯体，与漩涡之力产生抗衡。置身其中的碧云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但她并没有彻底放弃斗志，而是在心灵的深处坚持着求生的意志，这种意志和背后的吸力结合在一起，抗拒着漩涡和死亡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漩涡远去了，天空远去了，碧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的手术室中，然后慢慢沉睡。
……
“我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部分，剩下的缝合善后，就拜托你们了。”心昼说完后，再也坚持不下来了，两眼一白，全身一软，仰倒在地。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大家同心协力吧！”
剩下的本院医生护士们又忙碌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手术终于结束了。“太好了！成功了！”手术室内一阵欢呼。
……
康复病房内
心昼坐在碧云的床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碧云说：
“好不容易又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现在想来，我真是对不起你。”心昼抬起手，却不住地颤抖。
“你哥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是偏偏存着侥幸心理。俗话说，冲动会害了自己，侥幸则会害了别人，如今我可算是体会到了。”
咯嗒。门开了，原主刀医生走了进来：“蓝医生，刚才的情势可谓是千钧一发啊，我行医多年，总算是大开眼界了。”
心昼道：“过奖了，所幸没出偏差。只是病人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健康状态还未真的乐观，后期能否康复如初才是成败的关键。”
“即便如此，您的那场手术着实让我受益匪浅，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多留些日子，指导一下手术技艺。”
心昼点了点头：“指导不敢说，相互交流我是乐意之至。”
翌日，碧云病房
碧云还在昏迷中。红雷呆呆坐在床边，像个傻子。
“她现在很虚弱，短时间内不会醒的。所以，你不必呆在这儿，昨天献了那么多血，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心昼在红雷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她没醒，其他地方没法休息。我就在这里休息吧。”
心昼叹道：“虽然哥哥关心妹妹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可是……我实在觉得，你对你妹妹的关心有些过度了。”
红雷：“我……”
心昼：“更何况，她其实也不是你亲生的妹妹吧？”
红雷：“原来你发现了。”
心昼：“是的，就在得知了你们两人的血型之后。”
红雷：“血缘上不是，但是那么多年的生活，已经让我和碧云在精神上就是兄妹了。”
心昼：“这并不奇怪，但是，只怕，你对她产生了超越兄妹的感情了。”
红雷：“我不完全否认这一点。但我又能怎么样呢？明知道她永远只会把我当哥哥，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内心爱慕，从知道她不是我亲生妹妹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
心昼：“我理解。”
“呃……”那是从病床中传来的声音。
心昼和红雷都是脸色一变，一同循声望去，正是碧云的嘴里所发出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