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已叙,淮南王英布反叛,高祖亲率大军前去征讨。在讨伐英布的过程中,高祖回了一趟老家,并在沛县的宫室内大宴故交及父老乡亲。命人于当地选一百二十个歌童,教他们唱儿歌。高祖酒酣之余,击筑而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并且让这些歌童跟着唱和。歌中表达出自己天下平定、荣归故里的豪迈,也表达出对人才的渴求。
高祖又跳起舞来,慷慨感伤,流下数行热泪。高祖对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感慨地说:游子悲怀故乡,他虽住在关中,但没有一日不思念家乡。即使他百年万年之后,他的魂魄还要回到家乡。且他是从在这块土地上做沛公后才开始诛讨暴逆,终致拥有天下。所以他要把沛县作为他的汤沐邑(相当于私人领地),并且要免除这里百姓的赋役,让他们世世代代免受纳税服役之苦。
沛县的百姓听闻这样的喜讯,自然快乐异常。高祖与众父老乡亲天天开怀畅饮,回忆并谈论那些令人或伤感或好笑的往事,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十几天。高祖怕自己兵马众多,父老乡亲招待不起,于是准备带兵离开,回到关中。沛县父老乡亲坚决挽留,还是挽留不住,于是县城里的百姓都倾城出动,相送至城西,并敬献酒食。高祖只好在城外安营扎寨,与父老乡亲再次痛饮三天才离开。
与沛县相邻的丰邑,由于当年参加了雍齿的叛乱,高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刚开始并没有免除他们百姓的赋役。临告别前,沛县父老向高祖坚决请求,让丰邑的百姓也享受他们同等的优待,高祖心一软,最终答应了父老们的请求,让丰邑和沛县一样,世世代代享受免除赋役的特权。
原吴国在之前没有建立封国,荆国建立后,吴地一直归属于荆国管理。前文已有交代,英布叛乱时,首先攻打了荆国,荆王刘贾战死于富陵。刘贾也没有后人,否则高祖就会让他的后人继续接任荆王之位了。高祖想重新建立吴国,主要因为吴地人轻浮凶悍,朝廷担心失控。但是他的那些未封王的儿子年龄都很小,如果把他们封过去,怕压不住,就问众臣吴王的合适人选。长沙王吴臣等人推荐了沛侯刘濞。
这个刘濞,就是高祖二哥刘喜(刘仲)之子。当年刘濞他爸刘喜被封代王,因匈奴进攻代地而逃回洛阳,高祖怨其失职而免了他的代王。刘喜死后,高祖封其子刘濞为沛侯,也算是对他二哥亡魂的一种安慰。高祖亲征英布时,沛侯刘濞年方二十,以骑将(骑兵将领)的身份跟随高祖作战。刘濞作战能力咋样,也没有具体交代,但是他至少是有作战经验的,又是自己的亲侄儿,这样,有人推荐他为吴王,高祖立马就答应了,让他管辖三郡五十三城。
刘濞接受了吴王的印绶,高祖召见了他。虽然是亲侄儿,以前还真没好好看他长啥样,今儿个近距离的好好瞧瞧,高祖就觉得这孩子生有反相。(古人都喜欢给人看相,高祖也喜欢看相,并且也应该懂点儿相术。)高祖就当着刘濞的面说:“你这孩子有反相!”这话一出,估计当时刘濞吓得不轻,脊梁骨直冒凉气。
高祖有些后悔,不该封他,但又不好意思收回成命。于是轻抚其背,半开玩笑半带警告地说:“有人告诉我,我大汉立国五十年后东南有叛乱,难道会是你吗?不过天下同为我刘姓一家,千万不可反叛!”刘濞当然立马痛哭流涕地保证他不敢反叛,尽管在后来的汉景帝时期,他确实带头掀起了一场全国性的大规模叛乱。
高祖从亲征英布的前线战场回到都城长安后,有人向他告发了他的发小燕王卢绾反叛之事。
