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生把杨无缺让至客厅坐定,首先开言道:“冯兄一向独来独往,近日怎的竟也有了属下?”
杨无缺故作不解地道:“夜兄之言兄弟实在不明白,何妨明说。”
中年文生冷冷道:“就以前晚之事来说,府上似乎藏有不少高手。”
杨无缺哈哈笑道:“夜兄误会了,前晚乃是几位友人路过,适逢令徒前来,并摆出蜂群蛇阵,他们一时气愤出手,可并非是兄弟的属下。”
中年文生冷峻地道:“那几人是谁?”
杨无缺淡谈一笑道:“几个后生小辈,就是说出姓名来,你也不会知道。”
中年文生哼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随即面容一整道:“兄弟此番请冯兄前来,乃是向你打听一件事。”
杨无缺略感意外地道:“兄弟近几年来,深居简出,对江湖之事知道得不多,但不知夜兄所问的是什么事?”
中年文生冷峻地一笑道:“冯兄请勿推辞,这件事你必然十分清楚。”顿了顿又道:
“本盟正在寻找药王其人,此人乃是你的乡亲,亦是好友,你绝不会不知道。”
杨无缺江湖情形不熟,根本不知药王其人其事,当下因话答话道:“此人虽是兄弟的乡亲,但已多年不见了,老朽亦在寻找他呢。”
中年文生哼了一声道:“冯兄何苦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知此事于你何等重要,如若故意推辞,那可是大大的不便呢。”
杨无缺朗声笑道:“好友多年不见,亦是人之常情,夜兄这般苦苦相逼,那是明欺老朽无能。”
中年文生森森一阵尖笑道:“兄弟原是尊重你几分,是以才好言相商,如照总盟的指示,那就不是这样了。”
杨无缺霍地立起身来,极为不悦地道:“老朽并非天下盟之人,总盟又当如何?”
中年文生脸色变道:“冯兄如此不给兄弟面,于你可是大大的不便呢。”
杨无缺只觉一怒火直冲上来,突然回心一想,忖道:我此刻的身份乃是冯元,并不是为争强斗狠来的,何苦与她决裂,当下故作为难地唉声一叹道:“夜兄要寻访我那闻人兄,究竟为了何事?兄弟确然久不见他了。”
中年文生面容稍转道:“闻一山乃是当代神医,平日与人无争,本盟所以寻他,无非是请他医治几件疑难之疾,别无他意。”
杨无缺点头道:“若仅只是医病,兄弟见着他时,一定将贵盟的话传达。”
中年文生摇头道:“救人如救火,这等事情岂能等待。”
杨无缺故作无可奈何地道:“依夜兄之意又该如何?”
中年文生沉思有顷道:“一时之间兄弟也想不出适当之策,来来,咱们先行去喝两杯,慢慢再设法吧。”随即吩咐摆酒。
杨无缺忙推辞道:“兄弟不擅饮酒,不必费事。”
中年文生笑道:“江湖走动之人,哪有不会饮酒之量,冯兄不用推辞了。”
二人堪堪入座,突然行进了一个青衣汉,低低在中年文生耳畔说了几句话。
中年文生随即起身道:“冯兄请稍坐片刻,兄弟去安排一点事情就来。”
杨无缺道:“夜兄只管请便。”
容他进入屏风后,突然想起酒楼堂倌模样之人,交给纸团之事,随即悄悄取出一看,上面写道:“慎防苗疆虫毒。”
上下款均没署名,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当下心一懔,北魔生长苗疆,对使用蛇虫毒之事,乃是她的看家本领,如果有相害之意,那可是防不胜防。
约有顿饭时间,中年文生已从后面行了出来,此时酒席已然摆好,中年文生揖客入座道:
“兄弟与冯兄神交已久,今日杯酒言欢,亦是人生一乐。”
杨无缺哈哈笑道:“承蒙夜兄抬爱,兄弟实是愧不敢当,但愿今后是友非敌。”
中年文生也笑道:“倘蒙冯兄不弃,兄弟倒有意委屈你在我这分坛充当一位护法。”
杨无缺摇头道:“兄弟艺业低微,哪里够格。”
中年文生微感失望地道:“莫非冯兄嫌我这庙小?如嫌太小,兄弟可以举荐兄台去总坛当一名使者。”
杨无缺笑道:“夜兄会错意了,兄弟懒散已惯,已不习惯受那拘束。”
中年文生点头道:“原来如此,实则充当护法也没有多大的事情。”话风一转又道:
“有关药王之事,务必请冯兄设法,如能在月以前找到,事情就好办了。”
杨无缺颇感为难地道:“并非兄弟推辞,近几个月来确实不知他的行踪。”
中年文生突然阴森一笑道:“总盟下令之时,曾指示本坛,在金陵为冯兄体体面面办一次丧事,讣闻发得越多越好。”
杨无缺大感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中年文生森森地道:“想那药王乃是冯兄平生唯一好友,闻知你的死讯后,岂有不赶来吊祭之理?”
