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兄弟!你可是黑火岩的男人,硬气点啊!”
霸里班一把将凡乘搂进了怀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在他的耳边说道。
黑火岩的男人要硬气,凡乘突然想起当初踏上旅途时老爸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那时候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是有许多忐忑不安的。一个人坐着列车去往陌生的大陆,一切都是迷雾中的未知,虽然那时候这些忐忑与不安都隐藏在对旅行的期待和兴奋背后,但此时回忆起来,这感觉大概从那时起就从未消失过。霸里班的怀抱让人感觉十分扎实,他的手掌宽厚而又温和。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其实两个人中间隔着沧海桑田。这跨越时空而奇迹般重叠着的一句“要硬气”让凡乘觉得突然踏实了下来,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么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作为黑火岩的男人硬气地战斗下去!
凡乘紧紧地抱了一下霸里班,又拍拍他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霸里班这才放心地松开了他。将凌那边虽然情况危急,但毕竟自己无能为力,眼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凡乘为什么突然崩溃。霸里班掏出颗化水石递给凡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怎么回事小兄弟?有什么不对?”
凡乘接过化水石一口吞了,又深深捯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已经坚毅了许多,理了理思路回复道:“我认识将凌,就是她送我来到这里的。但是她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在冰原上,如果刚才跟你联系的就是这个将凌,那么她怎么会和别人一起出海?穿越这个事儿我也没什么经验,但是我现在特别担心一个问题,如果现在的将凌和未来的将凌不一样,那么会不会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根本和我来的那个时代不在一条线上?”
这番话说得霸里班云里雾里十分疑惑,凡乘见他似乎没听明白,便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图来。
“你看,这个圈代表今天的你,这个方块代表明天的你。今天的你到了明天,就变成了明天的你。但假如这个圆圈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两半,或者是本来就有很多圆圈,你怎么才能知道哪个圆圈会变成这个方块?”
“也有可能这些圆圈都会变成方块,但会变成很多个不一样的方块!”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许根本就不能通过改变你这个圆圈去改变我那个方块。”
两个人都沉默了。时间这个东西,虽然从古到今都有不少人研究,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摸清了它的奥秘。凡乘在科幻小说上读到过有关平行世界的内容,但他从没想过这玩意有一天会变成自己实实在在的困扰。假如真的存在平行世界,那么将凌和贝璞的计划注定是要失败的。而自己既然在穿越的时候到达了其他世界,那么回去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回到原来那个世界。他很有可能将被困在无穷的穿越之旅中,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法门。这让他原本已经稍稍振作起来的心又变得有些沮丧。但事已至此,也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他抬头看看霸里班,对方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仿佛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也许没那么糟糕,你想,我们家的历史你都知道,你说你在历史书上学到过对吧?”
“对啊。”
“那么既然我们家的事儿和你所知道的都对得上,那么说不定我这个圆圈对应的就是你这个方块,出问题的是那个对不上的将凌。”
凡乘恍然大悟,使劲儿拍了一下脑门,他怎么之前就没怀疑过将凌和贝璞呢?也许整件事情她们确实没有骗他,但这不代表她们不会在一些细节上撒谎。想到这里,接下来的行动就不能够再贸然按照之前她们所计划的继续,毕竟如果这里面出了什么差池,那么结局将是他们谁都无法想象也无法承担的。
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先返回凡乘的临时住处,好好商议一番接下来的行动。
一路上,两个人互相交换了自己所了解的关于将凌的信息。霸里班所认识的将凌极具好奇心,讲话直来直去,但似乎并不是一个十分情绪化的人。凡乘所认识的将凌冷静而强大,谈吐间似乎总是有所保留,但又让人讲不清楚她究竟隐藏了什么。很难说这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因为毕竟就算是同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也难免产生变化,天真活泼的少女最后不是很多都成了泼辣大妈吗?
不过至少有三点是两个人对得上的:第一,将凌无父无母,独自一人在冰原上化身,一化身便是那副模样;第二,将凌有着能够操控物质的能力;第三,将凌不会变老。
如果两个人所认识的将凌是两个人,那么她们的身世和能力都是相同的,这就又引申出了更多的可能,例如两个人是类似于双胞胎的存在;又或者两个人是被未知的神祇所制造的,就像是两件同样的商品;再或者其中有一位是真正的将凌,另一位是不明身份的模仿者。
回到了方形洞穴,凡乘又把这一路整理的思路以树状图的形式在纸上罗列了一遍,这树着实分出了不少枝杈,霸里班看过后表示有些头疼。
“小兄弟,你有没有什么装备能让咱们爬高的?我下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卫兵都走了,弄得我自己也上不去。你那要是有什么先进玩意,就把咱们送上去,到了镇里我找几个脑子聪明的,帮着一块出出主意。”
“有倒是有,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去。”
“为什么?是镇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要不咱们先睡一觉吧,今天真的很累了。回不回去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先休息休息,我明天跟你细说。”
其实凡乘此刻哪有什么睡意?整件事就像一辆失了控的列车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虽说思路理出了一些,但心里仍是一团乱麻。如果这时候有人跟他说连喝一百杯黑葫芦车就不用经历这些,那他绝对不假思索的拿起那糖葫芦吸管。霸里班这话说的确实不是时候,对于他的未来,凡乘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当你知道一个人的未来是个悲剧,你告诉他这个悲剧就显得你很残忍,更何况他现在非常需要霸里班的支持和帮助,假如霸里班听完那些历史上的丑事发了疯怎么办?要是想不开跳了岩浆池又该怎么办?凡乘不得不岔开这个话题,在明天霸里班继续问起之前,他要想到一个万全的借口,让他彻底打消了回到镇上的念头才行。
“也是,今天这些事儿是得好好消化消化。那咱们先睡吧,明天再商量!”
