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艾林经常与跟她同时来单位的郝娟在一起。虽说她比艾林要大上四岁却因为都爱阅读而很谈得来。两个人又都是单身，甚至都想独身主义，所以白艾林觉得跟她很投缘。相处时间长了，郝娟就诉说起自己的遭遇：“我十岁的时候我爸去世了，那时候我学习挺好的，可是因为家里的状况，我就退学了。我的大兄弟学习很好，二弟学得也不错，所以我就出来打工赚钱供他们读书，我希望他们将来能有出息。”
“你妈妈同意你退学吗？”
郝娟苦笑着说：“她也没办法，我妈又没文化又没本事，这个家只有我能帮她。”
“唉，那你来这儿以前干什么工作的？”
“我刚退学就去理发店当学徒，又能挣钱又能学本事。而且我一年就学得差不多了，自己回镇上开了个小理发店，还挺赚钱的。”她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
“那你怎么又来这儿了？我们的工资就这么三四百。”
她伸出她那双既瘦削又斑驳的细长的手，“你看看，我的手被那些理发用品给弄成这个样子了。我的手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改行。如果光靠理发是赚不了多少钱的。”
“噢，那你做了那么多年一定攒了不少钱吧？”
“我没攒的钱，真的。我挣得钱都给我两个弟弟上学花了。”她说得很是气壮山河的样子。
“唉，你弟弟以后应该好好报答你的。”
“我爸走得早，我得替他照顾他们。我妈也没什么本事，也不懂上学读书的好处，总是说叫我弟别上学了自己出去打工养活自己。我二弟就真的打工去了，我大弟爱学习，而且学得也好，他去年考上科大了，读数学专业，毕业以后能当老师的。”她的自豪感越说越强，似乎说的是她自己。
艾林却有了一种沉重的压抑感，犹豫着问：“那他的学费开销都由你负责了？”
“嗯，我妈老了许多，也挣不来什么钱。前年找了个老伴，我本以为这样我能轻松些，可是我这叔前面也有娃娃，虽然他的娃都成家了，但是我叔挣得大多数钱都给他
的娃了，只给我妈生活费，我二弟结婚他就不管，我大弟上学他也不管。我妈想跟他多要点钱，他就跟我妈吵架，然后就回他自己家去了。我看见我妈偷偷的哭了好几次，我又去把他请回来，给他们说我弟的事有我管，不要他们花钱，他们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行。我得让我弟坚持上学，等他毕业有了工作，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艾林感到很沉重，就转变了话题：“我听说前几天咱单位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看得怎么样？”
她坚定的目光忽然变得很空洞，她迟疑着说：“我现在不打算结婚，我等我弟毕业再说。”
“感觉怎么样？听说有正式工作？”
“长得还行、在乡里教书，上班都几年了，说是家里条件一般，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把年龄拖大了。”
艾林劝她：“如果感觉人不错的话就定了吧，你的年龄也不小了，等不起。”她望着郝娟那张本来青春俊美的脸却因过早的承担那样繁重的家庭负担而变得那样憔悴与沧桑，心里无不感到悲怆。
“我现在二十八，再等两年我弟就大学毕业了，我的日子就会好很多的。到时再谈结婚吧。”
“有些缘分不能等的，我担心你会后悔的。”
听到缘分时，郝娟的脸色苍白起来。两人沉默一会儿，郝娟说：“艾林，你不知道，我其实谈过一个男朋友的。”
艾林看着她沮丧的神色，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悲伤，她长叹一声，又轻和的问：“因为什么分手?”
郝娟伤心起来，她使劲眨了几下眼，让那即将奔涌的泪水又压抑的返回原处，然后咬咬嘴唇，声音略带嘶哑的道来：“他是我开店时的一个顾客，他上高中时我们谈上，那时我们一起数星星，一起摘酸枣，一起计划未来。他去上大学的几年我们每周都写信，放假回来我们就去爬山、遛河畔。”
艾林望着她一时甜蜜的脸庞，想起自己也有过这样快乐的时光，可是现在呢?她的脸色暗淡下来，略带着悲伤的问：“你们谈了好多年吗?”
“嗯，我也去过他们家很多回，他家人原先对我很好的，他刚大学毕业时政府不给他分配工作，他整天闲待在我店里，有时还帮我给顾客洗头、吹头发。那段时间他们家里见我们关系这么好就叫我们结婚。”郝娟说到这儿停下了，她似乎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白艾林想着，他们肯定是因为结婚的事上出什么问题了。过一会儿，她按耐不住的问：“为什么？”
郝娟摇摇头，目光里散射出许多的悲痛与懊悔。艾林不敢再问什么，怕她伤心过度。
郝娟擦着眼泪，哽咽着说：“艾林，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太现实，太残忍。人们都很势利，感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白艾林何尝没有这样的感慨，“可是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无从改变，只能适应。”
“艾林，我没想过我们的爱情那么经不住考验。”
艾林愣愣的望着郝娟，竟然想起了刘巧珍！“你读过一篇叫《人生》的小说没？”
“我看过那个电影。”
“有什么感想?”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爱情，什么都由人的利益牵扯决定！”
“你这有些极端了，真正的爱情是无私奉献，就像刘巧珍。”
“跟利益比起来，他们不会把你的真心付出当回事。”
“总有人会当回事的，别那么消极。”
“我那时侯想着我还小，我弟还在上学。想着我们感情那么好，他们会帮我的。就说等我弟毕业了我再结婚，或者我们结婚了我继续供我弟上学。”
“他们没有同意?”
“他家里不光不同意，还叫他跟我分手！”
“他真的就跟你分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