卢绾跟高祖刘邦是邻居,两人的父辈上关系就很好,加上这两人又是同月同日降生,关系又更加近了一层。到了俩人读书的时候,也是非常要好的同窗。高祖因私放押往骊山服役的罪徒,无法回来交差,只好在芒砀山一带游荡,这时的卢绾就跟着高祖,跟着他一块游荡奔跑,你说这两人关系铁不铁?后来高祖在沛县起事,卢绾是以宾客的身份相随;高祖进入汉中,卢绾被任命为将军,常服侍在高祖左右;后来高祖东击项羽,卢绾以太尉的身份相随,自由出入于高祖的卧室,时常得到高祖衣被饮食等的赏赐;这样的优待其他臣子是不能享受到的,即便如萧何、曹参这样的重臣,因职务关系受到高祖的礼遇,但要论亲密程度,无人能及卢绾。
项羽被击败后,高祖于汉五年冬,派卢绾另领一军,与刘贾一起大败临江王共尉。七月,卢绾又跟随高祖攻打燕王臧荼,臧荼投降。高祖平定天下后,分封了七个异姓王。高祖打算封卢绾为燕王,又怕群臣有意见,就在燕王臧荼投降之后,要求群臣选最有功劳的将领为燕王。群臣都知道这个位置已经内定给了卢绾,何不做个顺便人情,就都一致推举了卢绾。这年的八月,卢绾被封为燕王,在所有异姓王中,卢绾是与高祖关系最密切的。
陈豨造反后,高祖征集诸侯军到前线支援,燕王卢绾当时也率军前往,并从东北方向进击陈豨军。陈豨军队败象慢慢显现,于是派王黄等去匈奴求救。这时卢绾也派了一位熟悉匈奴军务的臣子叫张胜的去了匈奴,他此去的目的是告诉匈奴人陈豨的军队已经被击溃,要匈奴人不要去帮助陈豨。
张胜奉了燕王卢绾之命去了匈奴后,遇到了已投降匈奴的前燕王臧荼之子臧衍。张胜有可能就是前燕王臧荼的臣子,所以他与臧衍算作是故人了。臧衍趁机劝张胜说,燕国之所以长久存在,是因为其他诸侯王屡屡造反,战事不停的缘故。现在你为了燕国想尽快消灭陈豨等人,但是陈豨等人被灭了,恐怕下一个就轮到你们燕国了。你所以被燕王重用,是因为你熟悉匈奴军务,假如燕国都没了,你的前途也就没了,甚至还要成为阶下囚。你何不想法让燕王暂缓进兵,且与匈奴结盟,这样陈豨得以不灭,燕王就可长久做他的燕王。即使汉朝发难,也可以保全国家。
张胜觉得臧衍的话很有道理,就私下要求匈奴帮助陈豨来进攻燕国。燕王卢绾这边以为张胜已经反叛并投降了匈奴,就上奏朝廷请求族灭张胜家人。不久,张胜从匈奴返回,详细地向卢绾汇报了他这样做的原因。卢绾没有觉得张胜的这种做法是有失忠信的,反而认为张胜对自己很忠心,就把张胜的家人放回,另找了一个背锅的判了。又让张胜专心做好联络匈奴的工作,暗中还派另一将领范齐去联络陈豨,想让他长期流亡骚扰,使战事连年不断。这样,朝廷因为要利用燕王来抗敌而暂时不会考虑将他剪除。
后来,樊哙领军在代地斩杀了陈豨,陈豨的部将投降,就供出了燕王卢绾勾结陈豨谋反的事情。高祖就派使者召见卢绾,卢绾称病不去。后来又派了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前往迎接燕王,顺便对燕王左右大臣进行调查。卢绾更加恐慌,躲藏了起来,并向他的宠臣们说,朝廷特别是吕后一定要对异姓王赶尽杀绝,异姓王的现在只有他和长沙王了。他的宠臣后来也把他的这些话慢慢泄漏出来了。
审食其回到朝廷,把他调查的情况向高祖汇报。恰好这时有从匈奴来投降的人,又把卢绾通过张胜勾结匈奴的内情说出来,高祖听后大怒说:“卢绾果然反了!”便派樊哙率兵攻打燕国。卢绾率领几千骑兵,带着家眷和全部的宫女暂时安顿在长城脚下,随时探听朝廷动静。那时候高祖在征讨英布的过程中了流矢,正在重病之中。卢绾希望高祖病好之后,亲自进京谢罪。但是,不久高祖驾崩,卢绾害怕吕后不会轻易饶他,就率部投降了匈奴。
卢绾投降匈奴后,匈奴封其为东胡卢王。卢绾当上了这个东胡卢王后,也没过上什么太平日子,常常受到其他部族的侵扰,所以他常常想着再回汉朝。过了一年,死在匈奴之地。
吕后时期,卢绾的妻子儿女逃回汉朝,向汉朝投降。但是正赶上吕后病重,不能接见,吕后便派人把他们安置在燕国在京城的馆舍中。吕后本来打算等病好了设酒宴来迎接他们,但是不久吕后病逝,始终没有得以见面。因为没有见着吕后的面,卢绾的妻子儿女可能又回到了匈奴,卢绾的妻子后来也病死了。
汉景帝中元六年,卢绾之孙卢他之以东胡王的身份投降汉朝,被封为亚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