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瑟环顾周围。
四周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废墟特有的浑浊空气让原本不冷的环境陡生一股寒意。
光线透不进来,就连声音也被隔绝在了外边。整个地窖的空间虽然不小,但是全然没有一点儿“人”的气息。这种寂寥折磨着他的耳膜,抓挠着他的心房。
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就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即使是被野兽知觉强化了感官的莫瑟,也依然无法舍弃这种原始的本能,也会对这样的一片环境肃然起敬。
更加关键的是......
“呼......”他喷出一阵情绪复杂的鼻息,难解心中的烦闷。
“别太担心了,弗雷太太保证过她会没事的。”身旁蹲坐着的紫色大猫把前爪搭在了狼人宽阔的后背上。
莫瑟已经对克莱尔的这种把戏见怪不怪,脸上丝毫看不出惊讶。
他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过分冷淡的反应让克莱尔心里生出一丝不悦,像是一个因为换上了新衣服却被人忽视掉了的小女孩一样。她索性走到了狼人的对角,悻悻地趴了下来。
时钟的齿轮还是一样的转,单只有这里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般。如果不是克莱尔的兽躯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莫瑟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迷失在了某个人的梦境中。
“不行,我等不下去了!”不知道是出于担忧还是隐忍到这一刻的寂寞,莫瑟突然爆发出一阵感叹。他慢慢从冰冷的地板上站了起来,拖着已经麻痹的右腿,向着地窖门的方向走去。
“不可以莫瑟,我们应该好好的听弗雷太太的话。如果你现在出去被撞个正着,一直以来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夜刃豹赶紧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问你,我们进来有多久了?”
“一个小时?”克莱尔对自己的答案不置可否。自从进来到这个密闭的空间之后,自己也被剥夺了对于时间的基本感觉。
莫瑟摇了摇头。“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心里默数着分秒。现在大概是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计时是一段相当枯燥的过程,但也能稍稍让我沉下心。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算是招待他们吃上一顿晚餐也绰绰有余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兴许已经被那些士兵关押回去了。”
虽然克莱尔认为莫瑟是在胡说八道,但地窖门外死水一样的寂静也让她确实的感到局促不安。或许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从门前退开了半个身子。
“这些卫兵说到底都是法律的奴隶。在拿到决定性证据之前,他们是不会对弗雷太太怎么样的。”克莱尔安慰着莫瑟,同时也安慰着她自己。“毕竟他们应该会打算用她引出你呢。”
莫瑟伸手拔开门栓,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只露出两只翠绿色的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老地毯被从下面顶起来一块,让房子里的空气从缝隙里钻了进去。原本应该同地窖浑浊不同的新鲜空气,此刻却混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狼人的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一阵强烈的不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该死……”
大脑本能的在四分之一皮秒内下达了命令。再也顾不上什么谨慎,莫瑟将地窖门连同地毯一起掀开,大步朝着客厅的方向跑去。
客厅的情况简直是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到处都有被翻查过的痕迹,就连来不及收好的锅碗瓢盆都被打翻在了地上。带着泥土的脚印遍地都是,脚印的主人无礼的到来,又粗暴的离开,全然没有把屋主人放在眼里。
大门口倒着两个人。殷红的鲜血从他们周围蔓延出来,沁进了地板,像是一片盛开的玫瑰丛。
“不。不不不......”莫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极力想要否认眼前的这番景象。他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小步,在心里对着不知所谓的神明祈祷,祈祷着女人只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
“真是一帮粗鲁的家伙,我明明今天早上才帮弗雷太太......”克莱尔的抱怨到一半就停住了。她顺着僵在原地的狼人的视线看去,震惊的用双手捂住了嘴。“艾露恩啊……”
凯莎琳听见仿佛是从遥远彼岸传来的呼唤声,意识朦胧的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雷太太......请你振作一点......婶婶......”
“......莫瑟,是你吗?我看不见你了……”凯莎琳挣扎着想要起身,四肢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没有任何东西绑缚住手脚,但......就是动不了。她剧烈的咳嗽出两滩浓稠的鲜血。
“婶婶,婶婶......请你一定要振作一点,我会帮你找到最好的医生的,我一定......”男人的泣诉声从视线外传来。
“克莱尔,快用你的魔法想想办法!”莫瑟轻轻抱起女人毫无知觉的身子,带着哭腔向着一边的精灵求助。
“我很抱歉,莫瑟。但她失血过多,我恐怕无能为力。我们来得太迟了......”
“撒谎!你为什么连手指头都不愿意抬一下!!”撕心裂肺的悲伤已经转化成了歇斯底里的愤怒。狼人看着精灵,完全搞错了对象的愤怒烈火在他眼眸中燃烧。
“莫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凯莎琳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失去了生机的眼神涣散的凝视着天花板。
“婶婶......”莫瑟的灵魂发出哀嚎。跪在那里的根本就不是冷酷无情的海盗,而是一个胆小又懦弱的孩子。嘶哑虚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你会活下来。你一定会活下来的,婶婶。到时候我就带你出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克莱尔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被逼到了何种程度,他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身心极限,脆弱得让人担心。
凯莎琳摇了摇头:“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我现在的状况了……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好好的活下去。”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的被剥离。“可惜的是到最后,我也没能为你再做一次饭......”她笑了,眼里却满是泪光。
莫瑟早已泣不成声,眼泪成串的拍打在了凯莎琳脸上。
“最后一次,我想再摸一摸你的脸......”
莫瑟握住了她无力的右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应该好好剃一下胡子了,它们真的挺扎手的。”女人掠过意识的望着他,笑着。
“向我保证,不要为我复仇,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凯莎琳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到。
“......我......向你保证......”那对孔武的手臂就像是抱住慈母的婴儿一样无力。
克莱尔向着艾露恩,默默的为这个辛苦了半辈子的女人祈祷着,愿她的灵魂不必再遭受折磨。
不知何时到来的矮人把一只手放在了同伴颤抖的肩膀上。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任何的言语在这样的悲痛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默默的为他祝福。
莫瑟轻轻地把凯莎琳放在了地板上,像是小心的不去吵醒一个熟睡的婴儿。他神色木然地站了起来,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莫瑟......”
“做不到。”
“嗯?”
莫瑟的这一阵细声低语显然不是因为他听见了菲尔德的话。
“这样的承诺,根本就做不到。”
正当菲尔德讶异的当儿,他走到了另一具尸体身边,从斗篷下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扣在那具尸体的头上。
狼人老早就注意到了他,也大概猜到了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莫瑟把他吊在了半空中,厌恶的看着那张定格了惊恐与意外的脸。随后,狼人如同蜘蛛脚般细长的手指稍稍一用力,尸体的头颅就像水果一样被捏碎了。
“我要让他们付出十倍,不,百倍的代价。有人要跟我来吗?”现在莫瑟的情绪非常激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理性的光芒,就连伯瓦尔·弗塔根公爵也不在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