霸里班到底当了这么多年镇长,就算突然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此刻倒也还算沉得住气。自从到了这一层,弟弟的去世、凡乘的出现、将凌的求救、还有未来可能世界毁灭……一切都像一个步步紧逼的杀手在追着自己,没有时间停下,没有时间回头,甚至没有时间往旁边看上一眼,只有不停地往前奔跑奔跑奔跑。这些日子霸里班就这样不停的奔跑着,算下来还真是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洞里只有一张床,霸里班又魁梧的很,挤一挤是行不通了,凡乘只好外出摘了些阔叶片铺在地上打了地铺。这一夜霸里班睡得很香,鼾声如雷还带着磨牙和说梦话,而凡乘则是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地上本来就硬些,霸里班又吵得他心烦意乱,加上脑子里那些事儿,翻来覆去就到了凌晨。还好霸里班醒得早,不过四五点钟,他就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了。看凡乘顶着个黑眼圈看着自己,霸里班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把凡乘让到床上让他踏实睡一会,自己出去弄些吃的。
凡乘本来就困极了,到床上一沾枕头马上就进入了梦乡。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正午,霸里班坐在桌子前摆弄着魔方台灯,桌子上放着些黄胖子果。
“你很喜欢这台灯吗?”
“啊!你醒了啊,没有,我就是觉得挺新鲜,我们照亮都是用火气石,你这个灯是靠什么发光的?”
“跟火气石原理差不多,但是我们那个年代已经发明了更先进的东西,装在这个方块里面就能亮,家家都有的玩意,也没什么稀奇的。这黄胖子果是给我吃的吗?”
“对对,也不知道你爱吃啥,看你上次拿了这个,我就也给你摘了这个。你饿坏了吧,赶紧吃吧,吃完赶紧给我说说镇里的事儿。”
糟糕,霸里班怎么一上来就提这档子事?他这个镇长当得也过于称职了吧?凡乘咽了咽口水,立刻放慢了咀嚼果子的速度,脑子里继续完善着那个用来瞒天过海的借口。
“其实吧,你到这层来找弟弟历史书上都写了。历史书上还写了,你下来以后,你们镇子里有个酒窖失火了,所以那些卫兵着急救火就回去了。他们不是故意扔下你,实在是看见镇子那边冒气烟来着急了。后来呢,这个火是扑灭了,但是那几个送你过来的卫兵不幸牺牲了,所以镇子里的人就都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左找右找找不见,镇子上的事情就没人处理了呀,所以他们决定先临时选出个代理镇长来,总得有个管事的人,再慢慢找你。一来二去呢,就选了你媳妇莫娅。你自己的媳妇你也知道,真是能干,后来你一直没回去,她把镇子治理的井井有条,还发展了不少,成了黑火岩的一个传奇。你现在要是回去,你媳妇就当不了传奇了,你说你该不该回去?”
“莫娅她确实是聪明,办事也心细,有些方面我觉得我还真比不上她。要是这么说那我现在还真不该回去。可是你们的历史书上有没有写后来我为什么没回去呢?”
“那倒没写,毕竟你没回去啊。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是在这层回不去了,所以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牺牲在这一层了。不过现在不会了,起码你遇到我了,我最后肯定把你全须全尾的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许你可以去另一个镇,这样既不耽误你媳妇当传奇,你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你说呢?”
“那我还得考虑考虑,虽然我愿意让莫娅当传奇,但是我还是爱她的,要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我估计会很难受。”
凡乘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借口看来十分成功,霸里班似乎一点没有怀疑。这样自己也就不用把他经历一系列悲剧故事后带着一大堆炼金药剂坐进投石车,生祭了熔岩山鹰这事告诉他了。
这件事情敷衍过去了,两个人又研究起了将凌和救世的问题。按照凡乘所知道的,在他之前曾经有一位穿越者。据未来的将凌和贝璞所说,这位穿越者第一次穿越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圣石也失去了跟她的感应,估计是穿越之后遇到了什么危险或是被什么力量改变了频道没有办法再回去了。可惜那时候的技术还算不上十分完善,他们就再也没办法找到她的下落。霸里班认为这个先行穿越过来的人很可能和现在他们所遇到的变数有关。比如和霸里班一直联系的这个将凌很有可能是那个先行穿越的人伪装的,还有她身边的霜花也非常值得怀疑。虽然目的不明,但至少他们现在要对这两个人有所防备了。她们被困海上不知是真是假,凡乘告诉霸里班,如果对方再连接过来,自己会和他一起应对。
将凌和霜花知道此时已经不能回头,只能决定顺着洋流漂下去,直到她们遇到陆地为止。在这期间她们只能拼命祈祷三件事:将凌的能力恢复过来、不会遇上暴风雨、木盒子快点靠岸。
好在她们带的干粮很多,霜花训练着小石头抓鱼的技巧,没两天的工费小石头已经学会了下海游泳捕鱼。唯一难办的就是水,海里虽然全都是水,但却不能直接饮用,要靠着将凌特制的一柄壶在太阳下晒上一天才能凝出供两个人和一只狼饮用的淡水。淡水如此珍贵,所以便只能用来喝。这些日子风吹日晒又不能洗澡,两个人的身上逐渐起了些疹子,瘙痒难耐。行李中的草药很快用完了,两个人便用蒸水后析出来的盐巴搓一搓。没几天,两个原本皮肤雪白的女人已经变得浑身黑红黑红了。
这些日子她们没有再和霸里班联系,每过一天霜花就握着小石头的爪子在木盒子内壁上刻下一道痕迹,终于,在她们看到陆地的那一天,霜花数了数这痕迹,足足一百道,不多不少。又过了几天,她们终于踏上了梦想中的新大陆,那时距离她们出发,已经过去了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