杨无缺哈哈笑道:“可是兄弟并不曾死。”
中年文生冷峻地道:“死生之事任由你自择,不过死倒是值得的,死后定然极尽哀荣,面且我们会为你留下一份足使药王信任的遗言。”
杨无缺敛去笑容道:“老朽闯荡江湖一生,原没有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不过我不想死时,要我死还不大容易呢。”说着霍地从座上立起身来。
中年文生端坐不动,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经由不得你了,不过兄弟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若你能说出药王的住址,或者把他找来,可以免你一死。”
杨无缺心甚是愤怒,但仍强自按捺,暗暗运气一试,竟发觉有些微毒现象,知道已了对方手脚,不过他此刻内功精深,仍能强自支持,微哼一声道:“你用这种手段对付老友,不嫌太以下流吗?”
中年文生缓缓起立道:“此刻是你最后说话的机会,再迟便没有机会了。”
杨无缺怒喝一声道:“你休想从老夫的口,得到药王的消息。”
中年文生缓缓趋近道:“冯兄一定不肯吐露,看来我们只有采用最后一策了。”
杨无缺蓦地往前一趋身,伸手往中年文生的手腕扣去,他这一招乃是蓄势而发,出手疾逾奔电,年生明明见他出手,就是闪避不开,她乃一派宗主,武功自非等闲,当下手腕凝功,立时坚逾精铁,左掌一招“云锁神仙”,攻向了杨无缺前胸五处大穴。
杨无缺右手用力一带,身形借势斜挪,左手一式“披荆斩棘”,封开了年生攻来一招,跟着手掌一招,拍向了对方的肩井穴。
中年文生身为一派之主,在自己的分坛之内,被人将手腕扣住,心恼怒万分,一塌肩让开了杨无缺的一击,张开五只漆黑如墨的五指,猛向杨无缺的面门抓去,手指未到,一股其寒澈骨的阴寒之气,已扑面袭来。
跟着身后一声娇喝,一位身着红衣的女,从厅后飞射而出,挥手一剑当头劈下。
杨无缺两面受敌,猛地一声,一抖手把中年文生摔了出去,就势一挪身,闪开了攻来的一剑。
中年文生乃是北魔夜紫烟所乔装,她根本就没把寒冰老怪冯元看在眼里,不想一经交手,对方的武功比起自己来,竟似要高出一筹,心不禁大为骇异。
使剑的红衣女,乃是她的首徒蝎娘杜兰,见师父被人悬空摔出,急上前问道:
“师父,你老人家没有受伤吧?”
夜紫烟一脸铁青,冷笑道:“为师一时不察,几乎被他暗算,可是他这一妄用真气,毒性发作得更快。”
杜兰扭过脸来对杨无缺一瞥,只见他一脸阴沉,静立不动,以为他毒性已发,她要在师父面前逞能,娇喝一声,忽地一剑削去。
杨无缺蓦地双目睁开,举手一指弹出,他此刻内力已达收发由心之境,虽在毒发之际,劲力仍然十分强劲,但听当的一声震响,蝎娘子只觉手臂发麻,手长剑已被震得脱手飞去,身不由主地被震退两步。
夜紫烟见状心大骇,她绝未想到对方内力,比自己想像的竟要高出许多,心念一转之下,杀机顿起。可是,杨无缺在愤怒发出一指后,面色已然陡变,全身竟不住地颤抖起来。
夜紫烟一阵得意尖笑道:“我以为你这几年滔光养性,潜习武功,必定练成什么惊人之技,原来也不过如此。”
杨无缺因妄用真力,以致加速毒性发作,一时间,只觉五内如绞,真气已无法凝聚,不觉黯然一叹。
蝎娘长剑被震得脱手飞落,不觉羞怒交进,伸手入怀满扣了一把乌芒刺,扬手正待发出。
夜紫烟沉声喝道:“留他活口。”
蝎娘噘着嘴道:“夜长梦多,留着他终是祸害,干脆把他杀了岂不省事。”
夜紫烟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着家人先把他弄到后面去。”
蝎娘不敢违犯,立刻吩咐道:“把他拉下去。”
夜紫烟从怀取出一颗丹药道:“兰娘,你把这药给他吞下去,可以暂保他的性命。
蝎娘甚感诧异地道:“师父要替他解毒?”
夜紫烟冷笑道:“他已了为师的无相消功散,此刻功力全失,十二个时辰后毒发身死,只是此刻还不能让他死,故为师暂用丹药,延缓他毒发的时刻。”
蝎娘心虽然不愿,仍然依言将丹药塞进杨无缺口,随即命人将他抬了下去。