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若从女孩身边缓缓站起来,逆冲起来的水丝在她眼前缭乱的摇摆,把她那件灰白外套淋得七乱八糟,一滴水珠从额角的发丝坠落。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假山,大概是物业象征风景地摆在那里,上面有着的青苔。但此刻,假山顶层的那个地方裂开,在地面上破碎开来,喷泉的水冲着泥黄的颜色。
一个头颅微垂着,像是凭空从假山的裂缝伸出来,从无边无尽的沼泽中面向久违的光明。头颅已经干枯了,眼球深陷,脸肤像是死寂枯萎的树皮。
水丝飞洒着头颅,从李安若的视线开去,眼前的景象像是一幕附带有艺术的画作,诡异又癫狂。
李安若不理会全身的潮湿,她第一时间不是报警,而是叫救护车,然后报警。
她就是警察,那就必须控制好现场。
栽倒在水中的女孩,摔倒之后,她的额角重重地磕在喷泉的水孔边框上,但是因为恐惧而忽略了疼痛。
李安若将女孩扶起来,转头对着傻掉的的男孩冷冷地吩咐离开,然后背着女孩离开了喷泉飞扬的领域,把她轻放公园的一个长椅上,陪着她说话:
“救护车还有5分就可以来了,你不会有任何事,能告诉我,你的额头现在很痛,你现在感到恶心或者晕厥吗?”。李安若她慢慢地说,一字一顿,声音如情感广播朗读那样的温暖。
她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带着介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嗓音,声细驾控得当,如果要用音乐形容,如同用口风琴吹奏出那首“永远同在”。
女孩听到她的话,才下意识去感受身体,然后疼痛弥漫了全身,“有..…一点”。
“你现在眼前模糊吗”
“也有一点”。
李安若:“你能用语言形容一下吗?”
“就…就像很长时间玩手机然后站起来那样…贫血”。
“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微微”。
“你父母的电话是多少”
“16675926047”
李安若轻轻地拂起额前发丝,伤口呈弧线状,她站起身,对着旁边男孩说,“你陪着她,跟她说话,安抚情绪,不要走动,告诉我,刚刚是怎么回事”。
男孩也染着花红头发,是个叛逆的小兔崽子,要是以往的时候听到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大概会爆炸如雷,说那套着“你TM谁啊你,知道我跟谁混吗?”的老话,但今天假山出现的人头,他手无足措,让他感受到了对生命的敬畏,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人,穿着休闲裤和灰白运动衫,看上去24 25岁,冷静得像沉默医生,他乖乖地言听计从。
男孩低着头,“我站在上面,我不知怎么的,那个假山崩塌了一半,我就看到了那个头,微微因为害怕滑倒了,”他还有勇气的抬起头,却看到那个女人也没有听他说话,已经准备开了
天色溥暮,李安若回到了假山旁边,站在喷泉区域外,开始保护起现场来。
但没有戴手套和脚套,为了不破坏现场,她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这时候,她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恐惧、兴奋、不知怎么应对,所有的敏感情绪像是汇聚的关键点,在她大脑冲击着,再冲击。
李安若望着碎开的假山,地面上还摊开一部分假山材料,明白了怎么回事。
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尸体藏在假山的内部里,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机缘巧合之下,把假山顶端的位置给弄破碎,那个死去的头颅重见光明。
天光暗蓝,李安若看着那个头颅,已经看不清面容了。只有头部的位置暴露出来,下半身还隐藏在内部里。
左斜边红光闪烁,一辆救护车鸣笛开来,李安若打开手机照明,举过头顶使劲的摇晃。
救护车开来,下来一个年轻的医生,李安若跟医生解释情况,然后看着女孩被穿着护士服的人员用单架抬起进车厢,目送着救护车飞驰离去。
刑侦的警察也在一分钟之后来了,最先走下来是陆然,他穿着牛仔裤和卡其色外套,他见到安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
“没出什么事吧,怎么回事”。
见到陆然和关心的问候,李安若的内心终于出现了一点安全感,那种梗咽在心口里面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也随风飘散了。
小区公园的路灯已经亮起,陆然也看到了破碎的假山和那个头,身子不由得一顿,然后看了看李安若,表情有些茫然不解。
陆然道;怎么发现的?
李安若道:“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弄碎的,我刚巧住在这里,今天跑步路过”。
陆然立刻指挥起了现场,“小张和小李,去现场拍照,法医同志,趁水还没有脱掉所有线索,去考察考察尸体。彪哥,你去联系物业,把喷泉关了”。
那个彪哥全名杨一彪,并不像名字那样彪形大汉,是个高瘦的青年,穿着警服一张国字脸格外的正义,唇下角有一个黑痣。他和陆然季寒白同是一所警校大学出来的,人称警校三人组。
杨一彪立刻往物业管理室跑去。
陆然指挥现场后,这时候才发现忽略了身边的女孩,考虑到是实习生,还是个女孩,且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恐怖的案件,他开口道:“做的不错,不让参杂人员进入破案现场,你也不盲目进入,还第一时间把未成年人目击者送往医院”。
李安若有些发烫,她并没有陆然说的那么好,也知道对方是给自己鼓励,但她还是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